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消息
……
藏在周淵府邸中的人是左明秋。
看見這張莫名熟悉的臉，周無極眼中的驚怒壓抑不住，渾濁厚重的氣息如狂狼一般拍打在左明秋身上。
左明秋微微晃動，沒有後退一步。
周無極雖說是四境，但還不足以令他懼怕，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動手。
“惱羞成怒了？”
左明秋淡淡嘲諷道。
周無極與之對視，緊咬着后槽牙，眼神驚怒異常，渾濁的殺意毫不掩飾，使得後方站着的談永之都皺緊了眉頭。
大夏間諜，是左明秋？
這位大周皇朝的禮部尚書大人，用老而沉靜有力的目光望着左明秋，那如鷹隼又如山嶽般的目光，似乎能看穿左明秋的內心。
於是左明秋默默後退了半步，並移開了頭。
談永之見狀，沒有說話。
他並不認為左明秋會是大夏朝的間諜，因為後者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投靠夏朝，天師山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人盡皆知，作為大周朝的重臣，他當然也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內情。
那一天對於左明秋來說，可以說是極為屈辱，他肯定會找機會奪回位子，而要跟整個白雲道觀作對，就勢必要藉助他人的力量，所以左明秋就投靠了大夏？
談永之微微搖頭，他認為左明秋如果要藉助外部力量奪回天師山，首選的對象們，也應該是大周朝才對。
還記得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左明秋，當時正值秋狩時節，碧虛真人帶着左明秋來到皇宮覲見周帝，並介紹這是他們道門這一代，天賦最高，直逼道祖的天才。
隨後在秋狩中，左明秋便當著周帝的面，橫掃了大周朝各路的頂級天驕，包括他的那個號稱天生神力的侄子。
那一次，整個大周皇朝的年輕一代，都被左明秋一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秋狩過後左明秋又在帝城與各路天驕論道三天，無一敗績，至此他九霄第一君的名號才廣傳到天下。
這樣的人，說他們大周朝的玄榜是垃圾，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反駁呢。
而若是說左明秋是大夏朝的間諜，那就更不可能了，因為後者在大周朝已經有了相當高的聲譽或者說威望，甚至已經大到了足以開宗立派的地步，不知有多少人願意心甘情願的追隨他，任何一個超級勢力都會把他奉為座上賓。
也就是白雲道觀這種家大業大的，不在乎這一個而已，但就算如此，他又有什麼理由去當大夏朝的諜子？
談永之實在想不通，於是便直接開口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左明秋聞言答道:
“因為我和周淵是朋友。”
談永之皺眉問道:“僅是朋友？”
周淵平靜地看了左明秋一眼。
周無極也是莫名地緊張。
左明秋沉默說道:“我無處可去，或許今後會在這位住上很長一段時間。”
談永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憑你的天賦，能找到很多地方住，沒必要非要勞煩三皇子。”
周淵皺眉，上前打斷說道:“談大人，我這位朋友想要住在哪，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談永之目光平靜:“他若只是單純的住在這裏當然與我無關，但他若是想利用我們大周朝的力量去對付白雲道觀，可就很關我的事了！”
“放心，天師的位置，我會用自己的力量拿回去。”左明秋平靜望着談永之，淡淡說道:“我只是住在這裏，順便幫他做些事情，當做酬勞。”
談永之沉默，深深地看了左明秋一眼，而後又看了眼周無極，重重嘆息一聲。
周無極頓時緊張，面色霎白，腦袋亂成了一團漿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費了這麼大力氣，滿朝文武都陪他搭台唱戲，結果最後揪出來的一個是周淵的未婚妻，另一個則是天師山曾經的道子左明秋，而這兩個人，都不可能是除魔司的間諜！
這種失誤，如果是一般的場合也就罷了，抓錯了放了便是，但今天的檯子他搭了這麼大，滿朝文武都在場，他連周帝的面子都沒給，硬生生帶兵闖進了周淵的府邸，結果卻什麼都沒查到，現在他該怎麼辦？
“皇兄，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周淵淡淡開口，向前走了一步，尊貴英俊的面龐上沒有任何錶情，衣袖間帶起的微風就如同是北部凜冽的冰刀，全都咔嚓地擊打在周無極的身上，使得後者的嘴唇都被凍得僵白，那渾濁的殺氣也都盡數消散。
他打出的攻勢，都被周淵一一化解。
而現在，到周淵的回合了。
周無極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兩人在極短的距離間四目相對。
周淵英俊尊貴的臉上升起一絲笑意，湊到耳邊輕聲說道:“十三街的鐵匠，十八巷的茶樓，您說，我若是當著群臣的面將你的那些底子都揭出來，再加上今天的烏龍，他們以及父皇會怎麼看你呢？”
周淵的聲音，帶着幾分戲謔，不論是那個鐵匠還是那個茶樓，只要利用得當，那都是能讓周無極斷掉一臂的存在，此前他連着拿出這兩件底牌，想要換後者撤兵，但周無極卻給他講了一個叫做三國的故事。
如果他是楚國公，會不惜一切代價滅掉隋岸，但當楚國公傷筋動骨后仍就沒能滅掉隋岸，他又該怎麼辦，或者說，隋岸這時候又會做什麼呢？
周無極嘴角微抽，努力剋制住心底的憤怒與驚懼，眼神陰翳地顫聲盯着周淵說道:“四弟有他的母家，他能查到你查不到的東西！”
“今天你若開口，功勞都是他的，那些大臣們只會更看重他，沒人會在意你！”
“我是撈不到什麼好處，但總比你要斷兩條胳膊強。”周淵微微笑着，視線極具侵略性地盯着周無極的眼睛，“我過來可不是陪你聊天的，想好出什麼價碼了嗎，哥哥？”
“你！”周無極死死盯着周淵，後者的眼神讓他渾身發寒。
二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對周淵感到懼意，哪怕是前些天在太子院周淵贏了軍部那人，拿出百衲衣時他都沒覺得周淵有多麼可怕，最多只是忌憚，但現在他害怕了。
周無極鼻頭微微抽動，皺紋在粗糙的肌膚上浮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緩緩轉頭看向了後方的大臣們。
今天他輸了，輸的很徹底。
不只是間諜沒抓到，而是他就在剛剛，周淵湊過來管他要價碼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周淵的可怕。
明明滿朝文武都在場，周淵只需要趁機落井下石，提出一些對自己不利的東西，哪怕證據不是那麼全面，那些大臣們也還是會全都相信，並且會動用力量在私底下查，會給他帶來無窮的麻煩，就像是他今天帶兵來搜周淵的府邸一樣。
這滿朝的文武大員，是一把利劍，但更是雙刃劍，最終能傷到誰，全要看他們兩人之間誰能握的更穩。
他握劍的時候，橫衝直撞，趕盡殺絕，但輪到周淵握劍，他去沒有着急落井下石，反而是跟他談起了價碼！
周無極深深吸了一口氣，望着周淵深深說道:“你很能忍，就像是當年的楚國公一樣，知道怎麼步步為營，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又成為楚國公了嗎，長兄您還真是善變呢。”周淵淡淡一笑。
“如果您不知道該出什麼價碼，那就我替您出好了。”
“那間鐵匠鋪必須得關，裏面的人你可以隨便處理，我們各憑本事，但織天閣其他人出逃的動向你得交給我。”
“用一座半倒不倒的織天閣，換臨街十八巷的茶樓，雨荷塘的雨屋，以及您姨母的書樓，這樁買賣，皇兄你是做還是不做？”
周無極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陷入劇烈的掙扎中。
織天閣是他一手創辦的，對他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過了今天，他知道織天閣在江湖中再難發揮它的作用，因為它已經徹底暴露在了朝廷的視野當中。
餘下的那些人員，只能逃竄躲避，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成規模，而如果沒有那間書樓，雨屋，還有茶樓的幫助，他或許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
賣出織天閣，讓周淵領功，保全其他，相當於壯士斷腕，所以這筆買賣他不得不做，否則周淵一旦將那些證據全撒出去，四皇子肯定也會派人跟進，到時候周淵撈不到好處，他的損傷反而會更大。
“織天閣沒了，我還有其他，但他們若是一起沒了，我就真的只剩軍部了！”
周無極在心中重重地哀嘆了一聲，隨後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聽見不遠處的街道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一個身着華貴長袍的年輕人便擠出了人群，滿臉焦急驚喜地朝這邊跑了過來。
“是他。”
周淵眼神一凝，來人正是他的弟弟，一直跟在周無極身後的庶出，七皇子。
他怎麼會來到這裏？
周無極看到來人，到嘴邊的話頓時又咽了回去，虛弱的身體像是注入了能量般，重新站的挺拔。
“好……好消息！”
七皇子一路小跑，氣喘噓噓地望着周無極，大老遠的就開始喊道:
“那兩個大夏朝的間諜抓到了，現在正在押往宮裏，陛下要親自審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