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及冠三波1
次日,彤雲層層,天色微陰。
俗話說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東境臨海少山,這裏的百姓性格闊落為人爽利,若是個俊俏兒郎走在街面上,哪家姑娘瞧着歡喜傾心的,絕不藏着掖着,定要上來贊一句「郎君真俏」,說不得還要探一探柔夷酥手,丟一塊脂粉香氣的帕子入你懷中。
白瀾舟對此很是嗤之以鼻,以無比鄙視的眼神數清楚霍無疆懷裏的香帕,足有十三塊!這裏的小娘子都失心瘋了嗎,難道看不出他們隊伍里比這個臭道士英姿勃發氣宇軒昂的多了去了?
白瀾舟看得來火,忍不住催道:「趕緊走快點,又不是來陪你逛集市的!」
早先諸人落地蓬萊,白玉休先行一步,霍無疆不急着登島,便拉着一群弟子先進趟城,說是帶他們放鬆心情,免得臨考前緊張以致發揮失常。
霍無疆嗅了嗅懷裏芳香四溢的軟帕,表情佻達,道:「你是不是嫉妒我?剛才那群姑娘可沒一個看你一眼的。」
白瀾舟被拆穿心思,當即來火,噴道:「少不要臉了!就你那招蜂引蝶放浪形骸,我嫉妒你?呸呸呸!」
身後一眾弟子個個捂嘴偷笑,霍無疆不搭理白瀾舟,跳過去一手摟一個,小弟子們都願意跟他玩,被帶着全跑偏了。一群人逛到一間首飾鋪,霍無疆駐足伸頭,一個弟子道:「這都是姑娘家戴的珠寶玩物,公子也感興趣?」
霍無疆道:「上回登臨東境來得匆忙,忘了給兩位境主準備見面禮。今日得閑,走,陪我進去給言盈君挑件首飾去。」
白瀾舟兩手抱胸在後面譏道:「你知道盈姑姑喜歡什麼樣的首飾?」
話裏有話,霍無疆扭頭沖他笑:「莫非你知道?」
白瀾舟一臉傲嬌,揚着脖子先一步跨進了店門。
首飾鋪子不小,裏頭珍珠釵環翡翠玉鐲應有盡有,霍無疆一件一件都不錯過,掃了一圈下來,相中了一隻珠釵和一對碧玉鐲,便拿過去問白瀾舟:「哪個更好看?」
白瀾舟大發慈悲地賞了一眼,懶洋洋道:「你平日開觀做生意定賺了不少錢,既然魚與熊掌都難捨棄,乾脆全買下好了。」
霍無疆一聽,有道理啊,這就讓店家把兩件都包上。
出了鋪子,又去採買給言昃的禮物。霍無疆心情不錯,哼着小調邊晃邊看,白瀾舟道:「人家一境之主什麼好東西沒有,要你在這兒無頭蒼蠅滿巷子亂躥?」
霍無疆嘖一聲,道:「禮多人不怪你沒聽過啊?他們有是他們的,我這是橫跨千里捧來的心意,能比嗎?」
白瀾舟道:「說得好聽帶我們出來散心,可哪是讓我們散心,分明全是我們在陪你!我走不動了,我要去找君上。」
身後的弟子們也有些疲乏了,紛紛湊過來道:「是啊霍公子,我們明日就要考試了,今天還想早點睡個飽覺呢。要不你再逛逛,我們先登島?」
「別啊,同來同歸嘛!」霍無疆道:「那不逛了,反正言昃君一介君子,給他挑禮物着實難了些,以後再說吧。走,瀾舟帶路!」
蓬萊島上佈置一新,神族子弟的及冠考歷來頗受重視,畢竟亦可視作是成人禮,故而家有適齡子弟的仙門洞府,早早便開始準備起來。此番考驗為期三日,每日一門,分別是「書文」、「騎射」與「道法」。顧名思義,書文考的是學子們的禮教和學問,騎射則是偏重騎技狩獵和武藝,而最後一門的道法最為重要,考的是他們經年累月掌握的仙術道藝。
眾弟子登島,各仙門按照安排,分別去往各自的落腳別院。白瀾舟遠遠望見師兄正與一人在折廊亭敘話,飛奔過去,見是晦魄境的人,喜道:「凌緣師兄,你們也到啦!」
白寒蟬正向凌緣討教些事,見他們終於回來,道:「就快用午膳了,先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同去赴宴。」
白瀾舟心思不在吃飯上,他盯着凌緣興沖沖問:「你們住哪個別院,我們離得近嗎?」
凌緣心思可比他細膩,洞悉如鏡,微笑着看了白瀾舟一眼,道:「馬上瀾舟也是及冠的大人了,孩童心性尚不曾消減。」
白瀾舟沒聽懂人家意思,還傻愣愣道:「誰說人及冠了就得裝得古板木訥不苟言笑,好沒意思。凌師兄,你……們是幾時到的呀?」
凌緣道:「剛到不久,我們住在濤觴居,離此不遠。」
白瀾舟轉了轉眼珠:「那……不悔師弟也到了?」
「那是自然,」凌緣眼中含笑:「他同你一樣,明日也要赴考,無事怎可隨意曠考。」
白瀾舟撇了下嘴,道:「他這段時間一定閉關狠狠練習了吧,好把我們都比下去。」
凌緣一聽,開解道:「此乃考驗,非是競技,將旁人比下去從來不是受考的目的,把自己所思所學儘力發揮出來,才是及冠考的真諦呀。」
白寒蟬也道:「我看你近期早起晚睡,當是用功得緊,相信結果不會差的。不說了,快些去收整好,再晚真要耽誤開席啦。」
白瀾舟心緒還有點沒放開,剛巧肚子咕咕咕打起鼓來,便不多想了,回身招呼一眾師弟,卻發現這中間少了一個人。
白瀾舟狐疑,問:「那人呢?」
眾師弟有點懵:「誰?」
白瀾舟翻白眼:「那個神棍!霍無疆。」
終於反應過來了,一師弟道:「剛才霍公子說等不及師兄與人聊完天,他餓得慌,先去膳房轉轉去。」
白瀾舟無語:「他這個人!說好同來同歸,一刻也等不了嗎?」
實則霍無疆並非肚子餓,他就是想看看白玉休去哪兒了。於是自顧自繞着海島轉轉悠悠,路上見到不少和他們一樣來蓬萊赴考的仙門弟子,一個個朝氣蓬勃青蔥無憂,不禁令他想起這個年紀的自己,那會兒的他是否也這般青春洋溢,如升騰的旭日盡展朝暉呢。
找了一圈沒見到人,碰到一個東境弟子提醒膳堂那邊快開席了。霍無疆靈光一來,對啊,等着吃飯不就能蹲到人了?
因這幾日島上來客眾多,膳堂恐怕坐不下,於是主家便吩咐重新開闢了一處席面,就在海岸邊,不但地形開闊,還能吹風賞景。霍無疆一路尋來,果然在主桌那席找着了白玉休。
不過見他似在與仙僚聊事,不便打擾,便找了個位子先落座,沒過一會兒,落後他一步的白寒蟬等人也到了。
「不是嚷着餓了嗎,怎麼面前空空如也?」白瀾舟在霍無疆隔壁坐下,冷颼颼地掃了他一眼。
霍無疆笑哈哈看天:「主家不上飯菜,我有什麼辦法。」
白瀾舟道:「還好你沒做出溜進人家后廚偷瓜竊菜的事,否則山嵐境的臉要被你丟光了。」
霍無疆心道這你就錯了,我還真幹得出來這種事,只是不知道東境的廚門朝哪個方向開而已。二人正鬥嘴間,兩道仙氣飄飄的身影攜風而至,先來了他們這一桌。
白瀾舟眼前一亮,立刻蹭的站起身:「不——盈姑姑好。」又拿眼睛偷偷瞄了眼言盈旁邊的人,聲音低下去一些:「不悔也來了。」
一桌的山嵐弟子們紛紛起身行禮,霍無疆也朝言盈拱手一笑,道:「不請自來,在下又借山嵐君的東風了,請言盈君安好。」
言盈眼角帶笑,道:「我這裏席開三日宴請八方,豈就多了公子你一個。」
霍無疆爽快一笑,想起什麼,道:「上回走得匆忙,這次一併補過。方才在城裏找見點好東西,覺得十分襯言盈君,還請不要嫌棄,全當是在下一點小心意。」
霍無疆奉上錦盒,將一雙玉鐲並珠釵展在言盈眼前。言盈微微笑着看了看,道:「說來不巧,我雖是女君,卻並不喜好珠釵翡翠。不過公子一番心意,我當欣然笑納。」
這……居然不喜歡?
霍無疆尷尬地打了個哈哈,蓋上錦盒遞過去,餘光掃了一眼幸災樂禍的白瀾舟,死小子攛掇我買這些珠光寶氣,還一買買兩份,搞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喜歡,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氣人啊!
言盈收下見面禮,對身後的人道:「那頭都是大人們的坐席,說話聊天也無趣。不悔,你就跟寒蟬瀾舟他們坐這桌吧。」
連不悔今日着的是晦魄境的家服,胸前佛火金蓮甚是醒目,襯得他面冠如玉神采不凡。實話說,這位西境小輩的確長相不俗,頗有天人之姿的風度,雖然年紀尚輕,可由內而外透出一股內斂沉穩之風,那雙秋水瀲光的眉眼更是叫人過目難忘,不愧是養在仙府幾百年,早已脫胎換骨去了人氣,自內到外仙骨盈然。
白寒蟬接過話,主動道:「許久不見不悔,近日可都好?」
連不悔有些心不在焉,回頭望了一眼主桌方向,這才回過神與白寒蟬拱手見禮,道:「多日不見,寒蟬兄也好?」
白寒蟬將人帶進席面落座,道:「我們自是都好。明日就要赴考了,今日且先放鬆片刻,一會兒宴席結束,讓瀾舟和師弟們與你一起走走逛逛去。考前最忌心思繁重,你要放寬心一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