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文英殿朝會

第 188 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文英殿朝會

第一百八十七章文英殿朝會

十月廿二清晨,文英殿朝會。

郭太后、杜皇后垂簾幕後,太子及三皇子、四皇子悉數到場,皇室宗親、兩府相公、八大勛貴、文武百官但凡在京者更無一人缺席。

這將是一場決定大梁朝命運的朝會。

朝會一開始,丁相公將周王與傅氏兄妹謀逆始末公諸於眾,關於對謀逆主犯及其家眷的處置,大理寺已下定論,最終結果將在此案徹底審結之後宣告天下。

周王和傅氏兄妹身為罪魁禍首自然難逃一死,只是死法各不相同:周王身為宗室,必得死得體面乾淨,賜一壺鴆酒讓他自行了斷;傅氏罪妃一條白綾勒死了事;至於傅義,朝廷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最終商議的結果是腰斬棄市。

周王妃賜白綾,周王的兒女們廢為庶人;罪妃傅氏所出的五皇子廢為庶人,終身幽禁宗正寺,六皇子年紀尚幼養在皇后膝下;傅義全家滿門抄斬,株連傅氏九族。

其餘從犯,待案情審結之後,會依照罪行輕重,或是斬首,或是流放、抄家不等。

結果定下,翰林學士當朝擬詔,並由太后加蓋玉璽,宰相確認無誤后,中書省頒佈。

江沖從得知傅義謀逆,就知道結局已經註定,只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卻覺得詭異。

擬詔過程中,大殿安靜得落針可聞,百官屏息凝神,靜待接下來的重頭戲。

而後,宗正寺卿衛王蕭冕上前數步,站立在丁相公右側,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便見一人搶先出列,手中捧着一份奏摺,朗聲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臣有本奏。”

丁相公面色微沉,朝臣們眼神交接,暗流涌動。

江沖垂着眼皮無動於衷,他認得這人聲音,中書侍郎龐奚。

片刻后,珠簾微動,內侍代為傳達太后懿旨:“講。”

龐奚道:“一個月前,旻州雁山一帶突發瘟疫,雁山縣令侯永斌隱瞞不報,並將瘟疫發生之地及其附近幾個村落盡數焚燒,然疫情並未就此得到控制,繼續傳播至石平、清陽、清水三縣。旻州太守羅文玉下令封鎖三縣之地,后又下令封鎖整個旻州。現今旻州尚在封禁之中,具體情況不得而知,臣請娘娘懿旨,儘快控制局勢,滅除瘟疫,減少傷亡,否則後患無窮。”

丁、范兩位宰相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訝色,這麼重要的事,他倆身為宰相竟然都不知道!

范相公猜到其中必有貓膩,遂沉着臉看向龐奚:“稍待片刻,請衛王先講。”

龐奚梗着脖子道:“人命關天的事,如何能等?請娘娘儘早決斷。”

這人明顯是來攪局的,豫王這下坐不住了,肅然問道:“旻州太守的奏本何時送到中書省?”

龐奚:“五日前。”

豫王:“當時為何不上報?”

龐奚理直氣壯:“陛下卧病,娘娘端居深宮,外臣不得覲見。”

豫王厲聲質問:“可太子每日必出席朝會,你身為中書侍郎,隨時可面見相公們,再不濟還能去敲登聞鼓,你早不上奏、晚不上奏,偏偏這時候上奏,究竟是何居心!”

龐奚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一臉輕蔑道:“太子年幼,如何能夠料理朝事。相公們?呵……自從鄒相公過世,朝中哪還有相公?”

眾皆嘩然。

“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一人大聲呵斥道。

丁、范兩位相公還沒做出反應,最先發聲的竟然是鴻臚寺卿林城,而他還有另一重身份——鄒相公的學生。

林城上前向太后及兩位相公長揖,“諸位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此人當朝挑撥離間,意圖中傷宰相、分化朝堂,其心可誅!”

內侍代太后道:“東征之時丁相公一力調度勞苦功高,私鹽案范相公更是功不可沒。相公們的功績所有人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誰也抹不掉。來人,速將此獠逐出殿去。”

御前侍衛入內將龐奚一左一右挾持着拖出去。

“滾開!我自己會走。”龐奚甩開二人,非但沒有半點懼色,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傲然看了丁相公一眼,拂袖而去。

丁相公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龐奚與丁相公早在二十年前就結下過舊怨,任誰都看得出來,龐奚針對的不是兩位相公,他針對的只有丁相公一人,又或者還包括太子。

大殿裏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只是經這麼一鬧,氣氛再不如先前莊嚴。

范相公暫時代替丁相公主持朝會,用極具威懾的目光掃視一周,對還在竊竊私語的二人道:“有什麼話不妨上來講。”

那兩個宗室連忙住口低頭。

范相公方緩和了臉色,抬手示意:“衛王請。”

衛王清清嗓子,“諸位,經太醫局五位太醫診斷,聖上病勢危急,已無法臨朝理政,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昨日聖上令豫王召集我等,將大位禪於太子,當時有太后、太子、安王、豫王、趙王、趙國公、平陽侯、丁相公、范相公、樞密使王相公、翰林學士駱學士在場。由老夫親自向聖上詢問,如若同意禪位,便請聖上眨眼以示肯定。在場所有人親眼所見,老夫親口詢問三次,聖上回應三次,遂由翰林學士擬詔禪位,太後娘娘親自用璽。今日朝會,召集諸位,宣讀旨意。”

說完,太後身邊的內侍捧出一卷黃卷交到范相公手裏,范相公緩緩展開,便要宣讀。

“慢着!”太府寺少卿蔡新敏出聲打斷,匆匆出列:“敢問相公,這當真是聖上的旨意,而不是某一個人的意思?”

范相公目光坦蕩:“老夫以身家性命擔保,確是聖上旨意。”

豫王也道:“聖上兩年前就已有中風之兆,近一年來更是頻頻頭暈目眩流鼻血,這些在太醫局都有記檔,隨時可調閱。重陽節前,聖上察覺周王等人意圖作亂,予我一道手諭,必要時可憑手諭調兵平亂,同時對我說‘朕恐不久於人世,汝當護持太子,保大梁基業’。而今聖上病重,無力臨朝,本王和相公們得聖上首肯,奉旨立太子為新君。”

蔡新敏長揖:“既是聖上旨意,臣自當遵從。”

說完便退回原位。

“且慢,我有疑問。”諫議大夫王瓊手捧朝笏出列,“敢請衛王複述昨日在御前三問。”

衛王和先帝是同輩人,一把年紀了,又怎會不明白王瓊讓他複述的意圖,何況昨日在御前他問之前就已經考慮周全,當即便朗聲道:“臣敢問陛下,是否禪位於太子蕭璟,若是,請陛下眨眼一次。臣敢問陛下,是否禪位於太子蕭璟,若是,請陛下眨眼兩次。臣敢問陛下,是否禪位於太子蕭璟,若是,請陛下眨眼三次。如此三次,聖上皆以眨眼肯定。”

王瓊道:“也就是說,衛王只問了太子,沒問過別的皇子。”

衛王道:“太子乃是聖上親立的儲君,莫非閣下以為東宮儲位只是個擺設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過……”王瓊忽地拔高聲音,轉身面朝兩宮娘娘方向跪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臣以為皇長子的儲君之位存疑,衛王有勾結宗室蒙蔽聖聽之嫌。自去歲臘月初五,聖上下旨冊立皇長子為太子,緊接着鄒相公驟然病逝,冊立大典不得不延後舉行;今年五月,禮部再度定下大典吉日,私鹽案發,大典再度延後;九月中旬,聖上第三次擇定大典吉日,這才不過一個月,聖上中風,周王謀逆。民間對此早已議論紛紛,市井皆傳言太子殿下德不配位,故天降不祥。而今旻州瘟疫肆虐,聖上尚且被蒙在鼓裏,在衛王的誘導下禪位於皇長子,倘若上天再降懲罰,受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啊!望兩宮娘娘三思,以天下黎庶為重!”

另有一人小聲附和道:“就是,沒祭告宗廟的儲君算什麼儲君!”

此言一出,太子臉色又青又白,而文武百官神色各異,面色凝重者有之,恍然大悟者有之,心懷鬼胎者亦有之。

豫王正要開口反駁,卻見一旁作壁上觀許久的江沖正緩緩走出隊列,便沒說話。

江衝倒提着一個字都沒寫的象牙朝笏站到諫議大夫王瓊身側,向太後方向揖了揖,“臣心裏也有些疑問不吐不快,臣是個粗人,說話糙了些,比不上諸位進士及第引經據典,還望諸位海涵。”

說著他看向王瓊,“鄒相公病逝之後,其子上表具陳相公患病始末,聖上命人當朝宣讀所呈奏表,我當時沒在場,只彷彿聽人說起過其中有一句說,相公病逝的前一晚還在燈下修改什麼來着?王大夫你跟我說說。”

王瓊不語。

豫王便和江沖搭台唱戲:“鄒相公之子上表說,相公病逝前一晚,還在修改正月十五開朝之後奏請提前預防來年災害的奏摺。”

江沖道:“鄒相公為國操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是何等高風亮節,如今卻被小人拿來作為攻訐儲君……真是可悲!可嘆!可恨!”

王瓊:“你說誰……”

“我還想問。”江沖就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既然你提到私鹽案,那幾個給私鹽販子保駕護航的罪臣中可有一人是東宮的臣屬,又或是太子親眷?私鹽販賣所獲的利益可有一文錢流進太子私庫?若有,那就要問刑部和大理寺、執刑司是怎麼查的案!若沒有,一幫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草菅人命的罪臣落網,朝廷蠹蟲徹底暴露真面目,難道不該是萬民之福嗎?為何到了小人口中,竟成儲君之罪?

“至於周王謀逆,那是周王狼子野心,又與太子何干?正如豫王方才所言,聖上早有中風之兆,近一年來每況愈下,直到得知周王謀逆才……可見聖上中風暈厥,實則是為手足之情骨肉相殘而自傷。而聖上卧病這些日子,太子親侍湯藥,孝心與德行天地可鑒,我實在不明白,這樣的品格竟也能被人中傷構陷。至於旻州瘟疫……”江沖目視王瓊,“中書侍郎接到消息已有五日,卻故意隱瞞不報,固然該死!而你,將早就發生的瘟疫嫁禍儲君,其心可誅!”

王瓊傻眼。

大殿中許久未有人聲,又過了會兒,另有一人道:“可百姓對此深信不疑,民心向背,實非人力轉圜。”

江沖回頭看向那人,是樞密院的副貳官,名字他忘了,忽笑道:“我能轉圜你信不信?”

那人一愣,“還請侯爺指教。”

江沖朗聲道:“治流言蜚語,無非就四個字——以毒攻毒。只要命人在市井之間傳播一些更引人注目聳人聽聞之事,保證不出幾日流言蜚語銷聲匿跡。至於是什麼樣的事,我可以舉個例子,比如這位王大夫喜好住狗窩、食豬食,與畜生相親相愛……”

“江仲卿我跟你拼了!”王瓊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當即怒不可遏,提起拳頭便往江沖臉上招呼。

江沖側身,輕而易舉地躲開。

王瓊氣紅了眼,見一擊不中,抄起手中笏板砸向江沖頭部。

只聽一聲脆響,江沖抬手硬生生接了他這一下,隨後抓住王瓊手臂用力一扭,只聽“喀嚓”一聲王瓊手臂脫臼,另一邊如法炮製,不過轉瞬之間便將人制服。

“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在說你豬狗不如。”江沖鬆開對王瓊的挾制,冷冷道。

文官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退後,在江沖和王瓊周圍讓出一個大圈。

豫王搶上前來,一邊命侍衛將王瓊拖出去,一邊關切地問:“傷的重不重?要不要叫個太醫看看?”

太子本欲起身上前,見豫王去了,便又坐下。

“不必,沒事。”江沖說完抖了抖衣袖,從寬大的朝服袖子裏抖出一堆象牙碎片,施施然對眾人道:“怪事,王大夫惡意中傷太子殿下,太子都沒發火,我不過罵他一句,怎麼生這麼大氣?他還打我?正是奇哉怪哉!”

百官:“……

說真的,江仲卿這把年紀還是不是大梁第一美人不知道,但他肯定是大梁第一陰陽怪氣。

江沖雙手負於身後,昂首挺胸直視眾人,拿出三軍主帥應有的氣勢:“諸位飽讀詩書,自然是比我這不讀書的見多識廣。流言嘛,誰知道是哪個有心人傳出去的。但是不論傳播流言的人是誰,目的只有一個,必然是顛覆大梁基業,禍亂蒼生。諸位信不信?今日有關乎太子的流言,明日未必不能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相關的流言。諸位若是因為區區流言便否認儲君的能力德行,那我倒有個好主意,咱們一起去到孔廟裏,將聖人塑像搬來,放在這把龍椅上,豈非民心所向皆大歡喜?”

有人“噗嗤”一笑,但更多的是面露深思之色。

江沖又道:“太子今年十六歲,一代雄主魏世宗同樣是十六歲登基。那些說太子年幼不能親政的話,怕是不大合適吧?至於太子之下,三皇子七歲,四皇子五歲,我想在場應該沒人有效法古人攜什麼令什麼的想法,更不會有人把主意打到罪妃傅氏生的那兩個小娃娃身上吧?”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就算真有那個想法的,也絕不敢再表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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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騙造反的傻白甜他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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