第296章 裴澈番外1

母妃和皇妹死後，我發誓，不搶到皇位，絕不娶妻生子。

沒有滔天的權勢和地位，根本保護不了身邊人。

這幾年，我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爭權奪勢上，清心寡欲，不近任何女色，也沒對哪個女人動過心。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會愛上一個有夫之婦。

第一次見謝挽音，她的臉上受了傷，戴着一塊白色面紗。

初次見她，我覺得她的一雙眼睛清亮倔強的過分，還帶着滿滿的警覺。

就像一隻小小的母獅子。

明明渾身戒備，隨時會咬我一口，還收起爪牙，佯裝委婉地和我周旋。

那天，她未施粉黛，雪肌烏髮，穿着雪色銀絲流雲紋短衣，頭上系了一條白色錦帶，和我一起坐在滿是紅霞的梅林中飲酒。

幾朵梅花的花苞，飄飄然落在了她的發頂上，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想上去取下來。

她當即躲了過去，警告我要自重。

※

第二次見她，是她來我府里當人質。

我親手給她準備了衣裳，還安排游樅帶人去接她。

聽聞她到了府里，我迅速趕了回去。

彼時，她正穿着我給她準備的衣裳，站在院子裏的海棠樹下發獃。

我愣住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全部面容。

她和我記憶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不是母獅子，而是一個滿臉思念和迷茫的少女。

穿着淺粉色裙子，影影綽綽地站在滿是落花的海棠樹下。破碎的暖陽打在瓷玉臉上，眼睫垂如黑扇，風吹過，我眼前的世界陡然絢爛起來。

那一刻，我有點嫉妒東方醉。

海棠花落在她的頭頂，我揚手取下，她滿臉戒備，警告我要自重。

我啞然失笑。

果然，面對我的時候，她還是小母獅子，一點沒變。

※

她就這樣住下了。

一想到府里多了一隻小母獅子，我莫名覺得心情愉快。

她在府里當人質，不能出門，給東方醉傳信，必須經過我的手。

第一次拿到東方醉給她的密信，我在書房猶豫了很久。

偷看別人的信件，大概是世上最讓人不齒的事情。

可是，我控制不住地想看上面的內容。

我想知道，東方醉到底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讓她如此死心塌地，還自願來當人質。

我悄悄拆開了信，裏面除了寫一堆景王府的花花草草，並沒寫其他東西。

這些話，明顯是兩個人的暗語。

他們早知道我可能會偷看信，為了防我，專門用花草代替。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從此，我再也沒看過他們的信。

※

藍靜賢擔心謝挽音會搶走我，給她送了一堆欺負人的東西，提醒她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

她的性格很烈，不吃藍靜賢這一套，當即出言諷刺我是腐肉，她才不稀罕。

從小到大，我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被無數人誇讚。

哪怕有人罵我，也是罵我狼子野心。

沒人罵我是一塊腐肉，她是唯一一個。

她真的很特殊。

※

她在府里無聊，想出去透透氣。

我們去了寶天樓，路上，我看她盯着賣冰糖葫蘆的發獃，便買了兩隻給她。

她好像很不喜歡。

慢吞吞的接過，轉手就給了碧霞一支。

我伸手扶她下馬車，她再次拒絕。

我簡直要被她氣笑了。

論長相，我不比東方醉差多少。

論出身，我是光明正大的大豐燕王，比東方醉出身要正統。

論人品，我行事比東方醉強得多。

其他不說，他作為斬玉閣閣主，做過多少壞事，估計他自己都數不清。

至少，我從沒有濫殺無辜。

謝挽音居然如此嫌棄我？

好像我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

她在寶天樓救了我兩次。

藍靜賢見我對她不一般，居然失心瘋一樣，要毒死她。

她很聰慧，識破了靜賢的計謀。還提醒我學點識毒技巧，免得被人毒害了還不知道。

從靜賢那裏離開，我去了她屋子。

喝了兩杯酒，忍不住談到了對母妃和皇妹的遺憾，她安慰我說，只有我好好活着，才是三個人的勝利。

輕飄飄的兩句話，化解了盤桓在我心頭多年的烏雲。

讓我隱藏在心裏的黑暗，重見光明。

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慧的女子。

我對她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

沒多久，東方醉受傷昏迷，再也醒不來了。

當她看完信，得知這件事以後，瞬間枯萎了。

我很心疼，想安慰她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推波助瀾的。

若不是我把東方醉的秘密告訴李遲，他就不會受傷昏死。

我發現，我好像沒比東方醉強多少，同樣卑鄙陰險。

連續幾日，我不敢再見謝挽音。

害怕看到她悲傷的眼神，害怕她發現這些是我的手筆。

沒幾日，靜賢生病去世了，處理完靜賢的後事，我更加不敢回去了。

我自責自己沒照顧好靜賢，讓她這麼早病逝。

謝挽音見不到我，便讓宋管家轉告我，她想出門去上香。

我想了想，決定回去陪她一起。

那一日，在寒隱寺里，我跪在佛前，虔誠地許了一個願。

出門的時候，老和尚勸我莫生執念。

可是，感情之事，根本不是人能控制的。

我承認，自己是個齷齪又卑鄙的小人，對別人的妻子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和執念。

※

又過了幾日，皇上的一個細作假裝是門客，混到了我的身邊。

我早就看透了他的身份，一直假裝不知道。

他看到謝挽音抱着雪球在府里散步，以為謝挽音是我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開始拚命對謝挽音好，送她很多東西，時不時回去陪她吃晚飯。

這麼做，既是為了迷惑細作和皇上，為我將來的奪權做準備，也是為了我自己。

靜賢在的時候，府里總是死氣沉沉。

因為靜賢身子不好，丫鬟們不敢露出活潑姿態，生怕刺激到靜賢。

靜賢走後，她沒什麼顧忌了，每日和丫鬟們打成一片。

燕王府瞬間鮮活了起來，一片生機勃勃。

東方醉不可能醒了，我想把謝挽音一直留在燕王府。

可是，不管我送多珍貴的東西，她都懶得多看。

我隔三差五就回來陪她吃晚飯。

剛開始，出於禮節，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對我禮貌微笑。

後來，她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漠。

可我完全不在乎。

因為我發現，她好像妖怪一樣，肌膚不斷在變細膩，整個人不停在變美。

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在燭光下靜靜吃東西，就自成一副驚艷的畫。

每次回府的路上，我都在想，她今日是不是又變美了？

這種快樂和期待，完全抵消了她對我的冷漠。

※

有一天，我苦苦尋找的一個謀士，終於同意來府里見我了。

談完后，他說要回去考慮一下。

我起身相送，剛走到門口，抬眼看到一群大雁在燕王府上空徘徊。

謀士大喜，說這是吉兆，還說我將來必登皇位。他當即下定決心要投靠我。

送走謀士，我詢問宋管家，大雁從何而來。

宋管家說，好像是謝挽音為了逗幾個丫鬟玩，在後花園吹笛引來的。

我抬腳去了後花園。

那一日，因為剛下完雨，空氣格外舒爽。她站在後花園的百花中，靜靜垂眸吹笛。

周圍站了很多丫鬟和奴僕。

遠處霞光漫天，她的臉變成了淡金色，輪廓渡着朦朧淺光。

我站在極遠處的樹下，就這樣痴痴望着她。

她好像是上天派來幫我的仙子。

※

到了需要進京的時刻，我決定獨自帶着她去京都。

當我宣佈這個消息的時候，幾個謀士都表示反對。

他們覺得謝挽音是個女人，帶着女人出門，肯定不如男子方便。

還有就是，萬一遇到皇上的人，謝挽音什麼都幫不上我。

他們希望我能帶個頂級高手進京，關鍵時刻可以保護我。

我拒絕了。

我怕謝挽音趁機跑了，只有帶着她才安心。

她聽聞我要帶着她出門，一瞬間就猜到了前因後果。

知道要進京，什麼都沒要求，只要求帶着雪球。

我氣笑了，這麼緊張的時刻，她居然惦記着一隻貓。

她倔強地和我對峙，寸步不讓。

我心軟了，同意了。

她就這樣輕易打破了我的底線。

※

雪球很聽話，一路上乖乖躲在包裹里，從不亂叫。

我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皇上識破了我的計劃，派人在路上截殺我。

謝挽音很聰慧，和我一樣認出了殺手的身份。

她是人質，完全可以藉機離開，可她沒有。

她拿起劍，神色凜然，要和我一起衝下去。

我後悔了，不該帶她一起進京，讓她陪我冒險。

我決定，自己去引開殺手，讓她單獨離開。

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永遠夠不到皇位。

我不是這群頂級殺手的對手，為了幫她爭取更多的逃命時間，只能努力周旋。

我沒想到，她會冒險回來救我。

當她騎着寒星，渾身是水地出現在客棧門口的時候，我心跳如擂鼓。

她很聰明，藉著毒煙，順利擺脫了殺手。

我受了傷，淋了雨，體力不支，沉沉地倒了下去。

她一把拽住了我，把我綁在了她的後背上。

大雨打濕了我們的衣服，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纖瘦有力的後背，和身上傳來的點點溫熱。

她帶着我躲到了一座荒廢的房子裏。

我受傷發燒，意識昏沉，隱約聽到她着急地喊道：“裴澈，你別死。”

她在擔心我嗎？

是不是，我在寒隱寺許的願望實現了？

我沒力氣回應她，模糊中感覺到雪球在不停蹭我的腦袋。

謝挽音給我餵了一些水和藥丸，還解開了我的上衣，小心翼翼地幫我塗了葯。

藥膏塗在身上清爽舒適，她的手指溫熱柔軟。

這一夜，她幾乎沒怎麼睡，不停摸我的額頭，確認我沒有重複發燒。

我隱約升出一種詭異的幸福感。

在此之前，我從未沒想過，要娶什麼樣的女人當妻子。

現在，我想到了。

我想娶她。

她不同於靜曦的端莊，也不同於靜賢的柔弱。

她勇敢，堅韌，善良，堅強，有男子的聰慧，也有女子的溫柔，還有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我想要一個她這樣的妻子，相互扶持，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