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收編進行時
既然有了目標,變化自然會隨之到來。
吃早飯前,趙進再次召集起了眾軍並直接宣佈將對所有人進行整編以確保更有序南撤的決定。
雖然他強調說是否接受收編但憑自願,但不接受者須得離開的要求也等於挑明了絕大部分人根本沒有選擇。
那些少部分自已有糧食的人最後也都選擇了默默接受,想走早走了,現在再走還有什麼意義!再說,反正都是當兵,哪裏又有什麼分別?
但是這種明目張胆的收編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麼多兵力已遠遠超過了一哨之軍,還執行原有編製將使每一級都非常臃腫。
而趙進又不能自己給自己陞官,畢竟他們還要去投政府軍、去投左良玉,那麼由上級任命下級這樣的規矩就不能破壞。
趙進的解決方法倒也簡單。
他將一哨三隊變成了五隊,除趙進、史明、李平各領一隊外,還增加了王成武一隊和專管攜行糧草的宋寶來一隊。
除宋寶來那隊兵是指定的外,其他各隊將在士兵們自願選擇的基礎上實行兵力的平均分配,每隊不含隊長將有60人,並還可以各分到3頭驢和1匹馬騾進行輔助。
這樣,宋寶來那隊兵就是最少的,加上他本人也只有24個人,並只管理着20頭驢和4匹馬騾,只相當於一個專門的運輸隊。而且,宋寶來只管人和牲口,物資卻不歸他管,物資還是由劉世雄和趙美玲兩口子管着。
至於李盛才,則被委任為王成武那一隊的副隊長,也是五個隊中唯一的副隊長。
然後,趙蘭月和高蕾也被派了活兒,她倆被要求共同管理銀子,這些銀子目前也在宋寶來的運輸隊裏。畢竟那些銀子有趙進搜刮的,也有史明搶來的,都放在趙進那裏並不合適。
對於那些原外哨士兵們自己擁有的騾驢和糧食,趙進的要求是:糧食必須上交來統一調配,騾子和驢則可以繼續自已保留。
騾子和驢別管人家是怎麼來的,還能牢牢控制在手上的都不是善茬,也進行充公除了會讓吃象太難看外,還有可能會噎着。
這是一個典型的尋求平衡和相互妥協的方案,趙進和史明在昨晚沒少掰扯。
但劉世雄和李盛才還是表達了強烈的不滿,因為他們根本不在被溝通的對象里,甚至不知情。可他們既沒有話語權,也沒有反對的實力,只能牢騷滿腹的接受。
方案一出,早飯很快就成了混亂的海洋,懵登狀態下的那些還沒有組織的明軍士兵們開始紛紛湧向哨長趙進親管的那一隊,幾乎瞬間就把那裏擠爆,連吃飯都不積極了,趙進臨時任命的幾個什長們也立即開始了挑挑揀揀。
“姜還是老的辣!”
面對如此奇異的場面,再看看其他人那裏稀少的人群,李平也不得不再次嘆服。
史明和王成武也都目瞪口呆起來,至於其他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們顯然都忽略了這是一個講究身份地位的年代,尊崇官老爺、靠攏官位最高者幾乎是人們的一種本能,而趙進又早早就展示了他不容置疑的權威和仁德,這些士兵們的選擇也就不足為奇了。
如此一來,趙進的那一隊兵成為他們中最強的也就沒有了任何懸念。
雖然並不嫉妒趙進,但李平還是隱隱有些擔憂起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除了是被游擊正式任命的隊長外,其他方面似乎根本無法比肩在這幾天充分展示了個人武勇的史明和王成武。
他清楚軍隊在本質上是強者的舞台,追隨強者同樣也是本能。
但好在李平本來就有十八個兵,令人欣慰的是那個主動湊到他身邊的老頭和他領着的七個後生也規矩的沒有動,他倒也不用過分擔心全去撿別人挑剩下的兵了。
在昨晚宿營時,李平了解道那老頭大名叫胡忠山,面像看着雖老但卻才四十齣頭,也難怪身板還算健壯。跟着他的後生們都管他叫胡老爹。
胡忠山原是把好農手,也做得木匠活,一直未娶,那幾個後生全和他來自一個地方。他們是在去年被抓了雜役,年前才補了兵,胡忠山因年紀大又有些威望因而做了個什長。
朱仙鎮大戰前,他們這一夥兒純老鄉還剩十幾個,但最後跑出來的就只有8個了。
這些人因為彼此相對熟悉,比較抱團,也都比較聽既有什長身份又有閱歷的胡忠山的話。而且除了胡忠山,也全都年青健碩,是正經的好兵料子。
正在李平唏噓不已時,那個叫馬永的壯漢領着十來個人突然湊了過來,李平當即有些發愣。
接着,又有一些可能不願意去被人挑撿的士兵也零零散散的湊了過了,計劃中的60個兵居然很快就齊了。
然後這些人還帶來了2匹馬騾和4頭驢,佔所有原外哨士兵擁有大牲口的一多半,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身份超越了武勇,知識產生了強大的加分,這讓李平又有了新的認識。
兵齊了,李平也急忙着手進行整編。
全隊分三什,每什分四伍,每伍四至五人,段強、胡忠山和馬永分別任什長。在沒有發現其他合適的人選前,李平並沒有隨意提拔新的什長。
只是大家都在忙着對人員進行分組和相互熟悉時,那邊趙進又放了一個大招。
他突然命令將那些僥倖保留下來的粗布全都裁成一條條的,並命令所有什長以上人員去他那裏集合,他要教大家打綁腿。
李平也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們來到這個時空后根本就沒見過有人打綁腿,最多只見過有極少部分的人用草繩簡單的把褲腿進行勒系,可他們身處的可是軍隊之中啊!
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裏的人們還不知道打綁腿的功效與做法,很有可能只是存有勒系腿的一些雛形和簡單認識。
而李平卻十分清楚,綁腿的出現將對步兵的持續行軍能力和作戰行動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對當前他們這支基本靠走的隊伍幾乎是意義非凡。
不過,這活計李平還真不會,別的人就更不會了。但李平知道趙進是真的會,因為這老哥學過、也用過,估計他也是才想起來的。
雖然明人們大多將信將疑,但哨長教了也都老實的照做,反正也不損失什麼。
再出發時,有組織和沒組織的差別馬上就顯現了出來,經過整編的隊伍要明顯有序了許多,再不復往日的羊拉屎現象。
“你得多干點正事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當甩手掌柜,我們得把部隊抓住。”趙進嚴肅對李平說。
“知道,我這不是來聽您吩咐了么!願聽差遣。”騎在馬上的李平邊說還邊對趙進拱了拱手。這點數他還是有的,從前的不聞不問是因為打算離開,現在決定了要留下自然也就得專心致志了。
“這麼痛快!你的小情人肯放過你了?”趙進有些不確定的揶揄道。
“大哥,可別逗,讓人家女孩子知道了,臉上會掛不住的。她可還沒結婚呢!”
“呦?這麼快就護上了!”
“嗨!高蕾只是嚇壞了,她又不是不懂事。主要也是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什麼都只能自己憋在心裏,一個女人家也挺不容易的。現在應該是緩過來些了,我和她說要多忙活這隊伍上的事了,她這不也挺配合的么?而且你給人家分了活,我看她也挺當回事的。”
看李平一頓解釋,趙進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卻從馬上回頭越過人群往後看了好一會兒。
大後邊,趙蘭月和高蕾正騎在並排的騾子上低聲說著什麼,一幅十分親切的樣子,兩個士兵則分別幫她們在前邊牽着騾子。
通過兩天的顛簸和形勢壓迫,不會騎馬的她們已經迅速掌握了最基本的騎乘技巧,至少在有人牽着時已不會有太大問題。因此,她們在今早都分到了屬於自己的騾子,這也才讓李平被解放。
“高蕾和趙蘭月似乎很聊的來?”趙進有些好奇,也有些陰沉。
李平也跟着回頭看了半天,聽趙進這麼說,也覺得有些奇怪,於是揣測道:“一共就她們仨女人,那倆天天聊估計也煩。她們倆都是高學歷,可能會更容易親近?”
“行了,說正事。你覺得我們目前最應該做的是什麼?”趙進並沒有在趙蘭月和高蕾的問題上繼續瞎操心,他現在的責任與壓力容不得他多想別的。
“我們需要找個水充足的地方好好洗洗,我們太髒了,大多數人都臭了。尤其是這些虱子,我真是受夠了,昨天晚上本來想好好睡會兒,卻被它們擾得都快崩潰了。”李平滿臉的鬱悶。
“是需要搞一次衛生,軍隊不幹凈不行。等過許州吧,聽說那邊水系眾多,找個隱蔽的地方會方便些。今天如果順利渡過洧水,晚上可以先考慮緩解一下虱子的問題。”趙進也是一臉的苦惱,說完也忍不住去身上揪虱子。
“得給他們立規矩。軍隊么!就得勤扒拉,扒拉多了,習慣了,他們也就聽話了。”說著的同時,趙進抓出一個黑虱子后直接用手指甲猛的擠爆。
在接下來的行軍,趙進也果然沒有食言。李平逐漸變成了滿場飛,尤其是被趙進以哨長身份指揮的團團亂轉。
從安排探查前路到控制整個隊伍的前後銜接,再到臨時休息時的警衛組織,再到飲水和中午簡易補食的調配,再到檢查牲口狀況、再到統計兵甲、再到了解探查官兵的基本信息等等,全成了要李平主持操勞的工作。
就是到了宿營地后的埋鍋造飯、駐紮劃分、警衛安排、採挖野菜、甚至大小便督導等等也全都由他張羅。
這樣的瑣碎很容易讓人建立起權威,更能讓人從點滴中不自覺的養成服從和順從,看似很煩,但也代表着身份和地位。
李平是僅有的被正式任命的隊長,與史明、王成武這種臨時補任的還是有很大差別的,至少那些明軍士兵都認為哨長趙進之下就是李平。
也因此,廣大的明軍士兵們也都覺得由李平去牽頭這些具體事物理所當然,而哨長當然是要發號施令的,總不能事事躬親,壞了規矩。
劉世雄、李盛才雖頗有微詞,但看着史明、王成武不表態,反倒還與趙進、李平去勾肩搭背,也只能默認。
只不過,這些瑣碎的雜事看似做起了簡單又顯威風,但要考慮周全並面面俱到卻並不容易,對一個人的組織策劃、協調控制、以及臨機決斷等能力是一個很大的考驗,需要很多的經驗積累和性格沉澱。
但李平卻神奇的十分駕輕就熟,大多數工作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條,秩序的改觀也更加明顯,廣大明軍士兵們也似乎很快就習慣了這種事事有人管,或者說是認可了有秩序所帶來的好處。
而綁腿的功效在很快顯現出來后,更進一步加速了明軍士兵們的順服。
晚上,當熊熊的篝火終於被允許升起時,所有閑下來的人們都圍到了篝火旁去烤衣服,這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殺滅衣服中虱子的方法。
在一堆篝火旁,光着膀子的史明一邊聽着虱子被烤爆的劈了啪啦聲,一邊不停的用一把篦子將頭髮中的小頭虱和蟲卵梳出來,這可能是他這幾天最舒服的事情了。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不遠處還在上竄下跳的李平所吸引,然後他的神色立即變得複雜起來。
今天,趙進和李平的活躍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完全沒有想到趙進如此能折騰,但卻又折騰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有些道理,並不是沒事找事瞎胡鬧。而趙進的鐵杆李平在處理起這些繁多的事務時也有些過於順暢了,展現出了令人驚訝的組織與協調能力,尤其是過洧水時出眾的調度安排更令他印象深刻,很多事情李平似乎根本沒怎麼想就安排了下去,但卻又總是十分妥當。
作為一個擁有多家產業的老闆,史明很清楚什麼是領導力,更分得清遊刃有餘與志大才疏的不同。
這兩個保安給了他太多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