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夜風凄厲
中部大洲。
天際隱隱透着灰色,雲彩將肉眼可及的天空全部鋪滿了一層層的烏雲。
趙靜直抬頭看了眼糟糕的天氣,心情有些鬱郁。人的心情就是能被天氣所輕易地影響,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怎麼?要讓我把這周圍的雲層都給驅散嗎?”趙靜直身旁站着的一位白衣男子輕聲問道,他抬頭看了眼天空,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趙靜直搖搖頭:“不用了,這樣就挺好。”她絲毫不懷疑西風會那麼做,因為之前有一次也是如此,只不過那次是下了大雨,他們周圍也沒有地方可以躲雨的,於是趙靜直隨口說了句真希望這雨快點停下來啊。結果她剛說完,西風便點點頭,像是答應了她的請求似的,走到一邊,伸出只手來,身上於是瞬間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給灌滿了,衣袖鼓盪,隨即趙靜直便看見他右手輕輕一揮,一股巨大的颶風從他們所在的地面直直地升向天空,頭頂的烏雲在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積攢着雨水的烏雲緩緩地向周圍移去,雨水像是一道被打開的簾幕,隨着烏雲背後的藍天與驕陽灑向大地,抬頭望去,是一幅無比壯觀的場面,天空像是被擊穿了似的,露出一個藍色的窟窿,雨水和烏雲從頭頂上消失之後,能肉眼看到它們慢慢散去的那個過程,微妙的是耳邊的聲音,那股微風習習,雨後的青草地上的泥土的氣味,不由得讓人心神寧靜下來。
雖然這個做法看起來似乎有些過於霸道了,一點也不遵循自然規律,但是不得不說,趙靜直在那一刻還是挺感謝西風的。要不是他的話,趙靜直他們就成了落湯雞了。
而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再看向身旁的那個男人的時候,他臉上帶着一種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好像剛才的那件事情對他而言不過是順手而為,不值一提似的。雖然趙靜直知道事實好像確實如此,但還是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來自他和她之間的巨大的差距。自從與林葬天分別之後,他們其他人都按照着各自的計劃繼續在中部大洲遊歷了,她和西風就是如此,這些日子下來,他們之間的話雖然不多,但是不得不提的是,趙靜直和西風待在一塊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西風十分尊重她的想法,即使是她臨時改變主意,換了路線,他也沒有任何怨言,就一直默默地跟在趙靜直的身後保護着她,這其實也是他自己的一種執念,一定要保護好她。
偶爾西風還是會不小心叫出他印象中的那個名字,當“冬川”兩個字喊了出去之後,趙靜直往往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錯愕的神情,然後西風很快地跟趙靜直道歉,說是自己口誤。趙靜直起初還覺得有些不太適應,畢竟她雖然有了過去的那段記憶,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西風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她的表情和西風其實是差不多的。可是後來隨着兩人之間的對話增多了之後,她便也無所謂西風叫自己什麼名字了,當西風叫錯她的名字的時候,她也會擺擺手笑着說沒關係,隨你怎麼叫都可以。可是西風在這方面顯得有些固執,他搖搖頭,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來讓“冬川”這個名字來佔據他面前的這個少女,他只是說著抱歉,不時在回憶和現實之間來回,迷茫而又欣喜。
聽到趙靜直這麼說,西風點點頭,放下手,沒有擅自行動。這
些日子以來,他能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女子在不斷地接近他印象中的“冬川”的模樣,但是當他不小心叫出她的名字的時候,看到趙靜直一臉錯愕的時候,西風就會感到深深的自責。所以這些天以來,他時常在剋制自己那控制不住的嘴巴,避免不小心喊出那個名字,這也導致本來話就不多的他,話變得更少了。
他看了眼前面緩緩而行的趙靜直,之前聽聞她做的那個夢,夢中的那個白衣老人給她指了路,隨即消失不見,四周又都是雲海了。夢境一般都是比較離奇的,但是趙靜直所做的這個夢卻並沒有那麼簡單,尤其是當西風看見了她手腕上的那個緋紅色的手鐲之後,更別提之前林葬天跟他提過一嘴的那個踩月飛升的壁畫上的女子,此乃仙緣,也是道緣。尋常人極少有機會遇到這樣的好事,但是這兩件事情都讓趙靜直趕上了,就好像是彌補了西風過去的遺憾似的,這一回尋到的冬川,運氣真的很好。所以有的時候他和趙靜直坐下休息的時候,他會主動提出來,讓趙靜直仔細地回想一番她做的那個夢,讓她在回想的同時開始修鍊,預計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後趙靜直便照着他的說法開始修鍊,沒過一會趙靜直便驚訝地看向西風,後者也明白過來,是自己的那個想法得以驗證了,然後微笑着讓她繼續修鍊,自己則坐在一旁,也不修鍊,只是為她護道一程。對於西風而言,修鍊這件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對於到了他這個境界的人來說,心境的提升比修鍊提升境界來得還要更快速一些。只不過西風心中一直有個執念沒有被他完全地和解,所以那道邁不過去的坎,就成了阻礙他提升境界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知道自己的癥結在何處,就是面前的這個女子,只是他也不是很着急,所以就選擇了一個最為舒服的法子,順其自然。他用了很多時間來尋找一個可能不記得自己的人,也不在乎這麼一天兩天的了,時間對於他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因為他還有很多時間,很漫長,但卻無趣的時間。
趙靜直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她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西風,當她回過頭去的時候,總是能看到西風朝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她有時候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是時間長了,便也就習慣了他這樣默默的注視。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變得親近了一些。那種介於過去和現在的記憶,不僅沒有模糊現實的他們,反而讓兩人都更加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是誰。趙靜直也逐漸的明白了自己並不是那段對西風而言極其重要的記憶的載體,而是一個攜帶着“冬川”的記憶的一個旅行者。這場飛蛾撲火的故事,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洗禮過後,留下的,還是極快樂與幸福的記憶。
過了不知多久,二人走到了暮色降臨時分。
遠處的山巒連成一片,漆黑的與天空也相接,四周望着一片黑,這片大地上,附近好像都沒有什麼人煙。
趙靜直轉頭問道:“我們晚上在哪休息?”
西風聽了她的話,沒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遠方某處,皺着眉頭,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
趙靜直愣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聽了她的話但卻一點回應也沒有。難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見西風那有些嚴肅的臉,趙靜直也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她抿着嘴,手腕上緋紅色的鐲子隱隱發亮。
遠處一片
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忽然,趙靜直驚訝地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夜空中微微顫動了一下,她正準備告訴西風這件事情,結果便看到身邊的那個男人轉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只感到一股清風拂過,然後夜色中轟然傳來一聲巨響,與此同時,無數清風開始向著那邊彙集起來,趙靜直捂住了衣服,頭髮被風吹得凌亂,在她的腳下,有無數縷白色的風從草地上劃過,宛若帶着月光似的,全部向著遠處的那個黑暗之地翻湧而去。
趙靜直竭力地朝着一灘黑水似的黑色空間望去,但這個時候她已經看不到那個黑色的影子了,只能看到西風的白色身影不時地露出來,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周圍的風裹着夜色,哭似的在夜空中胡亂地飛舞着。
過了一會,趙靜直耳邊的風聲開始安靜下來。
“撲通”一聲,遠處好像從天上掉落下來了什麼東西,然後滾到了趙靜直的腳下,她抬了抬腳,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個巨大的圓形面具,她蹲下身子,皺着眉頭用手敲了敲這個白色的面具,“骨頭?”她不禁發出這樣的疑問,因為這個面具敲上去的感覺不太像是集市上所賣的普通面具,反而像是骨頭,她手指摩挲了一下面具的邊緣,仔細地看了看,發現那裏有些泛黃的痕迹,而且手摸上去有些粗糙,邊緣還有些鋒利。
“是妖靈。”這時,西風出現在趙靜直的身後說道。他看着這個骨頭面具,見趙靜直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模樣,便將妖靈到底是什麼東西給她介紹了一遍,過了一會,趙靜直聽完后,看着自己手下的這個面具,有些感慨地說道:“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遇見這麼稀奇的東西,真是……”她想了一會,沒找到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便就說到這,點到為止,然後她站起身來,張了張嘴,還沒等她開口問,西風便已經說道:“過了那邊,附近有一個小鎮子,我們晚上可以住在那。”
趙靜直點點頭,然後她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面具,問道:“這個面具要不要帶上,它有用嗎?”
“沒什麼用,要是放着不管的話,等到第二天它就會自行消散的,不過你要是想帶着的話,我也有辦法。”西風說道。
趙靜直搖搖頭,說道:“那還是不用了,就讓它待在這裏吧。不過……”趙靜直突然問道:“妖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西風想了一下,對趙靜直說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邪惡的氣息,想來是魔教的傑作,只是不知道魔教把妖靈放出來是想要做什麼。”
“是這樣啊,”趙靜直皺了下眉,她喃喃道:“難道帝國要出事了?”
西風聞言,淡淡地對她說了句:“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趙靜直看着西風真摯的臉龐,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有些出神地在想,他現在說話的人,到底是自己,還是那個他記憶中的“冬川”呢?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便消失了,她轉頭看着西風所指出來的方向,心思現在全部跑到了那邊去了。
西風跟在趙靜直身後,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想着那個妖靈。他再度回頭望去,整個天空,彷彿漸漸充滿了妖靈方才的哭泣的巨大的回聲,像惡魔低語似地向他籠罩下來。
哼!污穢之物!
西風不禁抖了抖袖子,散去身上殘留下來的妖靈的氣息。
在他的身後,遠處的黑暗空間好似在扭動一般,浮現出那副面具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