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那些不甘心的
轉眼到了除夕，因連日來玉蓮整頓後院，多有添減。秦家大致恢復了往日的光景。除夕這日早起，好兒帶着一幫子小丫頭將屋裏屋外打掃一遍，重糊了窗紙，又把被褥拆開來換洗。忙了大半天，天色漸黑時，凡房裏全都換了新衣裳，不分老幼，一律發了壓歲錢。
玉蓮換了件大紅緞子面兒繡花長襖絳紅的羅裙，秦易坤見她紅光滿面好不喜慶。笑着道“只是過的年，至於你打扮得跟要嫁人一樣。”
玉蓮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過了今兒，府里便不斷回有人來。我少不得要出去應承，不打扮打扮，叫人笑話。我緊着這樣，還不是為了你們秦家的臉面。你常才外頭又不是不知道外頭人都說咱們家什麼。別大夫人鬧了這幾天，咱們家什麼臉面都沒有了。”
秦易坤笑着點頭兒道“夫人說對，是我思慮的不夠周全。”
滿臉笑容的玉蓮又對大衣鏡照了照，摸了摸突出來的小肚子。玉蓮道“這幾日你這小東西到是老實了許多。”
秦易坤過來，撫摸着玉蓮隆起的肚子道“說起來還真是。要不請個大夫回來瞧瞧。這孩子不鬧騰了，我反而覺得不安。”
玉蓮生氣打開他的手道“好好的，總說這些晦氣的話。”
見玉蓮惱了，秦易坤賠笑臉道“是我不會說話。”
玉蓮賭氣扭頭兒都到當地擺着火盆前，又鐵筷子撥了撥裏邊埋着的地瓜。見還沒熟透，又埋了起來。
外頭好兒進來道“大爺，二老爺叫您過去呢。”
秦易坤道“知道了”又囑咐好兒這幾天好好看着少夫人，府里人多事雜。千萬別磕了碰了或是累着了。
好兒笑着道“回回都囑咐，您自己不覺得嘮叨，我耳朵都要聽出糨子。求大爺就繞了奴婢的耳朵吧，好歹也叫它清靜幾天。我跟着少夫人不是一天兩天了。”
秦易坤見好兒如今也敢跟自己打擂台了。笑着對玉蓮道“瞧瞧你手底下的能人，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
沒等玉蓮開口，好兒先道“我可不敢。我為自己家小姐。急着救人。卻被府里的人說三道四。再往後我可不敢跟大爺親近了。我也跟院子裏其他的姐妹說了。叫她們往後也小心着。”
秦易坤道“聽你的意思不像是跟外頭的人生氣，倒像是生我的氣了。”
好兒沒有否認。
玉蓮笑着道“你這丫頭越學越壞，看我哪天不好好修理你們。”又推秦易坤道“二叔叫你過去呢。今夜守歲，別說我沒告訴你。喝了一身酒氣回來，我可不叫你進門兒。”
秦易坤嘴裏說著知道了，轉身出去。
玉蓮對好兒道“你是怎麼了。大節下的，一肚子的怨氣。”
好兒春山微蹙道“少夫人哪裏知道我心裏的苦楚。”
“呦呦，瞧你。”玉蓮笑着道“難道是府裏頭的閑話傳到你心上人的耳朵里去了。”
好兒心裏有氣。懶得說。玉蓮見她不想說，也不再追問。抬頭瞧了一眼座鐘，時辰差不多了，吩咐好兒準備出門。
秦家老祖宗房裏，二房女眷已到齊了，長房裏老太太因犯了老病，沒過來。早早來的李氏正在誇自己的內侄女如何如何。見玉蓮來了忙住嘴不說了。
緊跟着秦夫人也來了。不過跟着她來的並不是小翠兒，而是已經養好了身體的趙四姨娘。
多日未見。趙四姨娘看玉蓮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玉蓮並沒有理會她，卻叫趙四姨娘更恨。
好兒唯恐她突然發瘋做出什麼不利玉蓮的事兒，暗暗地吩咐福兒和翠竹盯着她。
王大夫人看了出來，故意道“姨娘身上可養好了？”
死盯着玉蓮的趙四姨娘因被秦夫人推了一下，回過神兒來。道“有勞夫人記掛，已經好多了。”
王大夫人嘆氣道“好好的怎麼就小產了呢！”
提起傷心事兒，趙四姨娘覺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樣疼，她沒有回答，扭頭看向玉蓮。
明知道她看在自己的玉蓮，像是不知道一樣，低着頭，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秦夫人冷笑道“只能怪她自己沒有福氣。又能怪得着誰呢！”
因玉蓮持家有方，一改了秦家衰敗的氣象，又將這年忙的熱熱鬧鬧，心中歡喜的秦家老祖宗道“今日是好日子，誰都不許提不好的事兒。”
秦夫人忙住了口。
王大夫人則笑着道“老祖宗您說的對，是我不好。我也不過是因為多日沒見姨娘，今日偶然見了，隨口問問，老祖宗您老可千萬別生氣。”
因當家的事兒，秦家老祖宗至今仍在生王大夫人的氣。這回她說一個字都覺得煩。
王老太太知道，暗示叫王大夫人閉嘴。對着滿臉笑容的王大夫人好不尷尬。
一直沒有開口的玉蓮暗暗偷笑，仍眼觀鼻，鼻觀心，裝啞巴不開口。
李氏見她今夜忒安靜了，道“咱們家少夫人這是怎麼了。半天了一句話也沒說。”
眾人將目光落在玉蓮的身上。
玉蓮抬頭笑着道“都瞧我做什麼？難道我非得上躥下跳的，才正常！就不興我乏了，躲躲懶兒?”
王大夫人似笑非笑地道“呦，少夫人還有覺得乏了的時候，我還以為少夫人鐵打的呢！”
玉蓮見她挖苦自己，還擊道“我就算是鐵打的，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王大夫人知道她是在說自己呢！氣得別過臉去。玉蓮笑着繼續道“姨娘在夫人房裏住着可還好？易坤說了，等過了年，地上開了凍，就把老爺的房子蓋上。”
趙四姨娘見她還敢招惹自己。含氣道“我只是個小妾，能有個容身之地就好，還敢奢求什麼。不像少夫人，獨佔着那麼大的院落，身邊伺候的人又多。只有一樣，可要當心一人獨大久了，被壓着的不服氣。”
趙四姨娘瞟了一眼好兒道“可惜了個好好的人，一片心意卻連個名分都爭不上。”
好兒知道趙四姨娘是在說自己呢。可惜秦家老祖宗在，自己連個爭辯的份兒都沒有。
秦家老祖宗雖然厭惡晚輩在自己面前鬥嘴，可趙四姨娘說的卻正是她心裏想的。她雖然不喜歡秦易坤，可看着玉蓮一個在房裏獨大，也覺得過不去。加之她送去的人一個都沒有被收房。
“你現在身上不好，應該提拔幾個上來。”秦家老祖宗道。
秦夫人見老祖宗開口了，忙附和道“老祖宗說的是。只是這家裏只有您老人家說的話她才會聽。”
玉蓮瞪了一眼秦夫人。再看向秦家老祖宗。
還要靠着玉蓮管理家事兒的秦家老祖宗知道她的脾氣，這個時候要是硬送人給秦易坤，她必定將秦家鬧的人仰馬翻，她可比王氏厲害多了。所以她只是點了一句，沒有繼續往下說。
秦夫人沒有秦家老祖宗想得那麼多，她接着道“老祖宗要不把蓉兒接進來吧。因上次的事兒她娘給她定的親事都被推了。可憐的孩子被她白玉蓮害得沒人敢要了。”
一直忍着沒開口的王大夫人樂得看玉蓮蹙眉頭，在一旁幫着秦夫人說話。
並不喜歡蓉兒的秦家老祖皺了皺眉頭，她更屬意於好兒跟秋霜姐妹。尤其是秋霜，天生一副好生養的模樣。
秦家老祖宗見玉蓮久久沒有開口，也沒從她臉上看出她正在生氣的模樣。開口道“我聽說你把我送給易坤的兩個丫頭給了初夏？”
玉蓮點頭道“回老祖宗，秋霜那丫頭穩重，由她伺候大小姐，易坤也放心。”
“這麼好的人，你怎麼不留在自己房裏？”秦家老祖宗道。
玉蓮笑着道“我怎麼沒留，只是留在我房裏實在太委屈她了。”
秦夫人冷笑一聲道“你若真怕委屈了她，就不該給初夏。那麼一副好生養的模樣不給易坤留着。你還怕委屈了她！”
玉蓮不急也不惱道“老祖宗，大過年的，咱們非得說這些嗎？”
秦夫人一聽頓時急了“不說這個說什麼？”
玉蓮道“易坤的心事夫人您是知道的，皆因這麼多年來瞧着夫人吃太多了苦，他才不願意納妾的。難道還要我逼着他，我自認還沒賢惠到那種地步。”
“說的好聽。他還不是什麼都聽你的。”秦夫人負氣道。
玉蓮道“夫人那日在我房裏鬧了半宿，我熬不起躲了出去，留易坤一個人在家。半夜老祖宗送去的丫頭敲門。他連聲都沒應。這難道也是聽我的？”
“還有這樣的事兒？”秦家老祖宗生氣道“是哪個丫頭，立即攆出去。這樣的狐媚子怎麼能留在府里。”
玉蓮佯作不記得了，問好兒。
好兒道“就是那個叫桂枝的，前幾天她還跟小蝶打架呢！”
秦家老祖宗怒道“攆出去，都攆出去。抬舉她是一回事兒，勾引男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玉蓮並沒有流露出半點高興的樣子，如同聽了一個差事一樣應下，叫好兒回去了辦。
見往秦易坤房裏送人不成，反叫白玉蓮找借口送出去兩個，心有不甘的秦夫人死死地攥着手裏的手絹。
秦家老祖宗又問“餘下的那些怎麼樣？我聽說那個叫彩蝶的不錯，自從到你房裏，每日躲在房裏做女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