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 前有娘，所以臣服
黏連着的，形如濃痰般噁心污穢的液體從那崩解的右臂內游出。
這些鮮活的，彷彿擁有生命的存在如同蜂蛹而出的鰻魚一樣感知舔舐着周遭的一切。
有結晶般的枝丫從其中生長衍生。
那翠綠色澤依稀可以看出與奧瑟的魔杖完全無二。
那確實是隱藏在奧瑟右臂中魔杖。
它的力量竟然扭曲了本該強韌結實的魔杖本身材質，喪失了原本的作用，讓其成為了不斷發芽成長的樹枝！
完全違背現實的規則，帶來真實的扭曲。
同時，賜予生命。
像是溺水之人最後的嗚咽，亦像是瀕死之人最後的悲鳴。
神聖異常的噪音從那些存在之中冒出。
明明難聽無比，卻聖潔動聽。
矛盾，非理性——已不是常人能理解。
假如能把那節奏定義為“聲音”。
海魔幼崽下一瞬即是被“聲音”所傷害到！
雖然尚為弱小，但依然具備汪洋之資的海魔幼崽忽然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軀體中聚集着什麼。
說是聚集也不太對，更像是古老傳承中它還遠遠未曾接觸到的方面。
孕育。
還沒長大就要生娃了???
海魔幼崽無法理解。
“善良”總能催生出種種東西。
不加克制的善良，容易繁衍出惡意，毫無節制的善良，更容易衍生出放縱，沒有底線的善良，會產生更加無底線的恐怖。
正在海魔幼崽軀體中聚集孕育着的，便是即將抹殺它的恐怖！
奧瑟從未想過，自己已然變成這種怪物。
不需要什麼物理層面的傷害，更不需要精神層面的破壞。
右臂崩解下顯露的東西，就是佩尼爾最終想要造就的產物嗎？
他不理解。
正常人的腦殼怎麼會想去製造這種完全與世界性質本身相悖的污穢造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彷彿處於溫暖的海洋。
但那海洋卻是種種母系屍骸浸泡直至腐爛后散發恆久的溫暖！
善良是有代價的。
且代價深重。
這力量無害，可無害才完美的顯露出它真正惡意。
海魔幼崽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遭遇了什麼，生命便開始極速陷入衰亡。
偽裝成森林的軀幹迅速失去光澤與水分，地殼下的軀體不斷收縮着範圍，如同被太陽炙烤般快速蒸發，散佈極遠處的迷霧變的稀薄。
偏偏發生這一切的同時海魔幼崽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它只能察覺軀體中那個凝聚着的東西越來越完整。
面對即將莫名其妙就要消亡的恐懼，海魔幼崽絕望地用殘存的軀幹發出震動地底世界上下數百層的無聲悲鳴。
“要結束了…”極力剋制着右臂想要蔓延的衝動，感知到周圍那種怪異氛圍消散的奧瑟，忽然面色一滯。
空氣粘稠的不可思議。
奧瑟從未感受過，這種像是用鼻子在抽取深海中水流的折磨感。
腳下的土壤里靜悄悄的冒出一粒又一粒璀璨的小結晶，這種現象，在所有土壤中皆有出現。
失去生命封印束縛的右臂也突然停止了躁動。
有什麼——
了不得的東西——
正在上升！！
那是一種不需要用眼去感受的景象。
甚至閉上雙眼去體會更加清晰。
一種完全看不見形體但極為龐大的東西，
來到了這裏。
無比費力的喘息着。
奧瑟腦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個無比荒唐的想法。
壞了，它媽來了！
不再是狐假虎威的威壓。
完全深同實質的深淵海洋之感。
是海魔的成年體無疑！
儘管完全看不到！但奧瑟確定！
海魔幼崽的母親已來到這裏！
可奧瑟面對這種絕境腦海里蹦出的第一想法竟然是——
那幾個獵殺到海魔製成法師袍的魔法師，會不會是在吹牛？
他真沒有想過，會存在這麼一種本土生物，強悍到讓佩尼爾研究製造出的污染源都下意識乖乖安分的實力！
地底安靜的可怕。
想像中的種種死法並未出現。
一枚碩大的寶石從土地中擠出，懸浮於奧瑟身前。
像是君臨者俯視臣下一般，隨即注意到那污穢的扭曲右臂。
海魔幼崽痛苦的無聲嘶鳴戛然而止。
超乎想像的偉力將那污染隔絕，並糅雜成實質，想要將其扯離海魔幼崽的軀殼。
但很遺憾地，那偉力頭一次失手了。
完全不符合任何道理的污染將被偉力抽離為實質的存在迅速聚合，同時展現出無比可怖的同化本質。
隨着軀殼崩壞，種種物質瘋狂聚集。
一道纖細幼小的身影出現在海魔幼崽崩壞的軀殼中，與此同時，海魔幼崽的核心意識同時被吞噬進那道身影中。
於它的母系力量覆蓋下，強行被“善良”所扭曲！
結晶崩碎的聲音連綿不絕。-
那是海魔幼崽失去供養的龐大殘軀外殼。
迷迷糊糊的意識從污染扭曲融合中重新誕生。
那是海魔幼崽——擁有類人型身軀的海魔幼崽——
深沉蔚藍的生物觸鬚構成的茂密長發不斷舒展，如同水母般美麗脆弱，攝人心魄的碧藍水眸緩緩睜開
——裏面滿是茫然與不解，更多是恐慌的獃滯。
它怎麼成了像人類一樣的存在構成？？？
換個生動的解釋，一個強大的捕食者，突然變成了食物？！
更好理解一下，習慣吃羊的人類，突然變成了羊本身！
難道還有比這更可怕的遭遇么？
那潛力無限，有朝一日可以成長為吞噬大地之物的身軀被“善良”強行扭曲，糅雜污染，成了這幅無用且脆弱的類人模樣！
連它的母親，也無法阻止那轉化。
——因那是腐蝕世界基礎之力其一，因那概念為“人類”，所以令沾染其力的它成為“人”。
奧瑟親眼見證。
破碎的地殼中，凝聚出一隻形似人類少女，但外表跟人類完全搭不上邊的怪異存在出現。
直覺告訴他，那生物，有着海魔幼崽氣息的生物，是他的右臂里冒出的東西鼓搗出來的。
現在發生的一切，已遠遠超出奧瑟的知識範圍。
物種之間能夠直接轉化嗎？
難道其中不該涉及到種種規則嗎？
能量的轉換何去何從？
河狸嘛？
奧瑟不理解，奧瑟大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