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5 章 第十三界五
以往宋飛雁在京城貴女圈子裏並不出挑,人們對她的印象比較臉譜化,說來就是和順親王家的福安郡主備受寵愛,只是郡主娘娘沒多少才藝,皇家人么,也可以理解,僅此而已。
今天她一戰成名,京城皆知,她一張嘴幹掉了一個公主,六七個千金小姐,馬惠瓊被她爹娘連夜以養病的名義送去了鄉下。
剩下那些姑娘們也被家人關起來學規矩,半年一年的別想出門了。
就是那些人家還得給自家女兒擦屁股,上表表忠心,絕沒有質疑皇帝英明的意思,還得給和順親王家賠禮道歉。
轉眼是中秋,宋飛雁參加了宮宴,長壽公主並未來,她沒有得到邀請,正在公主府里哭,“宋飛雁你個賤人,你何苦害我!”
當然是關起來門來罵的,還得小聲。
春桃四平八穩的服侍宋飛雁,外人哪裏知道自家郡主娘娘的手段,真是找上門來請郡主娘娘下刀呢。
虞太妃很高興,拉着宋飛雁的手,“該,下次再有這種人,舌頭都剪了他們!”
皇后見了宋飛雁笑道,“明年舉子進京趕考,一定給福安找個好夫婿。”
宋飛雁得體的微笑,和皇后細細講着話,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費心思討好的也只有皇后了。
不包括皇帝,因為她和皇帝不大能見面的。
至此以後關於兩女爭夫的謠言就沒了,誰也不敢給自己扣一頂質疑聖意的帽子,也不敢私底下八卦,一旦流傳出去都是禍事。
牛將軍也鬆了口氣,心底對宋飛雁多了好幾分好感,要不是宋飛雁出言取消婚約,他面臨的壓力就更重了。
其實馮菊花的壓力也不輕,京城繁華地,雖然富貴迷人眼,但人心也冷硬,她帶着女兒兒媳努力學規矩,但想融入上流社會卻千難萬難。
人們背地裏都嘲笑她是個鄉下婆子。
馮菊花倒是無所謂,她神經堅強,只要在家能過的舒坦就行,可是她的女兒鬱鬱寡歡,連媳婦也患得患失,就怕牛家休了她。
若是還在鄉下倒無妨,馮菊花罵兩句就能讓媳婦和女兒乖乖聽話,現在就難了,馮菊花也想不明白,以前缺吃少喝,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齊心協力,現在吃穿不愁,金銀充足,家人倒是紛紛不開懷了,她因此也是愁眉不展。
中秋過後不久就是虞太妃的生辰,和順親王府自然大操大辦,賓客也是絡繹不絕。
為了顯示親王府和牛將軍沒有芥蒂,牛府也一樣給了帖子。
馮菊花準備了禮物,到時也要帶媳婦和女兒過去賀壽。
可是她的媳婦和女兒都有些怯場,他們進京也快半年了,雖然跟着嬤嬤學了不少規矩,在社交場合依舊被人看不起。
馮菊花的兒媳年紀也不大,然後就和牛翠翠一樣不願出門了,她們覺得外面全是刻薄的,挑剔她們的人。
馮菊花就是有耐心也沒能耐進行心理疏導,只能罵,“爛泥扶不上牆,帶你們見世面去呢,一個個毛腳雞一樣,難道憋死在家裏啊!”
牛翠翠就哭,“娘,那是那個郡主家,她肯定會奚落我和嫂嫂。”
馮菊花就呸道,“那就當沒聽見,她還能生吃了你們,都要去!”
將軍府將來要交到兒子媳婦手裏,女兒也得出嫁,現在就畏首畏尾,將來如何成家立業?
最後馮菊花還是把媳婦和女兒帶到了和順親王府。
當了半年將軍兼侯夫人,馮菊花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畢竟將軍府里大小管事齊備,夫人來了之後管事嬤嬤也上崗了,有這些專業人才在,馮菊花除了自身貴婦人素質不達標之外,其餘待人接物送禮什麼的都不會出錯。
比如虞太妃生辰,管事嬤嬤刷刷刷就開出了禮單,然後一樣樣同馮菊花解釋,為什麼要送這些。
馮菊花是帶着媳婦女兒一樣來聽的,然後嬤嬤講完,三雙蚊香眼。
鄉下人走禮,割二斤肉,帶一包點心和一塊尺頭就是厚禮了,如今這送禮怎麼是一大串的,這要裝幾車?
牛翠翠沒見過自家倉庫,聽完來了一句,“那咱們家是不是被掏空了?”
管事嬤嬤麵皮抽搐,強忍着一言不發。
馮菊花道,“那不能,你爹的身家厚着呢。”
倉庫鑰匙都是馮菊花在管,她自然知道家裏有多少錢。
管事嬤嬤忍不住道,“是厚了些,但鑒於咱們府上和親王府有過那個什麼關係,因此厚上一些也是應該的。”
牛將軍拒了郡主娘娘的婚啊!
到了正日,和順親王府門口車馬不絕,衣香鬢影。
府里更是收拾的花團錦簇。
往來賓客看到了身穿整齊制服的丫頭小廝,他們身上都佩戴着銘牌,牌子上刻着字,點名這個下人負責什麼。
你要茶水點心,找這個丫頭,你想更衣換衣,找那個丫頭,你有什麼特殊需求,領班隨時為你服務。
丫頭們的服裝簡單利落,一看就覺得精神。
夫人們都覺得王府這個管理十分到位,今兒這麼多客人,還有孩子呢,府里是半絲不亂。
赴過不少皇家人宴席的夫人們甚至發現親王府的佈置其實並未十分奢華,該有的一樣不缺,但特別珍貴奢侈的就沒有。
有個夫人低聲和熟悉的夫人道,“上回去康王府,人家池塘邊的亭子都是拿漢白玉做的,屋裏的帘子是珍珠串的,連下人們腦袋上都戴金,和順親王府更得陛下喜愛,卻簡樸多了。”
其實親王府並不簡樸,傢具不是紅檀紫檀就是黃花梨,博古架上擺的也都是正宗古董,牆上的畫也是名家手筆,但這不是有對稱組么,和順親王府就頓時‘簡樸’起來了。
珍珠帘子宋飛雁串不起?當然不是了,她是不喜歡。
下人手裏沒金飾?當然也不是了,但在這種場合,王府是不許他們胡亂打扮的。
親王府也有池塘,塘邊也有休息的亭子,宋飛雁覺得漢白玉亭子只是聽起來高大上,實用性不強,還不如榫卯木質亭子舒適,自家工匠燒了地磚鋪上,不一樣好看,地磚上還能有花樣子呢。
和順親王府在京城原本是可以橫着走的,但是虞太妃在深宮裏滾了一圈出來,深刻意思到‘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因此絕對不讓兒子學螃蟹橫着走,那樣‘死得快’!
宋飛雁來了之後更是明白什麼叫低調,有錢我們關上門自家享受就好了,何必捧給別人看,親王府原本就是閃閃發光的存在,自己再添一些燦爛金光,那是要和皇帝別苗頭嗎?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親王府里領頭的是這個想法,那下人們自然不敢違逆,和順親王就成了皇室里最樸素無華的存在。
宋飛雁兩個弟弟也都不會在大街上縱馬,更不會招貓逗狗。
話題轉回來,親王府的宴會十分熱鬧,連菜式也十分精緻可口,還照顧到了賓客的不同口味。
一個被人讚揚的宴會不一定是食材有多奢侈,而是讓人賓至如歸。
等吃完了飯,麻將紙牌也拿了出來,一下子就圈住了大多數女眷,只剩下一下部分去休息,或是去親王府看花園子。
有心人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今天親王府的下人們幾乎十步站一個,整個賓客活動區域就沒有盲區。
宋飛雁可還記得不少經典宅斗都是在赴宴時發生的,那些男男女女總有辦法找到空檔作死,她可不想在自己家提供這種舞台。
親王府很大,但不可能全都開放給賓客,今天賓客活動的地方也是早就圈定好了的,然後又從莊子上調了人手過來,把整個地方都佈控好了。
絕對不會讓人鑽空子,特別是池塘,兩艘小船待命,沿塘站了一圈下人,就是有人想使壞推人下水,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動手。
宋飛雁的娘還認為女兒太過敏感,虞太妃十分贊同,“飛雁就是細心,很好,小心不過逾的。”
還別說,宋飛雁前陣子在長壽公主家大展雌威,一杆子下去打到了一串人,今天還真有人想鬧事,為的就是想讓親王府丟個連,但是被王府鐵桶般的架勢給嚇住了。
鬧事的核心是給人添堵,自己片葉不沾身,可一眼看去這裏就沒有個清凈無人的地方,連凈房都有人候着,這鬧事是絕壁不能全身而退,那值得嗎?
和順親王別看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真要惹了他,他就自己不動手,去皇帝面前一哭,皇帝心疼這個比他還小的叔叔,那肯定會給他出氣撐腰,那自己就完蛋了。
於是計劃夭折,那些人含恨規矩下來。
雖然麻將什麼的是宋飛雁鼓搗出來的,可她沒心思打麻將,她寧願去自己院子裏癱着。
吃了飯,她就想回去癱着了。
春桃隨口道,“老楊前陣子說他養的桂花要開了,郡主要不要去挑幾盆過來擺着?”
看,郡主娘娘的生活有多奢侈,她院子裏除了幾顆直接種地上的樹之外其他都是養在花盆裏的綠植,便於隨時更換,隨時新鮮。
想起桂花的清香,宋飛雁調轉了腳步。
春桃看似隨口,實際上是因為親王妃深知道女兒的懶,讓春桃不要讓她吃過就睡,得消消食。
可春桃不能強拉着宋飛雁走路消食啊,於是只能隨口提起桂花,讓主子走過去消消食。
看完桂花,點了自己要的幾盆,宋飛雁繼續往自己的院子裏前進,她得去睡午覺。
於是半路上她遇到了被排擠的牛家三人。
牛夫人帶着媳婦和女兒在逛花園,紙牌和麻將她們都不會,其他小團體也不接納她們,她們三人只能自己出來躲尷尬。
牛翠翠垂着頭,一臉鬱悶,她就知道,出來就是受辱!
現在她們和郡主娘娘狹路相逢了。
原本吧,宋飛雁和牛家之間還挺尷尬的,她也想點頭就過,可她微微側頭,就看到了牛翠翠一臉的惶然不安,就像一隻離開了自己領地的小獸。
宋飛雁不由得心下惻然,冷暴力也是一種霸凌,如果心靈強大倒是無所謂,像她,那是混不管旁人怎麼看她的,畢竟上輩子社畜當夠了,再也不會在意旁人的眼光。
牛翠翠怕是無法適應京城上流社會的生活,不是,是上流社會集體排擠她。
宋飛雁彷彿看到了初入職場的自己。
於是她就發出了邀請,“牛夫人,相請不如偶遇,到我院子裏坐坐?”
牛菊花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就是差點成了和她搶丈夫的小妖精郡主娘娘,她也覺得宋飛雁的邀請有些不懷好意,可這裏本就是小妖精的家,而且小妖精還是皇家人,她無法拒絕。
於是一行人來到了宋飛雁的院子。
一進院子牛家三人就覺得眼睛不夠用了,她們還不能完全分辨物品的好壞,就覺得郡主娘娘這裏哪哪都好看,連高低錯落的盆栽都是那麼的恰好到處。
宋飛雁院子裏還有葡萄架子,現在葡萄是沒了,枝葉還綠着。
因着宋飛雁神情和藹,並未對她們高低眼,馮菊花就裝着膽子搭話,“郡主娘娘這裏還有葡萄架子呢?”
宋飛雁笑了,“是呀,等結了果,吃葡萄方便。”
馮菊花頓時精神一振,這話聽着上道,“我也想把我家裏的地重新整一整,那些花兒草兒的中看不中用。”
牛家的管事嬤嬤臉色又開始變化。
宋飛雁道,“只要自己喜歡,種啥都行,不過也別就□□扔了,那就糟蹋了好東西,我記得你們家以前是陳侯府,裏頭種的牡丹很不錯,很有幾種名品,價值不菲。”
管事嬤嬤一臉絕望,覺得郡主娘娘在諷刺自家主子牛嚼牡丹。
馮菊花倒是覺得宋飛雁的話很入耳,鄉下人眼裏溫飽和銀子最重要,難得郡主娘娘也能體諒。
馮菊花就道,“那能賣多少銀子?”
宋飛雁沉吟了一下,“時下魏紫養的好的,也得數百兩銀子,可牛夫人你家以後也總要宴客,花院子裏一株花都沒有也不好啊。”
馮菊花輕嘆一聲,知道,“那就不拔了,反正現在我家也不缺那幾百兩銀子使。”
在偏廳坐下,宋飛雁讓人拿了麻將牌和紙牌過來,“你們剛來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如今時新什麼博戲,我來教你們吧。”
牛家三人頓時打起了精神。
牛翠翠偷偷的看宋飛雁,覺得郡主娘娘真的好和氣好溫柔,想想自己,又沮喪了。
趁着拿東西的空檔,馮菊花打量了一下宋飛雁這個偏廳,“還是郡主娘娘會收拾,怎麼看都覺得好看。”
宋飛雁道,“那裏,一般都是下人拾掇。”
馮菊花性子直爽,來了京城半年,已經覺得憋屈了不少,如今見宋飛雁神態自若,言語溫和,又想起自家和她的恩怨,忍不住道,“郡主娘娘,您就一點都不怪我們嗎?”
牛家管事嬤嬤差點腿一軟就跪下。
宋飛雁笑了,“牛夫人多慮了,你們又沒做錯什麼事,我怪誰都怪不到你們身上。難道我要怪你們還活着?這不是不講道理嘛。”m.
馮菊花頓時面色和緩了許多,“我就說郡主娘娘大人大肚量,怎麼會計較這些呢!可惡的是那些外人,滿嘴的胡言亂語。”
宋飛雁道,“您也說了是外人了,又何必把他們放在心上,不說別的,今兒我把你們叫來,怕是外頭又在猜測,不定以為我把你們怎麼樣呢。反正我是不在意那些人的,我看牛夫人爽利,也不用在意她們。”
馮菊花頓時覺得渾身輕鬆了好些,“就是這句話,可惜我這不上枱面的媳婦和閨女喜歡鑽牛角尖,非得看旁人眼色!”
牛富家的和牛翠翠滿臉爆紅,又不好說馮菊花,只能低頭。
宋飛雁笑了,“牛夫人經多見多,不為外人所動,令媳和令愛年輕麵皮嫩,尚且不知道其實外人是無乾的,您多教教就好啦。”
宋飛雁一直言笑晏晏,牛翠翠也壯了膽,“郡主……娘娘,她們都不理我們……非是我們鑽牛角尖。”
宋飛雁道,“你吃你自家飯,穿你自家衣,她們理不理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不靠她們活着,理你呢,你就和她們說話,不理你呢,你也能自在待着,只要你爹一日在高位,她們遲早都得理你甚至還得敬着你。”
馮菊花道,“可是這個話,要不是看她們兩個不自在,我也能擠上去打個牌呢。”
宋飛雁就笑,“那我們來打牌。”
打了半日牌,牛家三人是徹底放鬆了,牛翠翠臉上的笑也多了,看向宋飛雁的目光都帶着親近。
最後到了赴宴時間,宋飛雁帶着牛家三人一起過去,驚掉了一地下巴。
福安郡主是真的大度啊!
(宋飛雁,”那可不,人生這麼多美好的事,我幹嘛給自己找不自在!”)
反正虞太妃生辰過後人們是真的相信親王府和牛將軍沒有產生隔閡,和順親王的形象又好了不少。
經過宋飛雁的‘鼓勵’牛翠翠和她大嫂也增加了不少勇氣,特別是牛富知道了妻子的顧慮,安慰她道,“你放心,你既然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妻,我們要白頭到老的,你別東想西想,我不要你要誰,京城裏那些貴女也看不上我,我也不可能找個看不上我娘的媳婦回來!”
牛富家的被安慰到了,一想也是。
馮菊花更直接,“就是休了你,也會給足你銀子傍身,你怕個屁!我也不想要個嬌滴滴的風一吹就倒的兒媳婦呢!”
管事嬤嬤也鬆了口氣,之前家裏的主子擰巴住了,她也不好多說,其實武將和文成天然有隔閡,牛家根本不用搭理那些文臣家的女眷,自有武將女眷的社交圈子。
馮翠華帶著兒女來了京城才半年,還在摸索規矩禮儀,外人也不好過多打擾,等過了年牛家必定會宴客,到時候就是融入社交圈的好時候了。
那些人看在牛將軍的面子上都不敢怠慢他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