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下山
戰場上,風雪飄零。
比起戰爭的殘酷,這裏的嚴寒或許更讓人難以接受。事實上,若不是這些將士們都已習慣了這樣殘酷的天氣的話,戰場上面的局勢說不定又會發生極大的變化,所以這也就是其餘的軍隊都無法承擔抵禦魔教以及整個雪原厄斯的原因。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天氣狀況之下還能夠保證先前制定的策略照舊,也就只有林家黑騎可以做到了,他們是絕對無法承擔得起這份任務的。所以,雖然許多人都心裏面對林家現在的地位有所妒忌,但是誰都無法否認林家確實是幫着帝國攬下了一個麻煩。
感受到面前的洶湧劍氣之後,吳良的心中頓時出現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傢伙怎麼境界漲得這麼快?!水漲船高得不留痕迹。之前只是聽聞他與安引年對戰過一場,而且全身而退。那件事情可以說是讓整個雪原厄斯都知曉了林葬天的厲害,雖然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對他的境界有所猜測了,但是目前來看,她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的可怕程度。
吳良一襲黑衣獵獵作響,像是要被劍氣席捲起來的風給撕爛了一般。
她額前的發被吹開,露出了白皙的額頭,一雙眉眼清晰地展現在林葬天的眼中,充滿着野心的一雙眸子緊緊地盯着林葬天。她眼角的餘光看到那些洶湧的金色劍氣如潮水一般的向著自己的身後涌去,如此洶湧,又如此平靜,彷彿在醞釀著什麼超乎自己所想的事情,但耳邊的馬蹄聲和武器交錯的聲音讓她實在是無暇關心這些瑣碎細緻的問題,光是應付面前這位的氣勢就已經夠她專心一致了。
“久聞大名。”吳良半真半假地說道。不算是昧着良心,因為事實確實如此,只是面對着林葬天說出這句話,還是難免有些言不由衷。
“哦?”林葬天繞過她的頸部,望向吳良身後趕來的安命,以及她們身後的、位於大軍之中的炮車之類的攻城之物,雖然林家這邊也有那些東西,但是因為路途遙遠的緣故,所以導致帝國內雖然有着很多的來自公孫家族的東西,但是西北這邊就要少了很多,這回帶過來的東西也不是很多,不過比起魔教所帶的東西而言,應該還是能夠應付的。
林葬天挑了下眉,劍尖微微偏移,指向了站在他面前的吳良。對於他們這個境界的人而言,在戰場之中對峙其實要更危險一些,但是同時也是他們的自由所在,隨便他們怎麼亂來都不會有什麼事情,因為這個戰場的空間對於他們而言確實是足夠的大,所以任憑他們如何也不會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
兩個人幾乎是下意識就出手了。
在眼神交匯的一剎那,兩人二話沒說,幾乎同時出手。
戰場上只聽聞一聲巨大的響聲,然後便看到一黑一白,顏色各異的兩道劍光撞在了一起,迸發出無限的強光,震動得空氣都在顫抖,連天上的落雪都彷彿停止了一般,靜止在了半空,而遠觀身後的那片“金色海潮”,則是無聲般的掀起了“巨浪”,朝着每一個人蓋了過去,像是要合上一本厚重的書本一般,不帶一絲拖泥帶水的。
一個眨眼的時間裏面,兩人便已經交手了數次。
空中的一切都變得蕩然一空,就連天上的雲彷彿都受到了波及,開始緩緩地散開。不是流動,而是被迫的散開,也像是受到了地面上那兩個宛若怪物一般的存在的對抗的波及一樣,被一雙無形的巨手隨意撥弄開。
安命跟着身後那些射出的大炮一起越過了那道高高的金色巨浪,背着劍匣就出來了,她身上的那道劍意比起之前所見還要更加濃重一些,不過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感覺,整個人就如同一把無鞘的鋒銳長劍,劍意極濃。
眼見着安命也加入了這場戰鬥,林葬天這邊握劍的手又緊了一些。
同時應付着兩位,說輕鬆都是騙人的,唯有置身在他所處的境地當中的人才能夠體會到林葬天所面臨的究竟是怎樣殘酷的局面。
吳良手握黑劍,一邊指揮着戰場上面的進程,一邊與林葬天對戰,心裏面也十分不輕鬆,一想到魔殿那些家
伙居然讓自己來做這麼冒險的事情,她的心裏面就是一肚子的火,但是氣也沒處發,只好全部宣洩在了林葬天一人的身上,所以林葬天見她出現越來越凌厲,彷彿不知道累似的,天知道她此刻抿嘴咬牙,心裏面不知道專心到了什麼程度,簡直能夠和她平時修鍊閉關一樣專心了。
他們之中誰也不會知道這場戰爭的最終走向會是如何的,只是每個人的心裏面都有着一桿秤,心思各異。
比起上面的那些大的棋局,這場戰爭的開始就是一枚黑白棋子的落子的過程,誰都不覺得自己是身不由己,但是每個人卻在安心地詮釋着身不由己究竟為何。
有時候人心如河,表面澄澈,底下卻藏污納垢,飽含着所有在河面上肉眼難見的腌臢。
林葬天揮劍而過,一道寬闊的劍氣撲面迎向對面的吳良,後者硬生生地接下這一招之後,又藉機靠近了一些林葬天,以她和林葬天的距離,或許這就是她個人的所謂必殺的距離吧。
林葬天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她的腳下,輕輕地在地上跺了一腳。地面隨之一震,無數白色的用靈力悄悄凝成的“絲線”頓時消餌,全部斷裂。
吳良見自己的詭計被發現了,臉上掠過一絲肉疼的表情,但是很快便接受了這個失敗的結果,藉著自己與林葬天之間的距離靠近了的機會,趁機一劍橫抹,黑劍劃破空氣,連空間都發出了一陣碎裂的聲音,像是被什麼鋒利無比的東西給撕裂了一般,裏面回蕩着無數寂寞的回聲,宣洩着劍氣與劍意,但是沒有多少殺意,只是單純的發泄自己的憤怒,全部壓倒性地朝向林葬天一人。
林葬天見此,有些喜悅之色,只不過除了他自己沒人可以察覺到這份一閃而逝的喜色,只是看到他側了側身子,隨手提起月壺劍抵擋。
兩把劍撞擊在一塊,林葬天與吳良之間的距離與時間彷彿也陷入到了一份無限長遠的寂靜之中。
“不錯。”林葬天微笑着說道,像是簡要地評價了一下吳良的出劍,語氣如同一個老者在指教後輩一樣,聽得吳良心裏直冒火。
“打個架話怎麼那麼多?”吳良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她盯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張冷峻的臉龐,此刻那張臉上浮現出的一抹笑意讓她徹底將之前對林葬天的一絲好感全部給抹去了,眼下只剩下憎惡,只想要讓眼前的這個人再也笑不出來。
吳良隨即輕鬆手上的勁道,然後又變換劍招,狠狠地朝着林葬天的要害砍去,動作狠厲。
林葬天笑了一下,巧妙地躲開她那一劍,然後一腳踢開身後安命飽含劍意的沉甸甸的拳頭。
“只是覺得現在如果不說的話,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了。”林葬天語氣輕鬆地回答道。
他的動作依舊是那樣行雲流水一般寫意,彷彿自己不是身處戰場,而是在一個廣闊的演武場上切磋。
聽聞林葬天的話后,吳良更來氣了,揮劍的力度都超乎她想像的高了不少,像是打破了以往自己認為的極限,眼中浮現出片刻恍惚,隨即神色一喜,動作頓時又快了幾分,一點也不退讓,時刻在逼近,這下就不再有之前試探的心思了,而是切實的存了殺心。
林葬天也察覺到了她身上的變化,嘴角微微勾起,與此而來的,還有許久未見的安命。
“若是我上次的話還作數的話,這回我可就真的不留手了啊。”林葬天仰着脖子躲開吳良的一劍,對一旁逼近林葬天身邊的安命說道。
安命皺了下眉,背後的劍匣受到她的氣機牽引,頓時大開,數把利劍一齊掠出,如同飛蝶一般在她的身邊飛舞着,不一會便化身為海底的游魚一般,靈活地朝着林葬天這邊襲來。
她從頭到尾沒有開口與林葬天說一句話,只是將劍意包裹拳頭,然後出拳不停。
對於安命來說,這就是她最好的開口的方式了,一切多餘的話語,都不過是贅述而已。
林葬天突然回頭望去,發現靈兒一襲白衣,不知何時也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她腳腕上還是繫着那個不知來歷的鈴鐺,輕盈地落在林葬天身邊
,擋下了安命的那一拳,然後和林葬天並肩站在一起。
“你怎麼來了?”林葬天笑問道。
靈兒看了看吳良和安命,然後說道:“過來幫你啊,你再厲害,和她們一起打還是有些不容易的吧?”她抖了抖腰間的那把長劍,然後像是炫耀似的說道:“而且你看!我出門前還特意拿了把劍,這回剛好可以試一試這把劍好不好使!”
靈兒的說話的聲音不算大,但也聲聲入耳,吳良和安命自然也是都聽進去了。
吳良心裏面又是一股無名火,心中憤憤不已。合著我們是你的磨刀石是吧?拿我們試劍!?
她沉下一口氣,瞬間便出手了。
靈兒和林葬天說話之際,隨手抽出腰間的那把長劍,長劍鋒利,劍身彷彿一條清澈的湖水一般,從眼前浮現出一層波光粼粼的白光,在靈兒的手中使用得靈活至極,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一把劍一樣。這讓本來還對她有些擔心的林葬天頓時就放下了心來,出手也就更加地隨意一些了,任憑劍氣餘波殃及周圍的敵軍,掀翻幾匹戰馬,搗毀幾件鎧甲,震破幾件武器,都是在林葬天的可控範圍之內。
吳良與安命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隨即心有靈犀一般,同時變換身形和位置,開始向林葬天他們一起出手。
林葬天一邊出手,一邊視線掃過身後。
白三都和雪狼殺出了一條血路,二人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大的火氣,一個個殺了過去,差點就要讓人忘記了他們原本的身份。
北辰身後浮現出一道巍峨的金色法相,十字架也變成了等人身高,上面的那條盤繞着一把金色長劍的黑蛇嘶嘶地吐着舌頭,像是為他身後的那道法相加持了一層護光一樣,愈發得凝實起來。他雙手合十,一步一步地往前,誰也擋不住他,背後的法相三頭六臂,一拳又一拳地向前砸去,大地龜裂不已,雪和土一起揚起,掀翻了數不清的敵軍,又或是抓起三兩敵軍,將他們當做石頭一樣甩出去。同時空中許多的炮火也大都是他擋下來的。
白小樹像是習慣了自己那個遠古雪豹一族的身份,雙眸中的瞳子豎了起來,身軀向前微微彎下,迅速地遊走在戰場之中,如同一個手染鮮血的幽靈殺手。
紅栗則是專門在戰場上挑出那些境界高強的人去打,或是抓出那些隱藏身份的魔教之人,還讓她發現了幾位混在其中準備圖謀不軌的城主,全部被她以身後的九尾纏繞裹緊了脖子,一下子便擰斷了,徹底沒了氣息。
陸思與林衠在前線拼殺,一人拿着個巨大的斧子,頗有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無數戰馬都被她拿那把巨大的斧子給掀翻了,或是砍成了幾段,動作極快,甚至敵人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下的戰馬便已經倒了下去。而這個時候,一旁的林衠便會拿着那把銀白長矛跟來,順便了結了墜馬那人的性命,二人配合默契,在戰場上也成為了一股堅實的勢力,一直向前衝去,硬生生地擠破了魔教的集合軍的“盾牌”。
大致地看了眼身後,林葬天也算是心裏有數,他們這裏,則像是整個大軍為他們騰出來了一片空間供他們廝殺一樣,居然連一個“外人”都沒有出現在這裏。
林葬天聽着耳邊的喧囂聲,看着安命與吳良,漸漸地察覺到了這場戰爭的殘酷和無法避免,當然也包括這包含在其中的種種。
不過都無妨,都是一劍的事罷了,至於之後戰場上的走勢如何,這場仗所帶來的影響,都暫且不需要去考慮。
林葬天和靈兒同時抬起手中的長劍,與吳良和安命對峙着,像極了這場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那樣。
戰場上,再度湧現出幾道含着滔天氣勢的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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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
趙明溪終於決定下山去看看。
“主人,您這是要想好了?”一個軟糯的聲音響起,隨即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現在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身旁,嘴角帶着邪邪的笑意,湊近了趙明溪的耳邊,輕聲耳語道。
趙明溪早已習慣了她如此,無動於衷,微微點頭,緩緩道:“天下即將大亂,是時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