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投毒 （上）
自從秦易坤拿定了主意要治一治秦家男人的臭毛病，他便忙了起來。玉蓮也不管他，因還在正月，每日都有人來登門兒拜年。雖然秦家老祖宗有言在先，可玉蓮畢竟是秦家長重孫媳，好些禮節不能省。一直忙到正月十五鬧元宵，觀花燈。秦家老祖宗又吩咐準備家宴，請了戲班子來家裏唱大戲。
過了十五年就算過完了，所以十五這日的家宴比除夕還要熱鬧。一家子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也不管平日有什麼積怨，這會兒子都是笑呵呵的，你讓着我，我敬着你。
總算忙到入席，玉蓮瞧着一家子熱鬧的，心想要是平日裏也能這樣該有多好。正在發獃。陳氏同那日一樣，懷裏抱着一個，手裏牽着一個過來道“你不入席，在這裏傻站着幹什麼？老祖宗不是吩咐了嗎，不用你去她跟前立規矩。”
扶着好兒的手的玉蓮笑着道“忙了大半日，好歹沒有白費。”
陳氏沒有理她，徑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前，又扶着秦世昭爬到椅子上坐。
正跟喬氏有說有笑的王大夫人見她把兩個孩子全都領了來。道“就算你生了兩個兒子，也不該這樣拉出來顯啊。就算沒請奶娘，也該叫貼身的丫頭看着。”
陳氏道“那幾個小丫頭毛毛躁躁的我不放心。再說了，我就顯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瞧你那得意樣兒。”王大夫人雖然撇嘴兒，卻沒有生氣。伸手捏了一把秦易昭圓鼓鼓的小臉兒，又拿桌子上擺着的點心給他吃。同那日玉蓮給他花生時一樣，秦易昭雖然接了過去，卻沒有吃。放進了自己貼身帶的小口袋裏。
王大夫人見狀捏着他的臉蛋兒道“就你這孩子事兒多，外人給什麼都不吃。難道我還會害他不成。”
正哄着懷裏的小兒子的陳氏笑着道“就防備你呢，你還能把我怎麼樣。就你多心，那日我帶着兩個孩子去玉蓮房裏坐，玉蓮也給了東西，昭兒也是裝進口袋的。她怎麼就沒多心。”
王大夫人放開秦易昭道“你去她房裏幹什麼？她現在懷着孩子。當心又個什麼閃失。怪到你的頭上。”
“我人正不怕影子歪。”陳氏笑着道。
半天也沒吱一聲的喬氏道“只怕到時候就算你影子也是正的，也要被她給說成歪的了。你不常在家不知道。咱們這位少夫人心黑手也黑。前幾日老祖宗抬了她房裏的一個丫頭做姨娘。茶還沒喝了，眼睛就瞎了。現在也不知道叫她弄到哪兒去，給了什麼樣的野漢子。”
陳氏道“有這樣的事兒。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王大夫人笑話她道“你呀。整天就知道帶着兩個兒子胡玩兒。別說是大房裏的事兒了。就連你自己房裏，前日兩個姨娘打架，你恐怕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的陳氏道“那兩個打起來了？是水蛇腰的跟杏仁眼的打起來了。還是大腳丫的跟塌鼻子的掐到了一起？”
“你真真的沒救了。”喬氏嘖嘖道“自己房裏的事兒。自己不說知道。反倒來問我們。”
陳氏“唉”了一聲道“管她們呢，我是眼不見為凈。她們打她們的。”
王大夫人跟喬氏見跟她實在是說不到一起去，都不在開口了。扭頭看戲。
陳氏雖然愛說話兒，可跟她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因秦易昭指着桌上擺着的一道牙籤雞肉串想吃。她便夾了兩塊放到秦易昭面前的碗裏。
還不會用筷子的秦世昭伸手拿了一個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陳氏看著兒子，臉上堆滿了笑容。
因還在數九，北院裏冷極了。玉蓮事先吩咐準備幾十個炭火盆。每個人懷裏又都抱着手爐。即便如此，玉蓮還是覺得背後有一陣涼風從斗篷下面兒轉進自己的後背。她緊緊了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嫂子是不是覺得冷？”
坐在她身邊兒的初夏問道。
玉蓮搖了搖頭道“只是覺得不太好。”
“要不我先送嫂子回去。”初夏關心道“這戲也沒什麼好看的。倒是嫂子的身子要緊。”
“還是不要了，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獨我回去不好。”玉蓮道“我沒事兒。”
初夏見她執意不肯，也不在勸了。吩咐秋霜將挨近自己的火盆，往玉蓮跟前挪了挪。
秋霜才挪完。就聽見陳氏尖叫一聲道“昭兒你怎麼了？”
王大夫人跟喬氏緊接着也都跳開。
正看得入神的秦家老祖宗被驚着了，忙問“出什麼事兒了？”
伺候在一旁的呂婆婆道“我就過去瞧瞧。”
先一步趕到的玉蓮陳氏一手抱着正在大哭的小兒子，一手托着不省人事的秦世昭，道“嬸子怎麼了？”
陳氏急着道“昭兒才就吃了兩塊雞肉就不省人事了。”
玉蓮上前察看，藉著通亮的燈光，見秦世昭的臉色正漸漸地又黑轉白，一雙小手捂着心口，圓鼓鼓的小臉兒上五官全都擰到了一起。
“快請大夫。”玉蓮大聲吩咐道。
正在院子裏伺候的管家福康忙打發一個小廝去辦。
玉蓮又吩咐好兒道“快幫嬸子把小爺抱回房去。”
嚇呆了的好兒直愣愣地應了一聲，剛要伸手，就被人擋了回來。
“昭兒怎麼了？”來人正是秦世堅。他因聽見陳氏尖叫聲。不顧這邊全是女眷，竟然沖了過來。
陳氏道“我也不知道，就吃了兩塊雞肉。”
秦世堅聽了忙將兒子翻過身來在他的背上打了幾下，又掰開他的嘴。想要他將才吃下去的東西嘔出來，卻無果。
玉蓮道“湯，快多給他喝點湯，這樣就能嘔出來了。”
秦世堅卻像沒聽見一樣，抱起秦易堅就往外走。陳氏也抱着小兒子跟了過去。
玉蓮攆了兩步。沒有追上。好兒攔着她道“少夫人別追了。人家根本不想叫咱們管。”
真心喜歡昭兒的玉蓮此時，心裏頭想着全是他的安危，好兒的話，她一字都沒聽進去。
呂婆婆過來問怎麼了？王大夫人道“像是有人在菜里下了毒藥。昭兒吃兩口就不省人事了。”
呂婆婆立即慌神了，她忙回去同秦家老祖宗說。還在看戲的秦家老祖宗也緊張起來。止了戲文。呼呼啦啦一大幫子人直奔陳氏住的院子。
也跟着過來的玉蓮頭一次到這處院落，發現陳氏住的屋子。雖然不比自己。卻是孫子輩兒孫媳婦里最上等的。
已經催了吐的秦易昭已經方才好了許多。秦家老祖宗進門時，秦世堅正跟陳氏再吵架。
“你滾，滾的越遠越好，愛找誰就去找誰去。別來招惹我們娘仨。我都說了不回來。你非說不防的。現在好了……”
陳氏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老祖宗，怎麼驚動您老人家了？”陳氏笑着道。
秦世堅見來的大多是女眷，向秦家老祖宗問了一聲安。便躲了出去。
秦家老祖宗來到床邊兒道“出什麼事兒了，也不來回我一聲，叫我擔心。”
陳氏起身道“實在不值什麼。小孩子貪嘴，多吃了兩口噎着了。”
一行人聽了陳氏的話，一起鬆了口氣。王大夫人抱怨道“不早說，好好的戲就這樣散了。”
秦家老祖宗道“你懂什麼。這麼大點兒的孩子，不能半點馬虎。”
陳氏附和道“老祖宗說的對，是我的過錯，沒有看住。”
秦家老祖宗回頭對玉蓮道“明天挑兩個好的奶娘進來。”又對陳氏道“從前你是一個孩子。自己養着我也就不管你了。如今兩個，又都這麼小。你自己怎麼看得過來。還是要有幾個奶娘在跟前才得行。”
十分不願意的陳氏笑着道“老祖宗今兒是我的過錯，往後我會十二萬分地小心。只奶娘就不用了，您瞧我這房裏哪裏還有容奶娘的地方。”
“這次說為什麼，也不能再聽你的了。”秦家老祖宗道“雖然是你生的，卻也是秦家的子孫，不能有半點馬虎。”
秦家老祖宗態度強硬，陳氏不能再拒絕。可是她那一臉的不情願，長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來。
站在後頭的一臉暗暗道“這陳氏的城府也太淺了，心裏想什麼一眼就能瞧出來。不過她才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好家宴就這樣草草收場，正謀划著在家宴上便動手的秦易坤鬱悶地回到家裏。
玉蓮知道他的緣故，伺候着他脫了外頭穿着的大毛衣裳道“日後機會多着呢，未必就非得是今天。”
秦易坤道“過了明日，我便有生意上的事兒要忙。哪裏還有閑工夫，理會他們。”
玉蓮笑着道“就憑你想要辦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只是這件事兒你辦的也太急了些，他們雖然糊塗，但也是在官場上滾打了多年。當心叫他們識破。”
秦易坤道“你說的也在理。這件事兒暫且放一放吧，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他們只知道知道厲害。看往後還敢胡作非為了。”
玉蓮收了秦易坤的衣裳，轉回來道“才剛易昭不太好，我瞧着他不想是噎着了。還有我才跟着老祖宗去嬸子房裏瞧易昭，聽見嬸子說什麼，“我說不回來。你非說不防的。現在”什麼的。”
秦易坤坐下來吃了口茶道“他也被人下藥了？”
玉蓮走到他身邊兒坐下道“下藥？”
秦易坤放下茶杯道‘你還記得那天我昏沉沉地回到家。你非說我喝多了？”
玉蓮點頭兒道“你不提，我倒忘了。那天你到底怎麼了？”
秦易坤道“我才吃了幾杯酒就覺得不好，感覺那酒的味道跟平常不同。你是知道的，我最善飲，各種酒都嘗過了，拿酒的味道卻有點特別。我擔心又什麼，於是借故離了席，將喝的酒全都嘔了出來。我想着沒事兒了，想要再回席上。可是突然覺得頭昏沉沉的。擔心出事兒，便晃晃蕩盪地回家來了。”
後悔自己事後將這件事兒拋到腦後的玉蓮道“那你第二天怎麼也不跟我提一句，也該查查是誰在背後弄鬼兒。叫我查出來了。我也送他二兩砒霜。”
秦易坤笑着道“我使金哥查了，雖沒有確定是誰，但也知道他們的用意。這也是為什麼非要教訓教訓他們一下子的原因之一。”
玉蓮意會，笑着道“沒想到你還真能做得柳下惠，這麼些日子了，也沒生別的心思。”
秦易坤瞪了她一眼道“你當我秦易坤是什麼人。”又指着玉蓮的肚子道“往後不許你說這樣話，當心教壞了咱們孩子。”
玉蓮笑着道“我不逗你了。不管怎麼樣，易昭的事兒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猜測易昭或許是做了別人的替身。他才多大，誰會狠心到去害個孩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