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4 章 第十三界四

虞太妃一見她就紅了眼圈,“我可憐的……”

宋飛雁拎起裙擺靠過去坐下，“祖母，我不可憐！”

虞太妃看着孫女紅紅白白的小臉,一雙眼睛十分靈動，嘴角帶笑，實在是沒看出什麼可憐來,於是就道,“呃，那你找我何事？”

宋飛雁道，“我就想知道一下我的婚事究竟怎麼辦？”

虞太妃眉毛也豎了起來，“絕對不能便宜了牛重山！”

宋飛雁哭笑不得,“祖母，牛將軍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他不過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妻兒罷了,怎麼你們都覺得他做錯了事呢？”

虞太妃看着宋飛雁，“……他原本是要娶你為妻的，如今他找回了他那個鄉下婆娘,你怎麼辦？”

退婚對女子的名聲有礙,在旁人看來,福安郡主連個農婦都比不上。

了解內情的人也會說牛將軍對髮妻情深義重，不慕權勢富貴，而對於廣大吃瓜群眾而言，那妥妥就是郡主娘娘有什麼不好，否則牛將軍為什麼堅決不娶？

這件事裏左右不是人的就只有宋飛雁和和順親王府。

宋飛雁攤手，“那就取消婚約咯,牛將軍又不是故意騙婚,這可有什麼好糾結的,你們紛紛給他施壓,是不是想讓他捨棄妻兒，然後娶我為妻？”

“那我倒要問一問了，他若果真為了權勢富貴，棄了為他生兒育女的髮妻，這種趨炎附勢，狠心絕情的男人我嫁了他就有好日子過？”

“如今牛將軍並未做出這等小人行徑，那就說明他確實是磊落偉岸的男子，可他心不在我身上，我仗着皇權硬嫁過去，夫妻能和睦？”

“說到底夫妻過日子外人不好插手，將來難道爹爹和娘能拎着牛將軍的耳朵讓他對我好嗎？這被強迫的好和發自內心的好也是有區別的。”

“不如如今我們退一步，成全牛將軍和他夫人的夫妻之情，也讓天下百姓看到我們皇家不是仗勢欺人之輩，也有體諒臣子之心。”

“如此一來，皇帝哥哥也不用為難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可強扭的瓜不甜，這強迫來的夫君就是好的嗎？我貴為郡主，除了牛將軍，難道我就找不到男人嫁了？非得弄出兩女爭夫的笑話來？”

虞太妃一把摟住宋飛雁，“我的兒……”

和順親王府全家這麼努力就是為了不讓宋飛雁委屈，如今她這個事主如此‘通情達理’，剩下的人心氣也就沒那麼足了。

王妃嘀咕，“那還是便宜了牛重山……”

宋飛雁道，“娘！其實我還是挺佩服他的，你們想啊，論起身份地位，我和牛將軍的妻子肯定天差地別，就是瞎子都知道娶我比留下他的髮妻要好，他也完全能把他的髮妻抹除的一乾二淨，可他並沒有，這點就比這世上很多拋妻棄子的男子要好了。”

和順親王道，“牛重山好，現在也不是你的夫婿了！”

宋飛雁笑道，“爹啊，經過這件事，牛將軍必然覺得愧對我們，那對我們也不是沒好處啊，面子和裡子，我覺得裡子更重要，何況我們這樣一來也不是沒面子，我們是深明大義，胸懷坦蕩，沒有仗勢欺人，誰聽了都得贊一聲咱們親王府仁義！”

和順親王都被她說笑了，“行了，明兒你和你祖母進宮，我去找皇帝，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皇帝也是欠了我們一個人情呢。”

原本這賜婚就不是和順親王府自己求的，是皇帝的意思。

現在牛重山死不肯放棄他的髮妻，打的也是皇帝的臉。

和順親王府主動退步，皇帝肯定會鬆一口氣，然後也會更加恩賞親王府。

第二天大家收拾收拾進宮去了，宋飛雁的說辭一般無二，皇帝和皇后也早就頭疼着呢，要說重要程度，和順親王府和牛重山是不能比的，一個是大將軍，替皇帝賣命殺敵，和順親王就是個親戚而已。

只是和順親王和別的親戚有區別，他被兩任皇帝囑託了要好好對待，當今也不能傷了這位叔叔的心。

如今和順親王府主動讓步，皇帝十分驚喜，然後大手筆賞賜就下來了。

這一出郡主和農婦爭夫的戲碼也終於落幕了，驚掉了一地眼珠子，因為大家都沒想到輸的會是福安郡主。

馮菊花都愣住了，“完了，這婚事不作數了？”她都準備捲鋪蓋走人了好不好。

牛將軍也是一臉如釋重負，“是的，和順親王親自同陛下說了，婚事作罷，郡主……也同意了。”

馮菊花滿臉複雜，“這……皇家到底還是心胸寬闊啊……”

牛將軍道，“是，這次是我對不住和順親王府，以後再報答吧。阿菊，你們現在能安心在京城生活了，富哥兒我來管，你和翠翠還有富哥兒家的也得學些規矩，否則怕是會被人笑話。”

馮菊花點頭，“我懂，我們一定好好學規矩，不給你丟臉！”

宋飛雁覺得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她又能心無旁騖的懶着了，誰知道這件事他還有餘波。

京城裏雖然大事不少，可京城裏的人也精怪，牽扯朝廷的事大家也不敢妄加議論，這種八卦之事就是極好的討論題材，於是人人化身鍵盤俠，把宋飛雁形容成沒人要被退婚的小可憐。

當然，這些也是背着和順親王府的人說，再傻也不敢當著親王府的面說啊。

宋飛雁不是真的十六歲小姑娘，她是半點沒把這樁退婚當回事看，本就是政治關係下的婚姻，不成功更好呢，但因為她受了‘委屈’，牛府送來的聘禮直接折成了賠禮道歉的禮物，還另外送了不少好東西安撫宋飛雁。

皇家御賜的陪嫁也當成了安撫禮物，另外還賜了不少金銀布帛給宋飛雁，也是補償安慰她的。

家裏人更是把好東西都堆給她，就怕她難受。

春桃心想，“主子根本就沒半點難受好不好，她就沒把牛將軍放心上過，我看這婚事不成功，郡主更高興呢！”

宋飛雁終於吃上了本土小龍蝦，比上輩子的小龍蝦個頭小一些，但肉質更鮮美。

她是蒜蓉的，紅燒的，清蒸的，好些口味吃了個便，吃的春桃目瞪口呆，等一不下心被宋飛雁塞了一隻，春桃眼睛亮了，“好吃！”

宋飛雁就笑了，“好吃吧，我就說你們不會吃！”

還有龍蝦飯，龍蝦面，龍蝦包子，哎呀小龍蝦可真是吃不膩啊。

宋飛雁再懶，必須的社交她也躲不掉，這不，她收到了長壽公主的帖子，請她去赴宴。

宋飛雁年紀小，但在皇家的輩分大，長壽公主是當今天子的女兒，見了她還得叫姑姑。

宋飛雁就懶懶散散的去赴宴了。

要問京城服飾最精美的是誰？福安郡主坐第二把交椅，就沒人敢坐第一把交椅。

憑藉幾千年積澱的審美，宋飛雁又不差錢，她的服飾件件都吸引人的眼球。

她有一次在自家親王府設宴，突發奇想做了幾條改良的歐式大蓬裙，就是用裙撐的那種大裙子，把赴宴的貴女千金們驚掉了一地的下巴，圍着她問長問短。

當然也有人說宋飛雁嘩眾取寵，宋飛雁理他個屁，她這輩子就是條米蟲，琢磨的就是怎麼當好米蟲。

長壽公主親親熱熱拉着宋飛雁的手，“小姑姑快來這裏坐。”

她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宋飛雁的衣着，心裏忍不住嫉妒。

作為公主，她衣料首飾自然不會比宋飛雁差，但宋飛雁的服飾就是特別精美出挑。

如今的世家都養着無數匠人，這些匠人只服侍主人一家，因此各家都有傳家的菜譜，香譜，綉品花樣等物。

按理說和順親王出身皇家，他的東西都是皇室的，可他不是娶了王妃么，王妃是正經貴女出身，嫁過來也會帶陪嫁，陪嫁里就有這些世家之物。

加上宋飛雁自己鼓搗的東西，現在全是親王府的傳家秘籍了。

因此長壽公主就是眼饞宋飛雁的首飾衣服，她也弄不到一模一樣的，除非宋飛雁送她。

可宋飛雁雖然輩分高，但她年紀小，還未出嫁，她是只收東西不送東西的。

宴會也就是這樣，因為是長壽公主宴客，來的都是女子，長壽公主已經嫁了人，她的客人里夫人和小姑娘都有。

這種宴會也有相親的功能，不過現在的相親不是男女碰面，而是未來婆婆們考察未來媳婦。

所以小姑娘們也都很矜持端莊。

只有宋飛雁，一貫懶散，反正也沒人敢當面說她。

哪怕她只是個郡主，可她輩分高，同輩分的公主們已經年長，看見她也不好說她什麼，宋飛雁還小呢，低了一輩的更不能開口了，長幼尊卑可是這世間不能混亂的綱常。

偏偏用餐后休息，宋飛雁逛花園，就遇到了一個長舌婦鍵盤俠，在花園裏海棠花樹邊奚落她，“……被個農婦踩在臉上，換我，羞憤的都不敢露頭了，可你們看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可見是半點不要臉面的！”

春桃面色一變，正要出去呵斥，宋飛雁抬手攔住她，又聽了幾耳朵。

宋飛雁挑了挑眉毛，她對春桃道，“這是誰？”

春桃低聲回到，“馬伯爺家的三小姐，馬惠瓊。”

宋飛雁點點頭，帶着一大幫人轉過海棠花叢，站在那一票鍵盤俠面前，“馬惠瓊，你知道你在幹嘛嗎？”

那一票鍵盤俠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行禮，個個忐忑不安，那個嘴上沒把門的馬惠瓊更是面色蒼白，祈禱宋飛雁沒聽到多少。

宋飛雁哪能就這麼放過她，這輩子她就沒委屈過，於是她道，“你是在編排皇家人，而且還對陛下有怨懟！你可知罪！”

這一頂大帽子誰能受得起，馬惠瓊趕緊辯駁。

宋飛雁理都沒理她，“我和牛將軍的婚事起初是御賜，只是當時誰也不知道牛將軍的原配髮妻還在世，過後牛將軍找回髮妻，我和他的婚事就不能作數了，我一個郡主，不可能給牛將軍當妾，牛夫人這麼多年替牛將軍孝敬老人撫育兒女，更是一個讓人敬佩的女子，她也不能當妾。”

“我們和順親王府感念牛將軍是個偉岸大丈夫，成全他和牛夫人的夫妻情深，陛下也是如此想，因此收回御令，為是也是讓臣子安心盡忠朝廷，皇家也沒因着身份欺壓臣子，如此兩全其美，令人讚頌之事，到了你的嘴裏卻成了我和牛夫人兩女爭夫的笑話！”

“馬惠瓊，你是蠢呢，還是毒呢，還是又蠢又毒？”

馬惠瓊一開始面色蒼白，現在已經熱淚盈眶，她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飛雁沒有停嘴，“我知道，如你這般心思淺薄的女子肯定不止你一個，但是人家即便腦子裏轉了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念頭也不敢說出來給家人召禍，你倒好，也不知道是受了挑撥還是真蠢，居然敢宣之於口！”

“我的婚事乃御賜，不成也是陛下下的旨意，你在大庭廣眾說我和牛夫人爭夫失敗，就是暗指陛下行事叵測咯？”

這裏的爭執早就被人報到了長壽公主那裏，長壽公主匆匆趕來和稀泥，見到了已經站不穩的馬惠瓊，以及一乾麵如豬肝色的閨秀們。

長壽公主笑道，“小姑姑，這些小姑娘們怎麼惹你了，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們計較了……”

宋飛雁看着長壽公主，“長壽，以往福平姐姐說你糊塗，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你確實糊塗，你了解事情經過了就來派我的不是？你可知她們議論了什麼，她們議論你的父皇，當今陛下辦事不公！你這做女兒的不給陛下長臉，反倒過來說我，皇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長壽公主被說的面色紫漲，馬惠瓊嚶嚀一聲暈了過去。

宋飛雁微抬下巴，“今天可真是掃興，遇着你們這群不分黑白對錯，只會胡言亂語的長舌婦！春桃，我們走！”

宋飛雁揚長而去。

本來是貴女們八卦，現在被宋飛雁掀到了枱面上，她的話不到晚上就飛入了京城各家上流人士們的耳朵里。

偏她的話沒有絲毫錯處，馬伯爺回到家先是劈頭蓋臉把妻子罵了一通，說她不知教導女兒，養出一個惹禍精。

就是聽馬惠瓊八卦的幾個小姑娘回家都受到了責罵，她們都被宋飛雁歸為愚蠢的長舌婦，這個章一蓋，短時間內別想找好親事了。

就是長壽公主的母妃也被皇后叫去罵了一通，然後又讓嬤嬤出來訓了長壽公主一通，“你一個堂堂公主，放任旁人在你的地盤上胡言亂語瞎編排，過後還不知道維護你父皇的面子，蠢鈍不堪，要你何用！”

皇帝雖然不至於對自己女兒做什麼，到底也冷了幾分心思。

牛將軍這個事他都想過去了就算，大家都別提了，哎，自己的女兒偏會出么蛾子。

但是宋飛雁這麼一來，皇家的面子還真給她糊上了，皇家通情達理，並未對一個農婦喊打喊殺，也沒奪人丈夫，這種事是真值得讚頌的。

就是御史們也上表稱讚了和順親王。

馬伯爺的女兒被宋飛雁說成蠢，還真是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