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鬧造夢科
徐敬山隨着幾人步入走廊,走在隊伍最後,看着各位步履匆匆,氣勢洶洶,似乎是要去出征,心中打起鼓來。
“放心敬山,這事兒肯定沒完。”大碗兒看敬山低頭走在最後,慢身下來攬過他的肩膀,以為他因為剛才的事兒而失落。
可是敬山根本搞不清楚這鑰匙是何用處,造夢科又是什麼去處更是從無耳聞。
沒用上幾步,就看走在陣頭的老頭兒停了腳步,轉向面前一扇木門,深吸口氣,左右掰了下脖子,傳來一陣“喀喇”脆響,大碗兒也跟着有學有樣。
“開門,七處。”老頭兒皺着眉頭拍門,節奏急促,一聲較一聲要響,敬山不免擔心,再有一會兒這門定叫他給拍散。
這擔心難免多餘,沒拍幾下,這門就打開,迎出一個笑面人來,出言道。
“哎呦周老,辛苦跑一趟,剛想去請您,這——”話還沒說完,就教老頭兒伸手一搡,跌到一邊。
敬山才知道這老頭兒姓周,心說方便以後稱呼。
一行人魚貫而入。
那周老入了門,怒目環視一圈,就近找了張桌子大喇喇的盤腿而坐,給正伏案於桌上勾畫文件的一個長辮男孩嚇得一縮脖子,抽身推到牆邊,他看起來喘氣都小心着分寸,似乎想假作一株盆栽。
“先來個講話的。”周老屈指“噠噠”點着桌面,口氣急躁,威壓大盛,就連徐敬山都覺得此刻似乎難喘過氣來。
剛才被搡到一邊的禿頂男人又回來,立於周老面前,依舊彎腰賠笑。
“周老,先消消氣,我先跟您講講情況……那個,那個無咎,看茶。”
“回去,茶免了。”周老向後一振臂,頭都沒回,按住了那個作勢要去倒茶的長辮子男孩身形。
“至於你,不夠格,叫那小黑胖子過來。”周老朝那笑面人眯起眼睛,脖子向前探,那是副獸類捕獵時的神情。
“吳科,吳科給局長叫走了,說是有個會,您看多不巧。”笑面人把腰彎得更低。
“這小黑胖子覺得那老宋頭兒就能保得住他?還是以為躲到那兒我就奈何不了他?”周老也笑了起來,或是說這神情應名算是笑,可卻比剛那山虎呲牙還多出幾分兇險。
那笑臉人似乎不知如何接話,在原地局促的搓起手,大顆大顆冷汗從額頭滲出,好在周老率先打破了沉寂。
“鞦韆,來。”周老轉身招呼那蒙眼姑娘,鞦韆也做步湊去。
“給我把那姓宋的的辦公室豁個口子。”
那禿頭笑臉人看似萬念俱灰,臉上已經全沒了活氣,呆望着天花,似乎這軀體將要塌下去,只被一支線吊在天花上。
鞦韆應了聲好,抬手向老周面前的空氣撫動了幾下,猛地向下一拽,只聽得“刺啦”一聲裂帛脆響,一個裂縫慢慢綻開。
敬山看出這又是剛剛開門的手段,只是這次形制有異,不再是四四方方的規整形狀,而是一裂梭形的窄縫,兩邊似乎還閃爍着毛邊,若仔細往那裂縫中望去的話,還能瞧見一雙驚惶的眼。
周老跳下辦公桌,把整隻右臂都探進去,凝眉摸索一陣忽一定神,整個身子向後墜去用着力。
“周老,有話好說,別,別,周老。”那邊傳來一陣渾厚的男聲。
“來,出來,我叫你躲。”周老咬牙嚷道。
周老先是拉出了半隻胳膊,又拖出顆腦袋。
從敬山的視角來看,此刻那張黑胖而皺成一團的臉正浮在空中,
抗拒地向另一邊撇過去,看得出那邊也在吃力的試圖往回抽身,一頭碎辮亂甩起來。
裂縫后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嘶啞起來,聽起來也在迸足力氣拉這胖子,聽得出急切和尷尬。
“老周,老周我跟你說,唉,你別這樣啊,我再怎麼說也是你領導,給個面子,別,老周……咱們同學一場,你還抄過我卷子呢。”那尚未露面的裂縫中人喘起粗氣。
那黑胖子的身形不退不進,戰局似乎僵住了,空氣中浮着他的腦袋和半隻胳膊。
“上手啊!都他媽吃乾飯的?”周老目眥欲裂,朝圍成一圈兒的七處眾人嚷道。
“得!早等不及了。”先接話的是大碗兒。
敬山本以為他身板粗壯,會上去來一手倒拔松,給那黑胖子直接拖出來,沒想到他又摸出幾枚小樁,尖頂懸着螺紋,指頭粗細。
“臭木匠,甩線!”大碗兒手朝牆壁一甩,又朝那黑帽子官差喝去。
那被叫臭木匠的也早起了身,此刻已躍入半空,手中兩道墨線勁射而出。
“用不着加那臭字,東牆西牆,上!”黑帽子官差手執墨斗控線,墨線便像游蛇般在空中涌動起來,頃刻又如捕食般咬死在那木樁上。
木樁逢上墨線來纏,緊一個加速,尖端插入牆壁,黑帽子官差手中一發力,螺紋就鑽進了牆體。
此刻東牆西牆兩個小個子更像是兩條快鯊,在半空中徜徉若無物,來往返回數次,將那墨線在黑胖子的小臂和木樁上匝了幾圈,伸手拉拉綁了個結實,一個後空翻魚躍回地面。
敬山此刻有些尷尬,因為知道自己應該是七處的一員,但又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只好把自己釘在原地,也學着那長辮子男孩試圖化成一顆安靜的盆栽。
“胖子,得罪,到我了。”
說話的是春生,只見他又拔出那柄長戟,嘩啦一抖,戟葉傳來一陣齒輪咬合的金屬脆響,扭變成三道彎鉤。
春生朝牆上木樁排出的三角陣處躍去,彎鉤彷彿活了過來,伸口去咬那幾隻墨線,咔嗒一聲鎖死。
他旋起長戟,好似一面巨型絞盤轉動,一寸寸的把那黑胖子向造夢科拉來。
逐漸半個身子已經顯了形,只是那肚子腆得太鼓,似乎很難通過那窄縫。
“春生,給小子加加碼,他那神色好像在跟我說話,說,說力道不夠!”周老往後又一發力。
春生聽令,鬆開長戟,推掌向戟柄中段一催,口喝了聲。
“呔!”
長戟旋即自行飛轉,絞盤發力愈發狠烈,牆邊開始震落了些白灰,這堵牆怕是撐不了太久。
再看胖子的黑臉已經漲紅了,又慢慢轉成暗紫色,似乎即將要背過氣去。
絞盤突然停住,長戟浮在半空一動不動,大碗兒抬頭看看春生,兩人相視壞笑起來。
那黑胖子瞧這邊突然泄力,也終於把憋久了的一口氣吐出來,忙猛喘幾口,卻看那邊春生掌心暗勁倏爾一催,絞盤猛是一轉。
黑胖子一時失了平衡,伴着趔趄,一條腿從裂縫踏了出來。
此刻土猴兒早就在地下等候多時,胖子只覺得自己的小腿上攀來幾腕細藤蔓,便周身一墜,膝蓋以下都沒進了水泥地中,帶起一陣碎石土灰,整個人也從裂縫中跌了出來。
“你看,早只是想和你談談,何必鬧成這樣。”周老彎身,伸手摩挲過黑胖子的碎辮。
“姓周的,整修的費用從你們七處的經費來扣。”裂縫中又走出一白鬍子老頭兒,應該就是那局長,也是乾瘦,但卻比周老高了很多,身段與春生彷彿。
“你以為我今天是來聊這塊八毛的事兒?”周老斜了局長一眼。
“你以為!我今天是來聊這塊八毛的事兒!”他又重複了一遍,音調挑得更高,咬字也更重。
只見他回身一抓,從人群中扣住徐敬山的肩膀,一把將他拉到身前。
“你問問他,他是來問這塊八毛的事兒嘛?”周老喉間雜着怒音,指了指身前的敬山,又再次掰回徐敬山的肩,扭了他一個轉身,與他對視。
“告訴他,他手下這幾個飯桶到底出了什麼蠢岔子,告訴他!”周老嗓子都啞了,幾乎是在擠破胸腔來狂吼。
在場眾人只覺血液跟着翻湧起來,太陽穴一跳一跳,這怒叟威壓太盛。
徐敬山根本沒想到這場合還用自己發言,本在一邊看戲看得入神,這突然入場,張了張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我不知道啊。”敬山結巴道。
灼熱的氣氛戛然而止,這轉場太突然,在座列位都是一愣,鞦韆在後面沒有忍住,輕笑了出來。
只看周老眼睛飛速轉了幾圈,有幾次想張張嘴卻又閉上,正當這興師問罪的氣氛要被徐敬山的一句話澆滅之時,周老又吼了出來。
“看見沒!他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接班兒,一個執錘的好苗子,讓這幫飯桶給害傻了!”
“行了老周,快別胡鬧了,真不怕後輩笑話。”局長扶着額,又正色說道。
“實話與你講,我覺得這次大概不是造夢科出了岔子,而攪局之人,你我都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