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慶陽城
按照勆吩咐，伍壡騎馬獨自趕到了慶陽郡。慶陽是大和國第二大城市，繁華自是不必說，但比起京都瓦林城來自然是要遜色幾分。
已近黃昏，望着街道兩旁林立的店肆和夕陽餘暉淡抹的紅磚綠瓦，還有那些顏色鮮艷的樓閣飛檐，伍壡嘴角微微勾起，英氣的眉宇間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牽着馬一路走一路看，街道兩邊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還有不少的小商小販。雖說到夜幕降臨時分，但行人依舊不斷，有駕馬車的，有騎高頭大馬的，有吆喝牛車的，有趕毛驢的，有挑擔趕路的，有駐足觀景的，真箇是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將馬交給店小二后，伍壡便進了一家酒肆，要了一壺慶陽春和一盤醬牛肉一碟花生米，然後默然坐下，一邊自顧自地淺酌，一邊聆聽着酒客們市井閑談和簾后歌姬的清唱，還不時望望酒肆敞開的門外那些行色匆匆和怡情悠嫻的行人，倒也十分的舒暢和自在。
天色已晚，店外行人稀少了許多。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五人，一色的黑袍，腰間掛着一色的彎月戰刀。為首的二十來歲，個子高高，溫文儒雅，白凈的臉上似乎永遠掛着笑意，看上去人畜無害。而身後四人則反差卻大了些，個個皮膚黝黑，滿臉橫肉，眼露凶光。他們進門的時候，伍壡正好望向店外，於是，與那黑袍青年目光不期相遇了。兩人對視片刻后，伍壡很快就移開了，但那黑袍青年卻仍緊盯着他看了一陣。伍壡感覺到了，沒有很在意。
五人落坐后，黑袍青年朝手下呶了呶嘴。於是，一個長得精瘦的黑袍人緩緩地走到伍壡桌前，沉聲道：“喂！我們少主請你過去一敘。”
伍壡彷彿沒有聽見，依舊自斟自飲。他伸手往碟子裏撮了一撮花生米，而後仰頭一顆一顆地往嘴裏扔。見狀，那瘦子黑袍人眼一瞪，嘴角也禁不住地抽搐一下，但很快又忍住，沒有發作，仍低聲道：“這位公子，我們少主請你過去一敘，想結交你這位朋友。”
這回，伍壡彷彿聽到了。他停下抬眼望了片刻，而後淡淡道：“我們認識嗎？”
聞言，那瘦子霎時一愣，盯着伍壡瞅了許久，之後，嘴囁嚅着想要說什麼，但眼珠子轉了轉，瞬間緩過神了。他眼一瞪…然而，剛要發作，那黑袍青年自己過來了，伸手拍了拍瘦子的膀子，並使了使眼神，然後坐在伍壡對面，笑道：“公子，在這之前，我們是不認識，但從此刻起我們認識了。我，塱西，你呢？”
伍壡沒有作聲，抬眼躍過塱西望着站在他身後的瘦子。瘦子的表情變得十分平靜，伍壡看他，他目不斜視，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伍壡心裏暗自嘀咕，這人不錯，心裏能扛事，看得出是個忠僕。接着，他把視線慢慢移向塱西認真地瞅了起來，塱西也瞅着他，眼裏有些熱切。兩人對視了一陣，然而，伍壡二話不說突然起身掉頭往外面走去。塱西傻眼了，而瘦子憤怒了，只見他身形一閃迅速躥到伍壡跟前張開雙臂攔住，厲聲道：“你！別給臉不要臉。快，向我們少主道歉！”
另外三個黑袍人也迅速圍了過來，紛紛按刀在手瞪着伍壡。伍壡冷眼盯着瘦子，臉色十分平靜。店裏的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酒客們神色惶惶，紛紛匆匆離去。害怕他們打起來，掌柜急忙過來陪着笑臉忙不迭道：“各位貴客，各位貴客，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鄙店小本經營，可經不起折騰……”
“滾！”瘦子怒喝一聲，一掌將掌柜推了個趔趄，伍壡急忙伸手扶住，對他微笑道：“我們沒事，你退下吧。”掌柜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而後回到櫃枱裏邊站在那繃著個苦瓜臉直搖頭。
塱西仍坐在那沒動，朝這邊瞟了一眼后揮揮手道：“葛刀，算了吧，別為難公子。他不拿我當朋友，但他仍是我朋友。公子，人在江湖飄，回頭笑一笑；十步不殺人，千里任逍遙。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喜歡的江湖不是殺，是笑。但不是笑傲江湖的笑，而是笑對朋友的笑。”
伍壡回頭望着塱西，冷然道：“你有你的江湖，我有我的江湖，我們的江湖肯定不會一樣。”說完，轉身離開了。身後，塱西的笑容僵住了。
離開酒肆后，伍壡尋了一圈，最後住進了慶陽客棧。然而，就在他隔壁住着幾位最熟悉的客人，是祁和南寒四人。為了尋茻茻，離開傾后，四人從南境一路往東奔，昨日才趕到慶陽。都一個多月了，始終未有發現茻茻的蹤跡，但誰也沒有泄氣。到慶陽后，祁心裏老不踏實，老感覺在慶陽可能會發生點什麼。於是，他們決定在這暫時滯留，先住上幾天再說。
這又是一個無月的夜晚，甚至連星星也稀稀疏疏躲在雲層里隱隱約約地閃爍，彷彿在窺視一切。這一夜似乎很平靜，而寅時過後，正是霜重的時候，伍壡睡得正香。忽然一股冷風吹在臉上，他被驚醒，驀然發現屋子裏多了一道黑影，立即蹭的而起朝黑影撲去。但見寒光一閃，黑影揮刀劈來，伍壡慌忙仰面下腰右腳揮起猛力踢出，但黑影馬上身形一閃揮刀橫劈。這時，伍壡突然右腳着地左腳橫掃，黑影被掃中，一個趔趄身子朝一邊歪去，但反應不慢，只見黑影將刀倒立頂在地上一個急翻轉直撲窗子而去，接着，嘭的一聲撞碎窗欞飛身而去。伍壡撲向窗子望着遠去的黑影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哼？狼到底是狼，老也忘不了自己的本性。”說完，轉身去找客棧掌柜去了。
不一會兒，城東郊的林子裏，一道黑影急速閃過，最後穩穩地落在一座破廟前。剛一落下，便有三道黑影圍了過來。
“怎麼，失手了？”
“嗯，這傢伙是個硬茬子，一摸進去便被發現，差點栽他手裏。”
“要不，去多叫些人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幹掉？得罪少主必須受到懲罰。”
“行，我去叫人。葛刀，你回城裏去，少主身邊不能沒人。”
“行，我回去陪少主。你們千萬要小心些，一定要多叫人。”說完，葛刀飛身而去消逝在黑暗裏。
然而，他們根本沒有料到，這一切竟被藏在廟裏的另外一人聽了去，這人便是茻茻。因為錯過時辰未能進城，她便在廟裏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歇了一晚，朦朧中，被葛刀他們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驚醒，但聽了個沒頭沒尾，只知道他們要殺人。於是，她跟蹤另外兩人進了城，然後，在他們的藏身處藏了起來。
清晨，去洗漱時，祁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裏微微一震，不會這樣巧吧，竟在這慶陽遇見了他？不會是看岔了吧？於是，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然後再仔細地看了看，沒錯，是伍壡！確認沒錯后，他悄悄地跟了去，直到確認了他的房號才返回，回到房間后告訴了南寒他們，大家不免一番感嘆，唉，這世界真小！
於是，上街后，祁他們照樣悄悄跟着伍壡，想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但隔了些距離。然而，跟了些時間后，他們驚訝了。因為，他們發現伍壡身後還跟着一幫人。這都是些啥人？為什麼要跟蹤伍壡？他們沒有與青狼宗打過交道，自是不認識跟蹤伍壡的人。
對後面所有一切伍壡自然是懵然無知。他依舊一路走一路看，到西坊后，便去了馬市。畢竟是剛開市，買馬的人不多，但販馬的人多，吆喝聲此起彼伏。伍壡要換馬了，留在客棧的那匹馬跟他有些年頭了，老在外頭跑力勁跟不上，雖然不舍，但也到了不得不換的時候了。
在馬市裡，伍壡四處亂逛，東瞧瞧西瞅瞅，一直沒發現合適的，但他發現端倪了，在轉悠的時候，老有一兩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雖然隔得遠，但他們那鼠眼老賊溜溜地往自己身上瞅來瞅去，不由得犯疑，聯想到昨晚所發生的事，他心裏便有了個譜。
伍壡沒有去驚動他們，照樣在馬市裡瞎逛，但心裏卻暗罵開了，這幫混蛋，賊心不死，等下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拿定主意后，他乾脆離開馬市往禾干街走去，去那可是要穿過一條巷子。巷子長而幽靜，尤其是早上，罕有人去。伍壡選擇去那，一是要試探，看看這些人到底會不會跟着去；二是要弄清楚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究竟要幹什麼。
然而，伍壡這樣做正是這幫人求之不得的，這好像是打瞌睡的正好有人遞了個枕頭來，而這遞枕頭之人卻是伍壡自己。因此，他一進巷子便被這幫人兩頭給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