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
周嘉榮側耳傾聽,樓下一片鶯歌燕語,歌舞昇平,完全不像海盜打進來的樣子。
「三少爺有所不知,青樓楚館時常接待海盜水匪,媽媽私底下與他們有些交情……咱們這雲香樓背後都與海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我聽樓里的姐妹們說,海盜不會來打劫青樓的。」薇薇見周嘉榮目露疑惑,連忙解釋道。
青樓本就處於灰色地帶,接觸的人三教九流,什麼都有,非常複雜,若是背後無人,僅憑老鴇,怎麼可能保住這麼一門一本萬利的生意。
而且這些海盜常年在海上漂泊,缺少女人,每次上岸不少都會到青樓楚館消遣一番,時日一長,若是遇到可心的,湊成相好的也不罕見。
周嘉榮恍然,難怪今晚袁六會棄好好的客棧不住,非要將他帶到花樓。
花樓比客棧安全,其次,花樓里鶯鶯燕燕,晚上也很是喧嘩,外面有什麼動靜,他也不一定能察覺。等第二日聽說昨晚來了海盜,普通商人只會慶幸自己躲過一劫,哪會想其他。
「你可知雲香樓背後是誰?」周嘉榮問道。
薇薇苦笑着搖頭:「回三少爺,民女是外來的,進樓的時間也不算長,媽媽不是那麼相信民女。這些也是民女聽樓里姐妹們說的。」
猶豫了一下,她又說:「三少爺若想知道其他的,民女可在樓中幫忙打聽,樓中的姐妹大多比民女來得早,知道的比民女多。」
現在打聽也來不及了,周嘉榮點頭道:「若有需要打聽的,我會找你,你暫且留在樓中吧,等外面太平了,我會讓劉青過來替你贖身。」
聽到最後一句,薇薇欣喜不已,連忙跪下磕頭:「多謝三少爺,少爺大恩大德,薇薇沒齒難忘,若有用得着薇薇的地方,少爺儘管吩咐,薇薇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起來吧。」周嘉榮吩咐了一句,對劉青說,「走吧,出去看看。」
劉青有些擔憂,躊躇道:「少爺,剛才申平看見詹二悄悄帶人出去了。現在外面亂糟糟的,咱們這次只帶了幾個人到汀州府,外面恐怕不安全。不若少爺在青樓稍等,小人出去打探打探看看情況再做定奪。」
薇薇也道:「少爺萬金之軀,不可涉險,不若在民女這稍微等等,觀望觀望再做打算。」
周嘉榮並不是聽不進去建議的人,劉青和薇薇說得對,他帶的人太少了,遇到這種情況,即便他們幾個都頂上去也不管用。這時候貿然衝出去,除了逞匹夫之勇,沒什麼意義。若他有個萬一,那損失就大了。
所以哪怕心急如焚,他還是按捺住了急切的心情道:「你們分頭行動,先出去看看是什麼情況,注意安全,若遇大批海盜,盡量避開。」
「是,小人將申平留下保護少爺,他就守在外面。」劉青行了一禮,快速消失在了門外。
薇薇關上了門,又倒了一杯茶,恭敬地請周嘉榮:「三少爺,您別著急,先用杯茶水,等等吧。這些海盜都是求財,搶完就會跑,最遲明日,城裏便會平靜下來。」
周嘉榮坐下,單手摩梭着茶杯問道:「你對海盜了解多少?」
薇薇苦笑着說:「民女來的時日比較短,接觸的海盜不多,都是道聽途說的。這些海盜多是貧苦人家出身,東南沿海一帶,大多是不宜耕種的山地,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邊長大的男男女女大都擅水,漁獵,再做些小買賣為生,有些為了生計,為了發大財,就鋌而走險做了海盜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
「你接觸過海盜?」周嘉榮抓住了關鍵點。
薇薇有些囧,還是硬着頭皮道:「民女接的客人曾有幾個像是海盜。他們常年在海上飄,身上有股洗不去的咸腥味,皮膚黝黑,出手大方。民女接觸得比較少,聽說樓里有幾個姐妹都有相好的小海盜頭子。」
周嘉榮默默點頭,薇薇給他透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這座青樓中的女子不少就與海盜有來往,算是知情人,回頭將人帶去衙門審問便能知道不少海盜方面的情報。
「聽說過禹昂雄這個人嗎?」周嘉榮又問。
薇薇睜大了眼睛:「您說禹王吧?這東南沿海一帶,誰不知道他的大名啊。在這一帶最出名的兩個海盜,一個是他,還有一個是卜樂成,人稱卜侯,兩人都是海上的霸主,分別控制着南邊和東邊的海域,聽說過往的船隻進入兩人的勢力範圍,都要向其上貢,繳納份子錢,方可順利通行。」
這哪是海盜啊,這已經是國中之國了。
「那汀州府外的海域屬於誰的範圍?」周嘉榮輕輕敲着桌子問道。
薇薇愣了一下:「這……按道理來說汀州算東北邊,應屬於禹王的勢力範圍,但聽說海上還有其他海盜,因此,民女也不知。」
這種事情她一個□□不清楚也正常。
周嘉榮沒再多問,沉思起來。
薇薇有些忐忑,怕自己的回答讓周嘉榮不滿意。她想留在太子殿下身邊,那就得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不然殿下頂多給她贖身就完了,不會帶她走的。離了雲香樓,她也不知道往哪兒去,今後做什麼,會不會再次遇到歹人,留在太子身邊做事,至少不會再輕易將她賣了。
「少爺,有什麼是民女能做的嗎?」
周嘉榮對上她不安的眼神,明白了她的顧慮。薇薇就像被人拋棄過的小狗,再次被人收養,也會擔心主人會拋棄她。
「暫時沒有,保守秘密,以後會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周嘉榮這會兒也沒什麼心情安慰她。
薇薇明白了,乖順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擾周嘉榮。
過了一會兒,劉青幾人回來了。
「少爺,街上亂了套,怕有幾百上千名海盜潛入了城中作亂,他們專挑富戶店鋪下手,現在街上一片混亂,咱們沒敢走太遠,因此沒見到城中駐軍。」
按照規定,汀州城內應有兩千名左右的常規駐軍,戰鬥力不如各地衛所的駐軍,主要負責保護城池、剿匪、維護當地治安。
周嘉榮站了起來:「我們去府衙看看,能不能聯繫上駐軍。」
「少爺,外面不安全……」劉青擔憂地說。
周嘉榮瞥了他一眼:「詹二都出去了,安不安全可不一定,我有辦法,走吧。」
他帶着人下了樓,並沒有直接出青樓,而是去了包房,袁六幾人還在裏面擲骰子,公子哥輸了就喝一杯酒,若是陪客的□□輸了就要當眾獻上一枚香吻。
幾人玩得正開心,聽到開門聲,回頭一看,是衣冠整齊的周嘉榮,頓時笑了:「紀兄,怎麼這麼快?」
周嘉榮懶得理他的意有所指,環顧四周一眼,焦急地問道:「詹兄呢?怎麼不見人?」
「他啊,有點事出去了。」袁六漫不經心地說。
周嘉榮馬上急了:「他怎麼出去了?我聽說外面鬧哄哄的,城裏潛入了海盜,詹兄這時候出去太危險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袁六一聽也不玩骰子了,趕緊站起來攔住他:「哎呀,他心裏有數,你去幹嘛?外面不安全。」
周嘉榮眉頭皺得極深,義正言辭地說:「就是因為不安全,我才更要去找詹兄。袁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自從來了漳州府,詹兄就對我多有照顧,將我當自家親兄弟一樣,多有提攜。如今詹兄有難,身為兄弟我豈能坐視旁觀,那我還是人嗎?你們玩吧,我出去找他。」
袁六總感覺他在指桑罵槐。
摸了摸鼻子,他訕訕地說:「紀兄,不是那麼一回事。是詹二不讓咱們出去找他的,說他有要緊事要辦,怕我們妨礙了他,你放心吧,這汀州府他來了多少次了,安全得很。」
「那我也要親眼看到他平安才放心。」周嘉榮抿了抿唇,一副焦急不已的樣子,「你們玩吧,我帶人出去找他,不看到詹兄平安,我不放心。」
說罷,不等袁六回話就大步出了門。
袁六連忙追了出去,只看到了一個人影,不由得跺腳,對守在外面的隨從說:「柳麻子,你趕緊追上去,保護好紀少爺。」
這可是個二十多萬兩銀子的搖錢樹,詹二投了五萬兩進去,還沒收回本錢。這時候若讓他出了事,回頭詹二虧了銀子,肯定會罵死自己。
柳麻子連忙追了上去,片刻功夫就追上了周嘉榮幾人:「紀少爺,紀少爺,六公子讓小的過來保護你們,小的走前面開路吧。」
周嘉榮笑了起來,一口答應。
他就知道,袁六他們還不想他出事,所以今晚來青樓才會特意帶上他。
有了柳麻子帶路,竟異常的順利,一路走去,都沒碰到過海盜。即便遠遠的聽到海盜的聲音,柳麻子也會說:「紀少爺,咱們人少,那邊危險,咱們繞個道。」
周嘉榮出來本也不是為了跟海盜硬碰硬的,便聽了他的:「你熟悉地形吧,咱們去府衙吧。詹兄不是一直仰慕奚二姑娘嗎?興許他去了府衙找二姑娘。」
「好。」柳麻子想了想答應了,老帶着紀少爺他們在街上遛彎也不是辦法,估計這會兒詹公子那邊已經完事了,現在去也不妨礙。
***
周嘉榮猜得沒錯,詹二就是去了府衙。
他今晚不光要勾結海盜發一筆橫財,而且還要英雄救美,趁機抱得美人歸。
他準備等海盜快攻下府衙時,他再帶人跳出來,「英勇」奮戰,抗擊海盜,解救美人,如此一來,奚二姑娘定然會對他刮目相看。
因此到了府衙外,聽到打殺聲他也不露面,直到眼看府衙的衙役們快撐不住海盜的攻勢時,他才帶着十餘個隨從跳了出來,大聲喝道:「住手,無法無天了,你們竟膽敢攻擊搶劫府衙,誰給你們的膽子,殺!」
隨着一聲令下,他身邊的十幾個隨從連忙沖了上去,跟海盜打成一團。
天黑光線暗,方便做戲,他帶的這十幾個隨從相當神勇,沒過一會兒,就配合衙役將海盜打得落花流水。為首之人大喝一聲說:「走,他們來了援兵,先撤!」
說完,一行人便沖向撤退的巷子。
只是剛跑進去,就聽得咔擦的一聲,緊接着像是什麼東西滾到了地上,隨後巷子中傳來幾聲此起彼伏的慘叫,一道接一道,很是瘮人,讓追上來的衙役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盯着黑洞洞的巷子口,握緊了手裏的武器。
只這麼一會兒功夫,巷子裏又傳來了武器碰撞的聲音和一聲聲慘叫。
最前面那個趕緊掏出火摺子打亮。
火光亮起,將巷子中的一切隱約照了出來。
只見幽暗的巷子中站着六七個陌生的面孔,而地上躺着橫七豎八的海盜屍體,個個死狀凄慘,不少眼睛錯愕地大睜着,似乎到死之前都沒弄明白,怎麼會這樣就丟了小命。
「你們是什麼人?」為首的衙役結結巴巴地問道。
周嘉榮沒理會他,越過他們看向了站在府衙門口的詹二,驚喜地大喊:「詹兄,詹兄,你可還好,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詹二聽到他的聲音,意外極了,這傢伙不是摟了美人上樓,溫香軟玉,紅被翻浪,不亦樂乎嗎?
「紀兄,你怎麼來了?」詹二走了過去,衙役知道他是來幫忙的,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周嘉榮連忙跑過去,抓住詹二的肩,上下打量,格外高興地說:「詹兄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這一路提心弔膽的就擔心你遇到了海盜。你有事要出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咱們一起護送你過來,要安全得多。」
看到周嘉榮不加掩飾的關心和欣喜,詹二難得的良心有微微的痛。這個紀三好像真把他當兄弟了,外面這麼亂還特意來找他,罷了,回頭若是紀三識趣,又能給他弄來更多的好處,他就留紀三一命吧。
不過詹二的感動只維持了幾息,因為旁邊傳來了衙役的驚呼聲:「都死了,刀刀斃命。」
詹二聞言,順着聲音望去,這才看到死了一地的海盜。
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周嘉榮一行,除了他們,巷子中沒有其他人了。
「這……這都是你們殺的?」
周嘉榮還帶着柳麻子,而且就這麼幾個人,滿也瞞不住,便靦腆地笑了笑說:「他們不知道咱們埋伏在巷子中,衝進來毫無防備,這不就中了計。多虧了詹兄,若不是你將他們嚇跑,我們還撿不了這個漏。」
詹二不通武藝,沒打過仗,也沒親手殺過人,哪知道殺人的難度,尤其是幾個人殺幾十個,哪怕是埋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不輕鬆。聽周嘉榮說得好似句句在理,就信了。
倒是一旁蹲下身檢查屍體的汀州府知府奚修文聞言,深沉的眼睛瞥了周嘉榮一記。
咳咳咳!
他劇烈的咳嗽聲引起了詹二的注意。
詹二見他來了,連忙跑上前獻殷勤:「奚伯父,您怎麼出來了?您身體不好,回府好好休養吧,府衙外有小侄,絕不會讓這些賊人闖入府衙,打擾伯父的。」
奚修文捂住唇,又咳了一聲,然後在師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擺手道:「多謝詹二公子好意,不用了。」
「這怎麼用,漳州府與汀州府相鄰,咱們兩家又素來交好,伯父的事就是小侄的事。伯父,我來扶您。」詹二為了掙表現,那叫一個熱情。
周嘉榮站在一旁沒說話,而是默默觀察奚修文。
奚修文是個文弱書生,面色蒼白羸弱,身體似乎有些虛,一直在咳嗽,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咳了好幾聲。
見詹二堅持,他也沒再費力氣趕人,領着詹二他們進了府衙。
一進去,詹二就抬頭四處張望,嘴上還問道:「伯父,這些海盜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打府衙的主意,沒嚇到府中女眷吧?」
奚修文沒有多言,只說:「沒有。」
然後目光像是不經意間落到了周嘉榮身上,淡淡地問:「這位公子是?」
詹二這才想起了周嘉榮,連忙介紹:「伯父,這是我的一個兄弟,姓紀,家中排行老三,祖籍江南,到漳州府做買賣,就順道來汀州府玩玩。」
「不知紀公子家裏是做什麼生意的?」奚修文又問。
周嘉榮明白,奚修文這是起了疑心。剛才那事瞞得過詹二這個糊塗蛋,可瞞不過奚修文這樣閱歷豐富的官員。奚修文常年擔任地方官員,經常斷案,哪怕驗屍的水平遠不及仵作,但對屍體的傷口也是極為了解的,一刀砍斷頭,刀刀斃命,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微微一笑說:「家裏是做布匹綢緞生意的,開了一家織坊。」
奚修文讚許地點頭:「公子如此年輕便出來跑生意,可真是年少有為。」
旁邊的詹二見奚修文的注意力全跑到周嘉榮身上了,還一個勁兒地誇他,有些不得勁兒。這個紀三,真是礙事,出現就殺了那麼多海盜不說,還搶走了他的風頭,讓他這出場的效果大打折扣。
他心裏很不痛快,但在奚修文面前又不敢表現出來,想插嘴又無從插起,有些不得勁兒,乾脆站了起來:「伯父,茅房在哪裏?小侄有些內急。」
奚修文瞥了他一眼,對管家說:「帶賢侄去茅房。大家今夜辛苦了,管家讓府里弄些吃食招待大家。」管家領會了他的意思,不但將詹二帶走了,還將其帶的人一併叫去了後院。
詹二一直想去找奚二姑娘吹自己今晚是如何的神勇殺敵,救府衙於危難,巴不得往後院走,因此也沒反對,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堂外。
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人,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奚修文輕輕撇着茶杯中的浮沫,眼神落到門口劉青幾人的身上。
這幾人剛才動了刀的緣故,渾身帶着一股殺氣,與詹二帶來的那群烏合之眾完全不一樣,他尋思着要怎樣才能打探出這些人的來歷。
但他還沒開口,周嘉榮已經沖劉青抬了抬下巴。
劉青當即上前,拿了一封任命書出來,交給周嘉榮。
周嘉榮斂了笑,對奚修文說:「奚大人,這是太子殿下的旨意,你看看吧。」
奚修文連忙放下了茶杯,接過任命書,先看落款,後面果然有太子的金印,再看內容,看完后,他連忙拱手:「原來是紀大人,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海涵。」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身份,也是為了便宜行事,周嘉榮還借用了紀天明的名字,給自己弄了個欽差大臣的身份。
現在奚修文對他的來歷起了疑,正好亮出這個身份打消對方的疑慮,而且有了官方的身份,在面對奚修文時也更好辦事,也更安全。
「奚大人客氣了,我奉太子之命南下探查東南沿海一帶倭寇海盜猖獗一事,不曾今夜竟遇到了海盜潛入城中搶劫,甚至將主意打到了府衙。」
奚修文聽了很汗顏,擺手道:「都是下官失職,沒守護好汀州,下官有罪,明日就向上面遞摺子請罪。」
周嘉榮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奚修文一個地方官員,能拿這麼龐大的海盜倭寇勢力怎麼樣?
他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奚大人,汀州府的通判和駐軍呢?」
奚修文苦笑了一下:「通判苗大人前陣子收到家中來信,老母病重時日無多,他回老家探病去了。估計海盜便是知道了下官身體抱恙,苗大人又不在,才會如此猖狂,至於駐軍……如今在城中狙擊海盜去了。」
周嘉榮點頭:「原來如此,大人可知城中有多少海盜?」
奚修文的信息果然比周嘉榮靈通得多:「大約有一千來人吧。」
苦笑了一下,他對周嘉榮說:「紀大人有所不知,這些海盜多是沿海居民,因此與城中居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他們都是本地人,對沿海一帶的城池都極為熟悉,也會說當地的方言,想要潛入城中,根本沒法防。」
因為這些人一變裝,那便是普通居民,很難將他們分辨出來。
汀州城中也只有兩千左右的駐軍,要對付這些窮凶極惡又擅於隱藏的海盜可不容易。
但要是將他們放了出去,那無疑是放虎歸山。
兩千對一千,還是有搏一搏的空間。
略一思索后,周嘉榮對奚修文道:「大人,我有一計!」
***
詹二上完了茅房,看後院黑漆漆的,半點動靜都沒有,很是失望。這都快攻入府衙了,奚二姑娘可真沉得住氣,竟還窩在房中也不出來看看。
人不出來,他今晚做的一切不白費了嗎?
詹二有些悻悻然的,心情很不好。
旁邊的管家見他出來,連忙過來邀請他:「詹二公子,我家老爺說,今夜多虧了你們才守住了府衙。老爺特意讓廚房準備了一些吃的讓大家墊墊肚子,其中還有我們家二姑娘白日裏做的青團,二公子可一定要嘗嘗。」
詹二本來是不感興趣的,但聽說青團是奚二姑娘做的,便沒有拒絕。
他走入偏廳,就見紀三已經來了,正坐在桌子前,見了他忙笑道:「詹兄來了,快,喝點熱湯暖暖身。」
詹二坐下拿了一隻青團咬了一口,軟糯好吃,還帶着一股清香味,奚二姑娘的廚藝可真好。他美滋滋地想着,吃完一個又不自覺地拿了一個,第二個還沒吃完,他便覺得頭有些暈,剛想說話,便張嘴想說話便看到對面的紀三啪地一下腦袋壓在了桌上,手裏的半碗湯都灑了出去。
他立馬意識到了這吃食被人動了手腳,想說什麼,可腦袋越來越沉,跟着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詹二是被一陣冷風吹醒的,他舔了舔凍得發青的嘴唇,艱難地睜開困頓的眼睛,發現還是黑夜,不過他被綁在了一根木樁上,斜側面好像是厚厚的城牆。
他艱難地挪了一下頭,發現旁邊的木樁上也綁了個人,正是紀三。
他想起來了,在他昏迷之前,紀三比他先一步昏迷。
「紀兄,紀兄,醒醒……」
周嘉榮悠悠轉「醒」,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困惑地問:「詹兄,這是哪裏?我們怎麼被捆了起來?」
詹二氣得直咬牙:「誰知道呢?這奚修文是得了失心瘋吧,竟敢對我動手,等我回了漳州府,將此事告訴了我父親,有他好看的。」
「你說這事是奚……大人所為,為什麼?」周嘉榮不解地問。
詹二氣哼哼地說:「誰知道呢!」
話音剛落,一道低低的咳嗽聲從旁邊傳來,緊接着,火把燃起,這下詹二看清楚了全貌,並不是他的錯覺,這就是在城門口。
「奚伯父,你這是做什麼?」詹二大怒。
奚修文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仍不能禦寒,他仍不時的咳嗽,聽到詹二的質問,奚修文抬頭,冷眼看着他說:「詹二公子,這些海盜怎麼回事,你清楚。現在要麼你將他們的分佈告訴我,要麼下令讓他們速速離開汀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詹二吃驚不已,但嘴上倔強地不肯承認:「奚伯父,你少血口噴人,什麼海盜,我不認識。」
奚修文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說:「汀州府中潛入了大批海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失手殺死了漳州府通判的第二子,我心甚痛,誓要拿下這些海盜,為詹二公子報仇。」
「你,你敢!」詹二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文文弱弱病怏怏的奚修文這麼狠,急了,「你,你要敢對我動手,我爹絕不會放過你。」
奚修文睜開一雙渾濁又冷漠的眼睛:「詹二公子是死於海盜之手,跟我有什麼關係,令尊要報仇,殺海盜就是。」
詹二氣得渾身發抖,太無恥了,明明是他想殺自己,還賴海盜身上。
奚修文聽着遠處的喊打喊殺聲,沒什麼表情地看着詹二:「二公子可想好了?」
詹二自是不肯承認自己跟海盜有染,不然這事若傳入朝廷,那可是抄家滅罪的大罪,他在岸上呆得好好的,可不想跑到船上過那枯燥的日子。
「動手吧。」見詹二不肯開口,奚修文失了耐心。
見狀,旁邊一直沉默的周嘉榮連忙出聲勸道:「詹兄,詹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你別犟了,服個軟吧。」
詹二望過去,只見周嘉榮焦急地沖他使眼色。
而汀州府的衙役已經拿着刀逼近了他的面門,眼看刀就要戳到他的眼珠子上,終還是恐懼壓倒了一切,他慌不迭地開了口:「我說,奚伯父,我說……」
奚修文擺了擺手示意衙役住手,然後緩緩道:「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