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國師
七月十五,皓月當空,如撒了一地凝霜。
今日是大禹國太后壽辰,孝崇皇帝為博太后開心,特地準備一場隆重而盛大的壽宴,邀請了朝堂百官前來共賀。
皇宮祥瑞殿內,笙歌鼎沸,觥籌交錯。
和祥瑞殿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冷宮。
這裏距離前殿極遠,未點宮燈,偏僻凄涼。
一個身穿芍色娟紗繡花長裙的少女,正順着冷宮外巷往祥瑞殿方向走去。
少女生的雪肌花容,一雙狹長明亮的眉眼間寫滿了英氣。
烏雲忽然遮住了皎月,灑滿月色的小路猛然變得黑寂。
謝挽音仰頭望了望天,暗思,幸好冷宮這裏偏僻,一路都沒遇到什麼人。
若是碰到巡察的御林軍,她一個官員家眷,這會不在前面大殿裏參加壽宴,跑到這冷宮來,解釋起來相當麻煩。
謝挽音走到一個拐角處,正要抬腳過去,忽然聽到牆那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死了嗎?」
這聲音,冰冷中帶着幾分邪氣。
伴隨而來的,還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聽氣息,全是高手。
謝挽音心裏猛然一緊,情急之下,直接用輕功躍上了身邊的一棵梧桐樹。
牆那邊走來了一個年輕的白衣男子,和一個瘦弱的小太監。
謝挽音屏住呼吸,透過樹葉的縫隙往下凝神窺視。
她努力想看清兩個人的長相,奈何兩個人都側對着梧桐樹,看不到臉。
只能根據聲音判斷出剛才說話的是白衣男子。
倆人在梧桐樹下站定,小太監道:「死了。」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小太監:「你確定?」
「屬下親自動的手,主子放心。」
「你怎麼辦?」白衣男子手裏拿了一把白玉扇子,說話的時候,輕搖玉扇,飄逸逍遙,佔盡風流。
「屬下三日後就會意外身亡。」小太監說得淡定無比。
白衣男子似乎很滿意,「嗯,去吧。」
小太監躬了躬身,隨即匆匆離開了。
白衣男子看着小太監離開的方向,站着未動。
謝挽音聽得脊背發涼。
這個小太監居然為了白衣男子甘願自殺。
這兩個人是誰?
他們殺了誰?
謝挽音短暫的慌亂后,迅速冷靜了下來,悄悄環視四周,開始思索當下的情況。
這裏過於荒僻,不能出聲喊人。
萬一下面的白衣男子比她身手好,御林軍還沒到,她就被殺人滅口了。
就算能降服白衣男子,無憑無據,僅憑兩句話,她也沒法指責對方殺了人。
況且,她偷偷給冷宮嬪妃送信,本身也是大罪。
她現在只能等到白衣男子走了再悄悄離開。
然後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
皇宮裏的骯髒事太多,她沒心情多管閑事。
白衣男子又站了片刻,疾步離開了。
直到白衣男子徹底消失在夜色里,謝挽音這才敢喘息出聲。
她跳下樹,捋平自己的裙衫,迅速往祥瑞殿走去。
剛走幾步,後面驟然傳來輕笑聲:「怎麼?聽到了秘密就想走?」
這話帶着明顯的譏笑和噬人的壓迫感。
是剛才那個白衣男子!
謝挽音僵了一瞬,不管不顧地用輕功飛跑了起來。
她自認為輕功不錯,打架不一定能打過頂級高手,但是跑應該沒問題。
一口氣跑到了祥瑞殿附近燭火通明的地方,直到看到人來人往的宮女太監,她才舒了一口氣。
剛才始終沒回頭,那個白衣男子應該沒看到她的臉。
終於安全了。
她用帕子輕輕拭了一下額頭的薄汗,深吸一口氣,斂住情緒,抬腳進了祥瑞殿。
壽宴還在繼續。
謝挽音進去坐好后,旁邊的謝聽寒往她身邊傾了一下。
「怎麼樣?」俊雅的臉上滿是期待。
她微微頷首,回了一個已辦妥的眼神,謝聽寒頓時翹起唇角笑了。
謝挽音和謝聽寒的父親是同胞兄弟,卻從小不對付。
家裏長輩去世后,兄弟二人因為政見不合,徹底翻臉了,斷絕了來往。
這一斷,就是十幾年。
晚輩們私下見面投緣,便偷偷來往,長輩知道,嘴上說說,也就過去了。
到底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一家人,最後是要葬入同一個祖墳的,和好是早晚的事。
謝聽寒比謝挽音小了一個月,心悅冷宮裏的麗嬪,還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謝挽音。
今日以一把絕世短刀為報酬,讓謝挽音幫忙去送一封信。
謝挽音一時沒經住誘惑,答應了。
這會,她在內心暗嘆,今天為了幫謝聽寒,差點丟了小命。
以後再也不能做這樣的蠢事了。
她淺飲了一口茶,看了一會表演,總算徹底恢復了平靜。
忍不住開始思考那個白衣男子的身份。
今日是太后壽宴,為了避諱,沒人敢穿白衣。
剛才那個男子到底是誰?
思索間,一個太監尖細地聲音響起:「有請國師東方醉,為太后獻上壽禮……」
喧嚷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望向了大殿門口。
當今皇帝痴迷星相道術,聽聞雲龍山的長悟大師精通天地經緯之術,便派人邀請他出山當國師。
長悟不願出關,讓唯一的弟子東方醉來了。
東方醉年紀輕輕便精通星象占卜之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三年,他預測了兩次星象異常,一次是南邊洪水,一次是東邊暴亂,全都應驗了,因此深受皇帝信任。
皇帝專門為他在宮外修建了國師府,還特許他在宮裏自由出入,不用對任何人行禮。
東方醉在府里養了白鶴、白虎、孔雀、青龜,說這些是仙獸,關鍵時刻,可為皇上擋災。
未經允許,他不準任何人踏入國師府,說是怕驚擾了這些仙獸。
東方醉沒有任何實權,卻極得皇帝信任,在大禹王朝,是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在眾人的目光中,伴隨着悠揚的笛聲,四隻白鶴飛進了大殿,在殿中的樑上不斷徘徊。
緊接着,一個白衣男子,吹着笛子,徐步進來。
男子二十歲上下,膚白異常,頭戴玉冠,長眉斜插入鬢。
身如玉樹,目若蓮花,雙眸是琥珀色的,溫澤清疏,裏面如灑滿月輝。
他進來后,靜靜立在殿側吹笛,如一幅絕妙無雙的水墨畫。
四隻白鶴引頸高歌,跟着笛聲在殿中回步轉頸,展翅作舞。
舞了一炷香的時間后,帶頭的白鶴繞着樑上飛了一圈。
再俯身飛下來的時候,喙里銜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紅色錦盒。
白鶴飛身到太後身邊,將錦盒放在了太后的手裏,而後帶着其他三隻白鶴圍着太后低飛盤旋。
太後年輕的時候長相傾城,即便上了年紀,仍可窺年輕時風采。
此時,她坐在高位上,周圍白鶴環繞,竟如天宮王母一般。
這一幕如夢如幻。
眾人一時間都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