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 善良
到嘴的點心順着來時的方向飛速離去，不想失去美餐的海魔幼崽遵從本能做出反應。
隱藏與岩石地幔中的混沌身軀開始釋放出大量溢彩蒸汽冒出地面，那些氣體反射着好似肥皂泡泡般的色彩。
這些蒸汽出現的同時，反射着周圍的環境，於變幻中迅速擬造構建出大塊虛假的空間、岩壁與死路。
那些氣體不僅僅創造出海市蜃樓般的幻境，在森林中吸入氣體的原生野獸們也驚慌地發覺失去了方向與距離感。
周遭熟悉地一切都無比陌生，方向感與距離感的喪失讓其跌跌撞撞，混沌不已。
被餘波影響的野獸都尚且如此，是主要目標的奧瑟更是狼狽不堪。
以為自己已經距離危險漸遠的奧瑟忽然發覺自己徹底失去對周遭環境空間距離的理解，本該輕鬆踏出的腳步愣是沒有走出。
上下左右的判斷在此刻晦澀難明。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就好像突然整個世界都融成一團，自己就處於中心，彷彿無論去往何處都是一樣的選擇。
換個簡單點的說法就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
想破了腦袋，奧瑟也沒有想起該怎麼邁出步伐，向前走，亦或是奔跑，乃至跳躍。
周圍的環境清晰地在眼中映照，可奧瑟就是無法理解該如何向某個方向行動。
某種難以描述的力量將他腦海中有關行動的基礎本能全部麻痹，甚至是短暫的遺忘。
“果然…”
腦海里閃過數個名詞。
魔法師瞬息反應過來。
奧瑟此刻明白自己已經陷入某種比幻覺還要真實的困境。
這大概就是學會從未記錄到的——海魔的真實力量之一！
未知才是恐懼最大的源頭。
傳聞中的海魔無比強大，可只有親身體會，才能理解那份遠超文字描述的力量。
“比幻覺還要真實的感覺…
…
…”
大量知識快速閃過腦海。
“類似精神類魔法儀態？
是存在這種魔法儀態但…能夠讓我產生跟現實完全無二的錯誤認知，沒有產生常理判斷的任何異常感與不適或者危機感，這種自然為之的感覺，這種程度——”
與其說是類似高等魔法儀態的效果，不如說更像是…
“是形似侵染的強制認知扭曲類力量…”
也就是說，現在的我仍舊處於海魔捕獵的環境內！
立即認清情況的奧瑟迅速調整思路。
海魔的能力過於棘手，遠不是現在的他有能力去處理的。
但隨之疑惑立即湧出。
為什麼擁有如此離譜的力量，海魔卻從未與他正面對抗?
海魔會怕正面的鬥爭么?
如果不是故意戲耍食物，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奧瑟他所面對的，可以確定，確實是一隻海魔的幼崽。
隨着判斷結果的產生，緊迫的危機感竟然消散了少許。
當出現明確的判斷後。
後續的應對方法立即不斷從腦海浮現。
短短瞬間，奧瑟那超凡的魔法師頭腦里已經捲起思維風暴。
在確認敵人為海魔幼崽的情況下，從一開始雙方接觸，對方一直沒有做出任何物理層面的衝突。
相反，一直在使用精神攻擊的方式，由此可以得出，海魔對物理層面的打擊方式不太熟悉，至少，海魔幼崽的表現是這樣。
海魔幼崽擁有比擬甚至是超越侵染的完全修改基礎認知的恐怖能力。
以最基礎的五感之中往其他方向修改，連四階魔法師的感知都能輕易扭曲，無法辯出虛假。
同時，海魔幼崽非常善於隱藏本體，至少已經遭遇數次攻擊的奧瑟到現在都沒察覺到海魔幼崽到底身在何處。
除此之外，海魔幼崽應該還有更多未使用的能力。
奧瑟可是清晰地記得那個光頭傭兵是如何去世的。
那種力量似乎是虛無力量的碾壓，形似無形力場，但奧瑟沒有親自感受，也不能去確認，只能猜測海魔幼崽或許存在類似能力。
一條條信息劃過腦海。
非常可疑的一點靈光被奧瑟所抓住。
海魔幼崽為什麼一直沒有現身？這不符合強悍的原始生物所生存的方式，但假定海魔幼崽具有極高的智慧。
那就有極大可能——
現在的奧瑟，能夠對海魔幼崽的本體造成損傷！
聰慧的野獸懂得避免自身受到傷害的情況下去獲得食物。
極為擅長精神攻擊方式的海魔幼崽，很可能是懼怕他這個四階魔法師的臨死反撲！
海魔幼崽還未想到如何處理食材，食材卻已經想到了敵人的想法。
自然的殘酷就是如此美妙。
於生死一線中，雙方竭盡腦汁去贏！
敗者死，勝者生。
思維迅速發散着。
為什麼一直無法脫離此地？
奧瑟瘋狂聯想着——
很難脫離，說明無法脫離…
無法脫離代表什麼？
代表範圍很大！
範圍很大，說明海魔幼崽的某種特性與此有關！
那有沒有其中一種可能——
“你的本體，就在附近，離我非常近，很容易就能發現，但我會下意識忽略的地方！！”
左眼中絮狀物質瘋狂遊動，猙獰之意顯現。
以衝破部分生命封印為代價！
奧瑟向地面發起攻擊！
尋常普通的右臂表面皮膚瞬間炸裂，無定形之物在其中蠕動飄蕩，甚至拉扯着周遭的空間，有某種實質化的情緒像腐爛的污水般湧出。
那是斷絕一切希望后的終極絕望，是墮落，是污染規則，是渴望腐朽秩序的惡臭混亂！
放棄束縛右臂的生命封印，剝去了人類與魔法師的外殼，那層薄膜下的東西終於淺淺的品嘗到世界的甘甜——
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神的軀體。
它並不完美，且與完美相差極遠。
沒有什麼偉大的存在，會有那樣噁心混亂，扭曲腐朽無定形的外在。
那已經不是右臂。
那是侵染之後的源泉之一。
無人知曉該真正稱呼它為什麼。
釋放扭曲鏡體的奧瑟卻得知了它的稱謂——
它就是自己，亦是思格勒·佩尼爾。
更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經歷如淵絕望的人們。
它是“人類”。
它叫做：“善良”。
被此界眾生所拋棄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