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野曠天低
身材單薄的女子懷抱着一隻肥貓走出了雪洞,外面的陽光很刺眼,沒有雲彩遮擋的天空下,雪原無比廣闊,可以看到天的邊緣。
近來追殺她的人少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但總歸是讓安命她們最近稍微覺得不那麼累了一些。
“該走了,”安命低下頭,輕輕地拍了拍懷中的肥貓的腦袋,“趁着現在天氣還好,我們爭取走出去多一點,早日離開雪原厄斯。”
懷中的肥貓微微抬頭,看了眼安命許久不見的輕鬆的笑顏,然後“喵嗚”地叫了一聲,兩隻爪子搭在安命的胳膊上,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渾身一顫,柔順的毛髮好似突然堅硬了一瞬,然後又恢復如常,看不出有什麼變化。自從上次在風池城與雪狼不自量力地爭鬥了一番,現在身上的傷勢才算是終於好得七七八八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整日都需要睡眠來補充自己的精力。
安命眯了眯眼睛,轉身望去,遙遠的山巒在眼中變得像是不復存在一般,與地上的白雪一起混合在了一起,有的時候離別就是如此,每當想到身後的雪地裏面埋藏着不少的屍體之後,安命都會有一種奪命天涯的感覺。不過幸運的是她並不是一個人,與之相伴的還有一隻實力不容小覷的肥貓。
她大致地判斷了一下方向,然後便很快地消失在了原地,像是晴空之下的一個海市蜃樓。
唯有地面上殘留的氣旋還證明着她曾經存在的痕迹。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安命曾經出現過的地方,又多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他一襲寬大的白衣,眉宇之間彷彿有一朵每日都在下雨的烏雲。
“就是這裏了,”男人咧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著,“上次逃掉的獵物。”他的臉上泛起一副壞笑,就像是要搞惡作劇的小孩子一樣,但是他與小孩子的區別就是,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真的!
齊祥其不一會又換了副嚴肅的神色,沉聲道:“你真的很無聊。”
“呵……為了我們的大計,這一點算什麼?”齊祥其嘴角勾起,然後隨手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幅空白的畫卷,手腕輕輕一抖,畫卷頓時在空中徐徐展開,像是緩緩被推開的平靜的海浪,泛着星星點點的光彩。
隨後齊祥其將空白畫卷往下一放,只見空中頓時從四面八方起,凝聚出了絲絲縷縷的黑色“墨汁”。
齊祥其略顯滿意地看了眼那些從四周凝聚而來的“墨汁”,然後伸出一手,併攏雙指,如同揮筆作畫一般,在空白的畫卷上牽引着那些黑色的“墨汁”在上面勾勒出一道道痕迹。
當他最終一氣呵成,停筆的時候,空中頓時都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不錯。”齊祥其簡單地評價了一句。
看着畫卷上那張有些熟悉的面容,他的臉上神色玩味,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些什麼,嘴角總是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但是這樣的笑容看了讓人心生恐懼,估計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吧?
當他握緊手掌的時候,整個人連人帶畫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四周那些黑色的“痕迹”也如同一朵盛開的黑色花朵一般,在雪白的平原上綻放。
曇花一現。
在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之後,齊祥其背着手出現在了雪原厄斯的某處,手裏拿着一個畫卷。
他的周圍儘是遮掩身形的白色雪霧,安命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是此刻已經頹然倒在了地上,半睜着眼睛,背上的劍匣還在,渾身都已經僵硬,看不出來有什麼生氣了。而在她的身旁蜷縮着一隻肥碩的小貓,後者也受
傷不輕,但還能夠活動,此刻正擔憂地趴在安命的旁邊,呼喚着快要睡去的她。
天知道他們到底是遭遇了些什麼,居然讓齊祥其費了如此多的心力來尋找,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人,結果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看得讓人覺得心裏充滿疑惑。畢竟以安命的實力來說,不應該變成這個樣子的。
齊祥其緩緩地走到安命的身邊,俯視着她的重傷之軀,以及旁邊那個認出了齊祥其,正在朝着他示威的小貓。
“怎麼變成了這樣?”齊祥其略帶調侃地問道。
安命眼珠動了動,並沒有想要回答他的問題的意思。她現在渾身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若不是中了埋伏,被毒針扎破了皮膚,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樣下場。
見自己得不到回應,然後齊祥其便蹲下身來,一手抓住安命的下巴,將她的腦袋輕輕抬起來,讓她可以看見自己的眼睛,然後對她說道:“既然你現在也說不了話,也反駁不了我,更做不出什麼反抗,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將你送迴風池城吧?呵呵……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不過現在估計你只有在那個地方才算是稍微安全一些了,你得感謝我!”
說著,齊祥其便一手將安命提了起來,包括安命旁邊的那隻貓,然後下一刻她們就一起被他隨手丟入了驀然浮現在空中的空白畫卷之中,她們也隨之消失不見。
齊祥其笑了一下,雙手輕輕地拍了拍,說道:“這下好了!”
與此同時,風池城的城牆上忽然掉落下來了一道人影,正是安命她們。
城牆上的士兵們見了那突然出現在城牆上的身影,還以為是敵襲,立馬緊張了起來,但是當他們認出來了城牆上的那位是誰的時候,便頓時慌了神,急忙有幾人去找吳良報告此事去了。
沒過一會,城牆上便多出了一個人的身影,正是那位派出了不知多少人去尋找安命她們下落的吳良。
“真是天天想找的人怎麼都找不着,當忽然不想的時候,那個人便突然出現在面前了。”吳良難掩心中的喜悅,同時也心中一輕,感覺自己心上繫着的一個重重的擔子終於放下了。
“快!找人把她們好好地安頓下來!把她們身上的傷也趕緊醫治一下!”吳良抬起手臂,拿衣袖揉了揉眼睛說道。
她見周圍的人動作實在是太慢,於是乾脆自己來了,隨口問了一句城中的軍醫現在在哪裏,然後便將安命她們一起抱了起來,御劍從城頭這邊消失在了眾多人的視線裏面。
現在唯一可以護得住她們的人,或許也就只有吳良了。
安命被吳良抱在懷中,感覺身上無比的溫暖,是吳良在用自己的靈力在為她做着簡單的療愈。她的眼睛一會睜開,一會又忽然合上了,看起來十分睏倦。她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的地方,時隔這麼久,居然會重新出現在這裏。
“你到底是被誰傷了?怎麼會這麼嚴重?!”吳良眼睛餘光看着她,關切地問道。
“好了,你現在傷勢太重,就別說話了。”吳良抿起嘴,眉頭緊皺,她們之間的關係很好,安命也算是吳良為數不多的朋友,之所以會成為朋友,主要還是因為吳良和安命都不是那麼善於言辭的人,當在眾人之間的時候,她們兩個人自然而然便學會了抱團取暖,話少的兩個人也自然而然地聊到了一起去。
緣分難得,所以吳良在得知了風池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才會那麼快地趕來,甚至連行李都沒有帶,只是拿了把劍,直接御劍就從魔殿那邊過來了。
雖是教主的安排,但也包含了她的私心。
“你可得給我好好的啊!”見安命已經閉上了眼睛,嘴唇泛白,吳良頓時緊張地說道,幾乎要流下汗來。
這一日,離開了風池城多日的安命終於回來了,而她回來的消息也很快就被人掩蓋了起來,城頭上的士兵們都沒來得及往外說,就被下達了死命令,城牆上的事情萬萬不可外傳,事關重要,不可輕易對待。
與此同時,魔教內的各方勢力依舊暗潮洶湧,並未停止對安命的性命的懸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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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
齊祥其彷彿自言自語一般,說道:“為何要救她?還要將她送迴風池城?”
“我就不能是單純的發發善心嗎?”
“不信。”
“哈哈哈……實話跟你說了也無妨,你也知道林家的黑騎最近剛剛將石頭城、未央城,以及鳴鳳城全部都攻下來了,包括落雪城和立北城,這已經是無座城池了,魔殿那邊怎麼還會坐得住?!而在這之後,唯一能夠制止此事的,不就只有這座風池城了嗎?那個安命,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和林葬天有着死仇的吧?”
“你是想要……”
“沒錯!我就是要他們打起來,越亂越好!哈哈哈……”男人的笑聲突然猖狂了起來,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邪惡想法。
“無聊。”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得提醒你多少次你才能記得住呢?”齊祥其眼神一變,冷聲道。
“哼,我再怎麼想,總覺得我與你之間,並非是一體!”齊祥其皺了皺眉。
“這話……你說了可不算!”齊祥其嘴角一撇,轉身便走進了一個等人高的寬大的空白畫卷之內。
風卷而過,天地之間頓時又變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迹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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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城。
林葬天出現在了白禪大師的身邊,輕聲笑道:“來這邊也大半年了,感覺怎麼樣?”
“已經適應了。”白禪大師笑了笑,回答道。
“那就好,”林葬天點點頭,說道:“我還怕你不適應這邊呢。”
林葬天默默地注視着前方,突然說道:“我最近總是有點不祥的預感,所以特地來問問你,看看你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感覺。”
“為何不問那位王冬姑娘?”白禪大師看了眼林葬天,微微笑道,“不過我也確實有跟你差不多的想法,最近總是感覺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心裏面有些不平靜。”
“估計又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吧。”林葬天淡淡地說道。
白禪大師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城牆上的風雪吹過,彷彿將他吹成了一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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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殿,某處秘地。
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緩緩地走進了這裏,偌大的空間內一片漆黑,只能聽到近在耳邊的呼吸。
男人的手指上戴着個黑寶石戒指,手中還拿着一個造型古樸的鈴鐺。
當他出現在此處的時候,手腕輕輕晃了一下,手中的鈴鐺於是驀然響起來。
空中頓時回蕩起了一陣鈴鐺的脆響。
下一刻,周圍便全部都亮了起來,無數燈火一瞬間全部被點燃。
放眼望去,無數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遠古巨龍全部俯身在地上,背上的翅膀微微顫動。
如此壯觀的景象,簡直如同神跡一般存在於此。
只是它們身上的魔紋和古鐵,將它們的悲慘也毫不掩飾地展現了出來。
當男人再次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鈴鐺的時候,這一方空間之內便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了遠古巨龍的吼聲,帶着遠古的氣息,有着彷彿可以穿透一切的氣勢。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自由地行動了!”男人嘴角勾起,笑意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