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把牢底坐穿

第63章 把牢底坐穿

我清楚地看到一張封條,將菜園的門封住,隔着圍欄看去,菜園中空無一人。

我驚呆了,為什麼數日之間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我立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拉着小蘑菇便向家中跑去,果然家裏面也被封條封死。

我正自彷徨,卻見尼莫跑了過來,“蟲子哥,你可回來了。”

我一把拉住尼莫,“家裏怎麼回事?快給我詳細說說。”

尼莫愁容滿面,苦着臉說:“你前幾天被小布找出去,過了兩天一個日本人送來一個女孩子,就是總督府我們見到的那個皮優。”我點頭表示知道,我在前往卧龍崗之前,曾和佐佐木謀划,無論誰救了皮優,都第一時間把她送到溫哲小鎮來的。尼莫繼續說:“可是第二天,大批的警察跑來到家裏,把他們都抓走了還從菜園裏面抓到許多偷渡者,這是怎麼回事?”

我心中一驚,看來是工匠偷渡的事情走露了消息。在白人至上的澳洲,所有的有色人種的命都是不值錢的,尤其是華人和土著人,窩藏偷渡者,這可是不小的罪過,判個死罪都是極可能的。

“蟲子哥,皮優回來,我們才知道你去救她了。安妮見到皮優是很高興的,只是擔心你的安危。沈伯伯計劃去找你,可是還沒來得及去,警察就來了。你快想辦法救伯伯和安妮吧!”尼莫補充說。

我心亂如麻,對尼莫說:“尼莫,事發突然,我也沒有頭緒。這是小蘑菇,也是我剛剛結識的小妹妹,她現在無家可歸了,我要去查清楚這些情況,所以暫時把她安頓到你家吧!”

尼莫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我讓達淑去照顧她。”

我準備去找佐佐木和智子,還有伍德先生,請他們幫忙,尼莫忽然一拍腦袋,“對了,皮優來的第二天,家裏還來了一個珠寶行的人,我們在總督府見到過他,皮優好像叫他錢眼。”

我心念一動,“他怎麼會來到這裏,他是找皮優嗎?”我想起佐佐木走的時候也把錢眼一併帶走了。

尼莫說:“不是,他肯定不是來找皮優的,我那天獵到一頭野豬,達淑讓我給沈伯伯和安妮送一些去,我去時候,那個錢眼正在和沈伯伯聊天,一直在說什麼綠松石。蟲子哥,綠松石是什麼東西?”

“哦,那是我父親在菜園子裏發現的一種石頭,曾找錢眼鑒定,後來錢眼在皮優的別墅里也見到過父親給我雕刻的玉墜,錢眼是做珠寶的,他說那是一種玉石。看來這個傢伙是想問問父親手裏還有沒有這樣的石頭。”

“那就對了,錢眼說他可以買那些石頭,越多越好,價錢好商量。沈伯伯當時說,他只找到一兩塊,手中沒有這種石頭了。錢眼搖頭嘆氣,看來是很遺憾。然後沈伯伯就端茶送客了。蟲子哥,今天的事情是不是錢眼乾的?”

“我也想不明白,但錢眼身上的疑點最大,我現在就去找這個吝嗇鬼問一問的,就這樣吧,這幾天你照顧好小蘑菇,她身上有傷,多給她吃一些有營養的食物,你也留心一下,如果皮優來了,一定要留下她。”

說完,我便準備前往布萊登。

這時,遠遠地一輛汽車駛來,轉眼之間便風風火火的來到我的面前。

佐佐木和智子從車上跳下來,一同前來的還有田中先生。

佐佐木見到我大喜,“師傅,你回來了?”

智子也分外高興,“蟲子哥哥,皮優呢?”

我苦笑着指了指門上的封條,三人的臉色一變,智子急忙問道:“家裏怎麼了?”

我從尼莫那裏得知的事情經過簡單說明了一下。佐佐木急得抓耳撓腮,“師爺和師娘都被抓進去了,這可怎麼好。”

田中先生也皺起了眉頭,“這個事情很可能便是因為窩藏偷渡者引發的,確實讓人棘手,不過我想皮優小姐只是寄居在你家中,而且並不知情,把她保釋出來應該不會太難。至於沈先生和安妮,我雖不曾會面,卻也知道他之前是很了不起的北洋海軍軍官,心中也是佩服之極,我也會儘力保釋的。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動身。”

我連連稱謝。智子茫然地看着田中先生和我的交談,始終心事重重。

直到我們準備走,她才回過神來,也一起上了車。

我對尼莫說:“尼莫,幫我照顧好小蘑菇,照顧好菜園。”

隨即,佐佐木發動汽車,掉頭向布萊登城區駛來。

雷登警長接待了我們,他握着田中的手說:“田中先生,沒想到您能來訪,失敬失敬。”

田中客氣了幾句,雷登便把我們讓進了辦公室,我和佐佐木在田中先生背後侍立。因為我的身份特殊,田中沒能向警長介紹我,雷登也沒認出我來,只當我是田中的跟班。

田中說明來意,雷登搖了搖頭,“田中先生,你可為難我了,倘若是其他的事情,哪個傷了人,我也能幫您調節。可是這件事情不行呀,在澳洲偷渡是重罪,總督定下的法律政策,我可不敢違背,畢竟我還是在乎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呢。”

田中想了想,“這樣吧,我理解雷登警長您的苦衷,你看,這些罪犯中有兩位女士,皮優只是寄居在沈家,而且只過了一晚,她不可能是罪犯吧?”

雷登點了點頭,“我們確實審理過,這位皮優女士確實不是同謀,也說過要放她走,可您猜怎麼樣,這位皮優小姐偏偏不出去,非要和安妮住在一起,您說我抓差辦案幾十年了,頭一回碰到把局子當酒店的人。”雷登不可思議的搖着頭。

田中哈哈大笑,“這事皮優小姐還真能幹得出來。”

雷登問道:“這話怎麼說。”

田中回答:“這位大小姐是奧斯曼的一位公主,不聲不響就跑到英國留學,畢業後放着王妃不做,不但沒有回國,直接泥牛入海,沒有了消息,如果不是她跑到我的武館鬧事,我都不知道她跑到了澳洲。”

雷登驚道:“田中先生,皮優小姐是公主?”

“是呀,奧斯曼庫德部落的公主,王子哈米德的王妃,國王欽定,錯不了。”

雷登一臉不可思議,“沒想到,我的局子裏現在還關着一位王妃,簡直是天方夜譚了。”

田中說道:“皮優雖然無法無天,但絕對不會窩藏中國的工匠,這一點我可以拿身家性命保證。”

雷登點了點頭,“田中先生的話我相信,我這就讓人去把公主帶出來。”

說著,雷登叫兩名警員去提人,約摸等了半個小時,兩個警員愁眉苦臉地跑了出來,“警長,那個皮優女士說什麼也不出來。”

田中也是無可奈何,佐佐木急道:“師娘這是怎麼了,一定要把牢底坐穿嗎?”

田中眼前一亮,“對了,佐佐木,皮優是你的師娘,你們兩個去勸勸她吧。”他說的是“你們兩個”,顯然也是要我一起過去看看。

我立時會意,立刻拉着佐佐木向後面走來。

雖是白日,牢房裏依舊有些暗,空氣中瀰漫著腐臭,見此情況,我更是擔心,步伐不自覺的加快。

牢房中,我看到安妮和皮優被關在了一間房裏,她們正坐在牢房裏的板床上說著話,皮優還不時的微笑。

我不禁感嘆,這個皮優真是心大呀,做了牢依舊沒心沒肺了,兩個人似乎沒有意識到我的到來,直到警員打開了牢門,我踏進房中,兩個人才抬起眼睛。

皮優看到我,臉竟然滿是紅暈。安妮卻極是高興,她拉起我的手,“比利,你來了。”

看着安妮,我不禁有些心酸。她雖然強作歡笑,但幾日的牢獄之苦也讓她有些憔悴,“安妮,你受苦了!”

安妮卻道:“沒有關係,我只是擔心你父親,他脾氣暴,心思也重,怕是吃不下,睡不着了。”

我垂淚點了點頭。

佐佐木向安妮躬身,“弟子拜見師婆、拜見師娘!”兩名警員一臉詫異,實在想不通佐佐木為什麼稱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為師娘。

我問皮優,“田中先生作保,要你出去,你怎麼還不出去呢?”

皮優罵道:“你這個獃子,我要是出去了,沈叔叔和安妮怎麼辦?”

我這時才明白皮優的用意,心中不禁感動。

安妮說道:“皮優,我看警局暫時不會放我們,你就別陪着我了,先出去吧,出去還可以想想辦法。”

皮優拉着安妮的手:“可是……”

安妮打斷她的話:“別可是了,你的心意我比誰都清楚。”

安妮又對我和皮優說:“比利,你父親是因為偷渡工匠的事情犯的案,但並不是沒有轉機,剛才我跟皮優說了許多情況,你們兩個出去合計一下吧。”

她又一次拉起皮優的手:“沈家的這一關要靠你了。”皮優的臉又紅了起來。

皮優沒有再說什麼,跟着我們一起來到雷登的辦公室。

雷登哈哈一笑,“皮優公主,請多多見諒,我們例行公事,實在是沒有想到居然把您給抓起來了。現在田中先生作保,您可以離開了。”

皮優先向田中先生稱謝,然後對雷登警長說:“警長,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我在這裏沒有遭罪,相反過得還挺好。”

雷登笑了起來,“只要公主不見怪,我就知足了。”

“見怪什麼,謝您還來不及呢。”

“好說!好說!皮優公主旅居澳洲,以後凡有用得着我的時候,儘管開口。”雷登寒暄着。

皮優笑道:“那好,今晚我想皇冠酒店宴請警長大人,警長大人務必賞光呀”。

雷登婉言謝絕,“公務多忙,還是改日吧!”

皮優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智子走了過來,抱着皮優,“皮優,你瘦了!”

皮優戲謔地看着智子:“瘦了嗎,我覺得挺好的,就是蟲子一家現在遭罪了。你不心疼嗎?”

智子大窘,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我對兩個人的對話,一時之間也摸不清頭腦。這兩個丫頭都太聰明了,我猜不透她們的機鋒。

田中笑道:“既然皮優出來了,我們就出去吧。我們一起給皮優壓驚。”

皮優搖了搖頭,“田中先生,謝謝您了,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今天我有要事,改日再做。到時叫上智子。”

雙方又彼此客套了幾句,就此分別,智子回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跟着田中去了。

我對皮優說:“皮優,你現在出來了,也趕緊走吧!”

皮優看着我:“你讓我去哪裏?”

我一時語塞,就不知如何回答,她現在確實是無處可去,讓她回小鎮也不行了,那裏已經被封。

皮優拉着我的手:“你也不知道去哪裏吧?”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父親和安妮在牢房裏,我也不可能走的,我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他們救出來。但是你不一樣,你現在自由了,就儘快逃走吧,趁着哈米德還顧不上你,走的越遠越好。”說著,我把口袋裏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湊在一起發現也只有不到兩英磅,我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所有的錢了。”

我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無能,雖然自詡荒原獵人、神彈子,每天自自逍遙沒人管,視金錢如糞土,可到了關鍵時刻才發現自己一無是處。

我既不能給牢裏的父親和安妮買一餐好吃的飯,也不能給皮優買一張能逃出澳洲的船票。

我的彷徨和迷茫被皮優看在眼裏,她笑了起來。

“陪我走走吧。”皮優拉着我的手說道。

我點了點頭,跟皮優一起默默地走着,誰都沒有說話,不知不覺竟又走到格洛湖畔。

皮優坐在一塊石頭上,看着我,“蟲子!”

“嗯。”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要謝你的地方可多了,謝謝你能扛着槍跑到卧龍崗去救我,謝謝你深夜在這片湖面救了我,謝謝你在我每一次遇到危險的時候勇敢地站到我的面前,也謝謝你帶給我的快樂時光。”

我搖了搖頭,“現在看來,我覺得自己更像是胡鬧,自己胡鬧,跟着你胡鬧。”

皮優又笑了,“是呀,單純的胡鬧,重要的不是胡鬧,是單純。我曾嚮往自由,因此跑到了英國,跑到了澳洲,今天我才發現自由不是一個地方,而是和誰在一起。這是安妮告訴我的。”

說完,皮優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蟲子,我發現你是單純的,你的父親是單純的,安妮更是單純的,甚至尼莫也是單純的,我也想單純的活着,可活來活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地活着,這世界會逼着每一個孩子長大。”

我是認同皮優所說的,就比如此時的我,在進城之後,便漸漸懂得了錢的重要性、地位的重要性、實力的重要性、人際的重要性,甚至服飾的重要性。

我想此時的我再也做不出之前的荒唐事。我不會跑進城到處找子彈了,也不會在酒吧里胡鬧了;我不會再四處炫耀自己的射擊天賦,也不會再自以為是地冒充神醫;不會一怒之下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裏,也不會面對邪惡表現出佛祖般的憐憫。

我知道這是心智成熟的表現,誠如皮優所說,我們漸漸告別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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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逃跑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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