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距離
結束吧。
莫雲溪腦子嗡嗡亂響。他彷彿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謝秋蛉。他這番回來就是為了重新讓謝秋蛉回到自己身邊,他以為哪怕兩年沒見謝秋蛉還是會對他死心塌地,就像過去一樣。
而謝秋蛉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原因就是季國森,一個醫生,謝秋蛉的同事,對謝秋蛉有着超越朋友的關心。
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答案。謝秋蛉這兩年一直呆在雁門關,沒有理由和季國森有任何交集。
“你自己干過的齷齪事不覺得噁心嗎?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成熟一點,放過彼此,好嗎?”謝秋蛉背對着他,抬腳往屋裏走。
“不好,我不同意。”莫雲溪抓住謝秋蛉,雙臂張開把她緊鎖在懷中,任憑她掙扎也不鬆手。
莫雲溪的懷裏是不一樣的。隔着一層絕熱的電熱服,她彷彿觸碰到了記憶里那個冬夜莫雲溪足以熔化冰雪的溫暖。
“放手,好嗎?”謝秋蛉的語氣軟了下去。
“蟲兒,這些年我是對不起你,那我們就回去慢慢說,好好說。跟我回家,好嗎?”莫雲溪的語氣帶着溫柔,帶着懇求,可這句話在謝秋蛉心裏又是多麼霸道,不容她拒絕。
“你們在幹什麼啊?”老闆從屋裏出來,看到了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
謝秋蛉心中回絕莫雲溪的想法被堵在了嗓子眼。
“小夥子你是誰啊?”老闆問。莫雲溪臉上的血跡太過突兀,把她嚇得不輕。
“他是我男朋友,接我回家。”謝秋蛉搶在莫雲溪之前開口。
謝秋蛉一臉安然的微笑,絲毫沒有剛才的緊張與不適,在旁人眼中倒很是親昵地倒在自己男朋友懷裏。
老闆笑了笑。
謝秋蛉這番舉動卻讓莫雲溪心頭交雜着愧疚和暖意。
莫雲溪輕輕吹去謝秋蛉頭頂的雪花,很自然地撫弄她披在肩上的細軟長發。他也很認真地藏住了自己的慌亂,默契地和謝秋蛉在老闆面前表演了一番。
“那我算是白收拾床鋪了。”老闆笑,手中亮出了二維碼,上面顯示着數字“十”。
十個貢獻點。貢獻點是末日後的通用貨幣,根據勞動價值換算,由聯合政府發行。
莫雲溪把手環一揮,機器女聲發出冰冷機械的播報聲:“收款,一千。”
謝秋蛉和老闆用同樣驚訝的表情看着這位闊爺。
“這?”老闆心裏犯嘀咕。
“你?”謝秋蛉不解他如此敗家的行為。
莫雲溪揚起臉,驕傲地拉起失神的謝秋蛉離開了小吃店。
謝秋蛉不經意間看到了莫雲溪手環上的數字。無數個九密密麻麻地擠成一團。這就是軍功的價值。
雪還在下,沒有停的意思。正值寒冬,天氣格外得冷。謝秋蛉冷得發毛,她的電熱服已經停止工作了。離開了小吃店溫暖的炭火,身處冰天雪地中,體內僅存的幾分熱量開始快速流失。
兩人之間近乎拖拽,可其實謝秋蛉也是半推半就,沒有什麼反抗的決心。
白皚皚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腳印,寂靜的雁臨城隨着老闆關上燈已經是悄無聲息。
安靜的氣氛,冰冷的感覺,謝秋蛉的精神又開始恍惚。她剛才出於本能的行為一定又是讓莫雲溪誤會了,否則他斷然不會如此用力地抓着她。
“摩托車。”路過自己的小摩托時謝秋蛉還是有所感覺,但她牙齒打架,
發出的聲音也含糊不清。
莫雲溪這才知道謝秋蛉的電熱服已經沒電了,從包里拿出一塊型號特別的電池給謝秋蛉裝上。這是特戰隊員的專用電池,續航時間是三個月。一般的電池是兩到三天,軍用電池為一周。
電熱服重新開始工作,但全身的冷意短時間內還是沒法消退。謝秋蛉活動着麻木的四肢,不小心給張了張嘴喝下了一口冷風。
冷氣闖進胃裏疼得謝秋蛉乾嘔,雙腳止不住地下跪,剛剛使勁憋住的眼淚撲騰撲騰地往下掉。
“蟲兒。”莫雲溪趕忙扶住她。
“沒事。沒事了。”謝秋蛉嘴裏嗚嗚地念叨,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意思。
莫雲溪只能努力地將謝秋蛉抱住。分開了太久,心的距離或許也遠了。
謝秋蛉忍着劇痛抬起頭,一張令她懷念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莫雲溪的臉是很有輪廓的那一種,有歐洲人模樣高挺的鼻樑,還有亞洲人溫儒淡雅的眉宇。
更重要的是和她想像得不一樣。他的神情里是心疼,害怕,是讓謝秋蛉心裏融化的溫柔,是他們最初的感覺。
“喵嗚。”
一隻變異的小貓咪不合時宜地跳到了謝秋蛉的摩托車上,發出了怪異的叫聲。
謝秋蛉抽出腰間的軍用短刀,左手一拳打在貓腰上,右手一刀補過去。
“別。”莫雲溪想阻止她,可話音剛落血柱就飛濺起來。
落在雪地上的貓不斷擺動身體,腰上大窟窿里冒出的血把地面染紅了一大片。
謝秋蛉從摩托後面的箱子裏拿出一瓶濃硫酸,倒在了貓半死的身體上和刀上。變異貓發出了凄厲的慘叫,全身長出了焦黑的爛疤,發出了難聞的臭味。
“其實沒必要。”莫雲溪嘆了口氣。
謝秋蛉沒給他任何好臉色,怒火激起了她全身的動力,還不死心地瘋狂抬刀扎在碳化的屍骨上。
莫雲溪仔細地擦乾淨每一處血跡。雪地上的,摩托車上的,還有謝秋蛉身上的,然後用濃硫酸清理乾淨。
扎了十幾刀,謝秋蛉累了,靠在摩托車上,大口喘氣。蒼白的小臉與月色相對,柔弱得讓人想不起她暴怒的模樣。她只用了兩根手指夾住刀柄,刀身晃來晃去,一閃一閃地亮,腳下一團黑乎乎的屍體一動不動,不僅沒有慘狀,反而讓整個畫面詭異又美麗。
“蟲兒。”莫雲溪把謝秋蛉攬在懷裏,右手順着她的手臂滑下去拿走了搖搖晃晃的軍刀。
謝秋蛉再也撐不起挺直的腰背,倒進莫雲溪懷裏。
她閉上眼,使勁地在莫雲溪懷裏拱,伴隨着短促的呼吸。幾秒后,她安靜下來,平靜得嚇人。
電熱服功率正常,溫度一攝氏度,正在升溫。
“蟲兒,別睡。我帶你回家。”莫雲溪抱起謝秋蛉沖向自己的汽車。
“嗯。”謝秋蛉微弱地呢喃。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