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常輝霖當然沒有離開,事實上,就算是他想走,估計也走不了多遠。
他張開手臂,用誘哄一般的語氣道:「過來。」
中原中也緊緊盯着他,那雙紅色的眼睛一動不動,或許是兩秒,或者更長的時間,他終於動了起來。
那甚至不是人類能達到的速度,常輝霖眼前一花,下一刻就重新被攬入懷。
咯吱咯吱的磨牙聲。
常輝霖環抱住中原中也,左手解開了右手緊纏的布條,傷口早就凝固了,現在當然沒有一滴血流出來,中原中也卻像是嗅見了什麼美味佳肴,整個人都躁動不安。
常輝霖有一下沒一下撫着他的脊背,背過右手,在後腰的刀鋒上不輕不重地抹過。
水中多出一股甜膩的鐵鏽味,緩慢地凝聚成一條無形的線,探入健壯一些的那個少年背後。
中原中也猛地掐住常輝霖的腰,喉嚨里發出近似於威脅的低吼,他額頭上的汗水瀑布一樣滾落,身體的溫度也一升再升。
常輝霖也不好受,他唇瓣發白,要不是中原中也本能地把他護在懷裏,他可能已經滑下去了。
[快快快快停下啊啊啊霖霖!!]
琥珀瞅着常輝霖飛速下降的血量和生命值,驚叫出聲:[你的氧氣要不夠了!趕快把潛水服的破洞堵起來!!]
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常輝霖閉上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中原中也身上,中原中也體內就像是個快要損壞的熔爐,異能互相侵吞排斥,一部分很快茁壯起來,就從外界吸收起了異能。
有源源不斷的異能從外界進入這具身體,然後隱晦地順着某條路線藏進了另一個地方。
那條線不虛不實,從中原中也身上蔓延出來,一直連接到不遠處的大缸。
常輝霖呼出一口氣,異能傾巢而動,掐住那根線,但他卻沒有掐斷,而是引導着其中的能量迴流,這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抽象又困難。
模模糊糊的,他似乎聽見地下某個巨大的存在發出暴怒的聲音,然後不甘地虛弱了下去。
全部被榨乾,一滴也不剩,常輝霖能感知到那東西的堅持了數年的醜惡生命力正快速流失,最後真正要枯竭之際,有個聲音急急忙忙地喊了出來:
「等一下!放過我吧!我死了她也會死!」
像是害怕常輝霖不理解「她」是誰,它還特意解釋道:「兮兮啊,你還記得對吧?」
中原中也狀態已經好轉,至少現在的他理智已經部分恢復,察覺到自己的臉正對着少年脆弱的脖頸,隨時都會咬下去時,他連忙後仰,離開了那無形誘惑他下嘴的地方。
他懷裏的少年冰冷的嚇人。
「常輝!?常輝!?你能聽見我聲音嗎!?」
常輝霖依舊緊閉着雙眼,此時他的意識已經浮於虛空,與不存現實的污穢之物對話。
紅海掀起波濤,彙集成了一個人形,血色褪去,露出個閉着眼的小女孩,小女孩齊耳短髮,白色的公主裙,緩緩張開眼睛看向常輝霖。
「神明大人?」
「你看對吧!?她就在我身體裏,」那個聲音試圖誘惑常輝霖:「只要我活下來了,她就會活下來……你也會不忍心的吧?多可憐的小女孩啊,小小年紀就死了,我可以讓她重新活過來……」
「我遇見一個人,」
常輝霖突然開口:「她來到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救這個女孩,但在不久之前,她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不可能實現的,你現在告訴我可以復活寂藤兮,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那是她愚蠢!」
那聲音尖利了起來,像是無數的人聲在尖叫,刺耳難聽:「我當然可以做到,我可是神啊!我不會騙任何人!」
「不是不會,是不能吧?」
常輝霖不理他的辯駁,「這應該是詛咒的一部分蔓延,你說對嗎,」
「最初做下實驗交換條約的寂藤家主,寂藤宗政。」
紅海的躁動一瞬間寂靜。
.
真正進入輪船宴會的前夕,窗外窸窸窣窣的雪景。
房內暖氣開到適宜的溫度,熏的人昏昏欲睡。
常輝霖才翻過手上的一頁書頁,門外就有人敲門,他沒有抬頭,繼續看自己的書:「進來。」
澄海花應聲推門走了進來,她關上門掩去外面的寒氣,走向坐在落地窗旁的少年。
「常輝大人,這次參加宴會的所有人選我們都進行了調查,正如您所料,他們或多或少都與十年前的大事記斷層有關,我們循着蹤跡往之前的檔案查,發現了這個。」
她交出手上的整理好的資料。
資料沒有多厚,常輝霖翻開幾頁就到尾了,他看着上面隨意帶過的兩個字,念了出來:「寂藤……」
「是,常輝大人,有什麼疑點嗎?」
「寂藤家族在五十年前還是政府樞要,如今怎麼沒落的只剩一個孩子了。」
「他們家族的內部消息一直封鎖的很嚴實,由於寂藤家的上任家主去世,具體原因可能只有這任家主,也就是宴會的與會者知道了,」澄海花皺了皺眉:「不過她的參加並不是以寂藤家族的名義,而是跟着情報商二葉亭四迷,這也算合理——近些年許多老牌的家族都倒下了,如果想重新擠入橫濱的牌局,靠着其他勢力上升的家族也不在少數。」
常輝霖沉思一般盯着資料,片刻后道:「把他們家族能找到的活動軌跡全部搜集起來,以及……」
他側頭:「二葉亭四迷的來歷,能查到嗎?」
「我們對於他的來歷根本無從而知,但有個傳言,說他當初是被海浪衝上沙灘被人發現的,附近的漁民把他救了起來,不過這也不知真假。」
常輝霖指尖蹭過照片上的臉:「他的臉是假的。」
「是,他對外的說法是自己毀容了。」
「來歷不明的人和未知家族的沒落後裔……澄海,多投注一點注意力在他們身上。」
常輝霖合上資料。
「是。」澄海花低頭,準備退出房間,常輝霖叫住了她:「中原中也安排好了嗎?」
「安頓好了,遵從您的吩咐,我已經將您不會帶着他出席的消息傳給了港.黑的內應,不用多久,森鷗外就會知道這個消息了。」
常輝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重新翻開書,澄海花看着他欲言又止。
「澄海,什麼事,你直接說就可以了。」
常輝霖嘆了口氣,再次合上書頁。
「抱歉……打擾您了,我只是想說,您似乎一直有意地把中原君向森鷗外那邊推?」
澄海花有些不安地補充:「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您的一切指令必然有其用意……」
「這不是錯覺。」
常輝霖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移向窗外簌簌飄落的雪花。
「正如你所言,這就是我的目的。」
「您……」
「你想問為什麼?」
常輝霖替她把想提的問題說了出來。
「澄海,你覺得森鷗外一切的行為,是真的在爭對我嗎?」
「您的意思是……」
澄海花很聰明,幾乎是常輝霖一點她就明白了。
「中原君才是他想要的獵物。」
常輝霖收回放在雪上的目光,昏黃的光拂在眼底,給他帶上了點暖意,但說出的話卻寒涼如刀。
「既然這麼煞費苦心的佈局,那我就把他想要的獵物親手送到他嘴邊。」
少年垂眸,漫不經心地翻到他正看的那一頁,插畫上的猛虎正是噬人的姿態。
至於這獵物有沒有被提前下毒,會不會毒死獵人,就無人知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