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我和她（三）

向葵在暑假結束后的一個大雨天，和我吵架分手后從屋頂上跳了下去，死了。

“啊……”

醒來后，我躺在床上，感覺胃液倒流，劇烈地吐了起來。王波立刻給我倒了一杯水，遞給我，撫摸我的後背。

“要去洗手間嗎?”

“不。”

我無力地搖着頭，頭上滴滴答答地淌出汗水。封存在深處的記憶恢復了，向葵是個怎樣的人，我是怎樣看待她的。所有的一切再次明確了。

“果然是我殺的。”

向葵的死因，只有我，把她逼上絕路的人是我。那個記憶一定和我最近每天晚上做的噩夢有關吧。向葵被我惡語相向，被我傷害，一邊詛咒着我一邊死去。

桌子上的照片被電風扇的風吹落在地上。王波撿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皺着眉頭，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他小聲嘀咕着什麼，但我沒聽清。

“王波，謝謝你。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向葵並不是為了傳達什麼而來到我面前，而是因為怨恨我才來到這裏的。”

“蒙田。”

“沒有其他理由。不用你解釋，把她逼上自殺之路的就是我。”

“就像你說的那樣，恐怕她還對這個世界戀戀不捨，還沒有成佛吧。”

這句話讓我的內心更加痛苦。

“可是……”

王波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慢慢地說給馬上就要崩潰的我聽。

“她選擇死亡，說不定還有別的理由。”

“還有別的嗎？”

我從被窩裏爬出來，問道。

“你知道什麼了嗎?如果知道的話，請告訴我啊!”

“那可不行。”

“為什麼？”

我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同樣的話，不管我怎麼請求，王波都不告訴我。為什麼?焦急的我伸出手想抓住王波的肩膀。

“現在的不能告訴你，現在的你如果知道的話一定……”

王波說到一半，又讓我躺在被子裏。輕輕嘆了口氣，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我很想繼續追問，但看到他的表情，不情願地閉上了張着的嘴。

作為夜班組中最安靜、最懂常識的人，王波還有我不知道的謎團。因為他不願意多說，我完全不知道他的表情背後在想什麼。

“我有話想說。”

收拾好回家的準備，王波回過頭來。

“也許對她感到罪孽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現在的你，比起自責，首先需要恢復。不要只吃面，要多吃有營養的食物，早日康復。”

雖然沒有露出笑容，但我很高興地接受了王波關切的話語。

“還有，從星期五開始，我要回老家三天。”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在說什麼，但馬上就明白了。

“啊，快到中元節了。”

“嗯，所以我們稍微改變了一下輪班，讓店長代替我。所以，如果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事，請告訴我。”

王波冷淡地說完，站起身，走向玄關。我突然想起來，用簡短的話語留住了他。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有沒有辦法讓向葵成佛？”

“就算能和她接觸，以現在的狀態來看，就算有辦法，恐怕也相當困難。可以說，必須要有死的覺悟。”

“是嗎？”

“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總是幫助我?”

“為了我自己。老實說，不是為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而行動。”

王波是個誠實的人，他的回答應該不會說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接受。但王波似乎不希望再繼續追問下去。

“我先走了。”

像逃跑一樣，轉動門把手，說了告別的話就回去了。也許是觸及了不該問的問題。我有些過意不去，一邊聽着下樓的腳步聲，一邊閉上了眼睛。

自從王波不在之後，房間變得安靜得讓人害怕。除了我，應該沒有其他人了，但我對傳入耳朵的地板輕微的摩擦聲和浴室不時傳來的水珠滴落聲表現出敏感的反應。我心神不定，渾身無力，想要把自己埋進被窩裏，但也許是眼皮造成的黑暗讓我感到不安。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吃驚地用力閉上了眼睛。

我怎麼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