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幕後人來了
祁一步一步邁向吳迪，那目光像兩把利劍一樣刺了過去。吳迪一見，身子縮了縮，心知今天在劫難逃了，眼角餘光睨了睨孟鶴堂，而後滿臉決然地直視傾，咬咬牙道：“敬親王，你敢說對這皇位你沒動過半點心思？當年太皇太后一力把皇上推上寶座你就沒半點怨言？我今天這樣做完全是為了皇上。我是皇上的人……”
“住口！”明本想用裝糊塗這一招將事情一通哼哼哈哈給糊弄過去，替傾和李白雲化解危機，但見一切盡在傾掌握之中，形勢一下子翻轉，心裏正高興着，而聽到吳迪說這些話后頓時就氣瘋了，從不怒形於色的他這一回可把臉都氣歪了。他真的動怒了，一聲斷喝打斷吳迪，而後忿然道：“混賬！吳迪，你真的該死！臨了臨了，還不忘挑撥朕與三弟的關係，太黑了，用心何其險惡！三弟，這人就交由你處置了。不要有什麼顧忌，這種人死不足惜。”說罷，他又將目光轉向梅西州，指着他道：“還有你梅西州，唯恐朝堂不亂，如果你真心為朝堂諫言，監理百官，是盡本份，朕可以原諒你，但你千不該萬不該與吳迪之流沆瀣一氣陷害朝廷重臣，千方百計挑起皇室宗親矛盾，用心極其歹毒，朕就不能饒過你了。三弟，這人也交給你了，替朕好好查，定要揪出這背後興風作浪之人。”說完，冷冷地瞟了一眼孟鶴堂，而後揮揮袍袖說了聲退朝便扔下身後一眾愣神發獃的朝臣轉身走了，范禮急忙趣步跟了過去，臨了，回頭一甩拂塵狠狠地瞪了孟鶴堂一眼。
這就是雷霆之怒。明當政十年從未像今天這樣動過怒。在朝堂上，每逢爭執，只要不是厲害衝突，他都一通哼哼哈哈搪塞過去，而且極其管用，而今天就不一樣了，一個不小心便要撼動朝廷根本，甚至兄弟鬩牆，置朝廷於腥風血雨之中。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然而，孟鶴堂依舊波瀾不驚。他不經意地掃視一圈，最後把視線停在傾臉上，臉上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淡淡的，一閃而過，而後倒背雙手從容而去……
明今天真的氣得不行。出了朝堂后，他徑直往霓裳宮而去。一路上，氣嘟嘟的，埋着頭不吭一聲，臉色死沉死沉。范禮跟在身後，也一直默不作聲。
到靈山湖的時候，明忽然停下，望着湖中央的假山愣愣怔怔。過了一會兒，他扭頭望着范禮問道：“今天他們鬧這一曲你怎麼看？”
范禮望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我怎麼看不重要，關鍵是陛下要怎麼看。”
明盯着他，眼神十分不善。范禮不由得心中一緊，連忙道：“皇上，您要我說我也說不好，關鍵是您心裏明鏡似的。誰能逃得過您的法眼……”說著，他忽然停下，因為看到明的眼神越發凌厲了，不禁心慌神亂了，急忙掉轉話頭接著說：“皇上，這事肯定有陰謀。”
明立刻眉頭一揚，問他：“誰的？”
范禮皺了皺眉頭，搖搖頭道：“不知道。但絕非是孟鶴堂，他是太皇太后的人。除非……”說著，他忽然住口，馬上圓瞪眼睛舉手掩嘴，而後神色惶惶地跪下一邊磕頭一邊忙不迭道：“陛下，奴才亂說，奴才亂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看着范禮的驚恐狀，開始，明緊繃著臉兇狠地盯着。片刻后，他忽然眉眼舒展轉身哈哈大笑扔下他走了。而范禮則仍跪伏地上，不時偷眼瞄瞄明遠去的背影，而後漸漸露出了狡黠的笑靨。
霓裳宮裏，雲霓正在彈琴。她跪坐在古琴前，旁邊放着一盞微微冒氣的曼松，一隻插着洛神花的細頸白瓷瓶，一隻小小的香爐，焚了香。她沒戴指套，微微福身，纖細白皙的玉指撫在琴面，凝氣深思，信手撥弄七根琴弦，琴聲陡然響起，流暢的曲調輕悅彈出，一曲《長清》券券而來，委婉而悠遠，又似高山流水，汩汩泉韻。而末了，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彈完一曲，她緩緩抬起螓首，柔柔淺笑，劉海輕揚。很快右手輕抬，微轉螓首，甩出水袖，水袖恰好遮去臉龐，頗有些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接着又是一曲《茻萋萋》，她纖纖玉指，一撥，如緩流的溪水，清清靜靜，溪水潺潺，又一撥，鳥語花香，綠草野花競相開放，再一撥，似風起雲湧，波濤拍岸，一曲動天下……
明進來的時候誰也沒有發覺。他悄無聲息地站在雲霓身後，目光掃過她身旁屏住呼吸的宮人，而後長長地看着她，兩眼熠熠生輝。
靜穆中，一曲《茻萋萋》戛然而止，而身後隨即陡然響起了擊掌聲。雲霓訝然回眸，見是明，慌忙起身萬福參拜：“臣妾見過聖上。”而一眾宮女則嚇得霎時一片慌亂，紛紛跪伏地上參拜。
明連忙微微探身扶住雲霓，一手輕輕挽過圈住她的纖纖細腰一手握住她的柔荑玉手，輕輕一笑，道：“愛妃自是不必多禮，你的琴藝越發的純熟了。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這弦中之情趣拿捏精準，朕都陶醉了，快取墨寶來，朕要賦詩贈予愛妃。”
不一會兒，一位宮女取來墨寶，雲霓將一片粉色絹帛攤放案几上，明沉吟片刻，而後來到案前舉筆揮毫，揮灑自如，筆意酣暢，呼呼幾下便輟筆收勢。雲霓連忙趨身探看，一邊看一邊輕輕吟道：
錚錚七弦琴，悠悠古風吟；
側耳聽了去，疑是天上人。
“聖上，您這詩妙啊，臣妾收藏了。”說著，雲霓在明臉上啵的一下親了一口，而明則動作更快，不待她逃，便順手一勾將她攬入懷中，嘴緊緊地貼了上去，一眾宮女連忙悄悄退下。接着，宮裏便傳出了雲霓咯咯咯的歡笑聲……
范禮一直都守在宮門外，聽着宮裏的歡鬧聲不禁皺起眉頭，連連搖頭喃喃自語：“唉，皇上啊，你可要悠着點，切莫拿這當飯吃，這可是毒藥啊！”
這時，遠處忽然來了一隊人，范禮慌忙揉揉眼定睛細看了看，心裏一驚，是太皇太后！連忙高聲吆喝：“太皇太後到！”
隨着一聲吆喝，眾宮女慌忙跪下準備恭迎，明牽着雲霓也匆匆趕了出來，站在門前望着緩緩走來的太皇太后。
不一會兒，明月到了，緊接着，一陣參拜聲起，明與雲霓見禮后連忙上前雙雙挽住一齊進了宮裏。落坐后，明月定定望住明，許久也沒有吱聲。屋子裏一片沉寂，氣氛十分壓抑。明見這情勢，心裏馬上瞭然，明白了姑母的來意。明月臉色陰沉。看了一陣后，她舉起手中的帕子揮了揮，道：“旁人都退下吧，孤有話與皇上說。”
一眾人退下后，明月又盯着明，明眸光閃了閃，輕聲道：“姑母有話請說，侄兒在此恭聽。”
“明兒呀，今天在朝上發生了何事？令你這位有名的哼哈皇上也大動肝火？”
明月目不轉睛地看着明，眸光里彷彿有刺，令明渾身不自在，想躲閃，但又不敢，心知姑母定是為了梅西州和吳迪而來。因為這兩人都是她的人，都是當年為她謀取前朝干臣的兒子，兩人的父親與孟鶴堂的父親一起為家立下過汗馬功勞。明的臉微微泛紅，明白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迴避了。於是，他抬眼直視姑母，道：“姑母，侄兒欲問您一件事，不知可否？若是冒犯，還請姑母切莫動氣，也任憑姑母責罰。”
明月點了點頭，道：“你說。算是我們姑侄倆開誠佈公的一次交談吧，我喜歡。”
“姑母，侄兒欲問您，在家與社稷中那一個更重要？”
“這有出別嗎？整個江山都是我家的，自然是兩樣都重要。”
“那如果江山沒了呢？”他的話讓明月臉上立時一滯，她愣怔了，定定地望着他半天沒有吱聲。而明繼續道：“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樣做，也想不出理由來。我知道您擔心我這皇位，害怕被有心之人覬覦，但您知道嗎？如果除掉傾和李白雲他們，誰來幫我守這江山？依靠孟鶴堂嗎？依靠梅西州嗎？抑或是依靠吳迪？顯然都不可能，您說呢？”
明月嘴囁嚅着，猶豫了一下，她沉聲道：“就算姑母我思慮不周，不該這麼快對他們下手，可你也不應該將這兩人交給傾處置吧。你快下旨將他們交給大理寺去查吧，我會想辦法幫兩人脫身。其他的你就別管了，你照樣去做你的哼哈皇帝吧。”
這回，明似乎拿定主意要拂姑母的意了。他決然道：“姑母，不行。這回您確實鬧過了，我必須要攏住三弟的心。當年，您已經讓我失去了四弟。現在，我不能再失去三弟了。”
明的話，讓明月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目光狠狠地剮着他，硬梆梆地一板一眼道：“你…確…定！”說完，蹭的而起，氣沖沖地徑直趣步而去。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然而，在敬親王府，傾笑了。望着主公，吐穀道：“王爺好謀划！也只有這樣，方可將那老妖婆安放在朝堂的兩爪子一舉剷除掉。”
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