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腰疼

第十一章 腰疼

額頭上都是冷汗,我起身下床。

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又摸了摸那處我覺得夢裏頭硌得慌的位置。

的確摸到了一塊硬疙瘩!

我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猛地掀開了床單,卻發現下頭是一個相框!

相框是木質的,其中是一個男人的照片。

這男人,可不就是唐國棟嗎!?

或是我看過他被縫好頭顱的一幕,就算是看着這照片,都能腦補到他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縫痕。

此刻我面沉似水,今天是唐國棟喪時第三日,也是出喪的日子。

我更是要替他送喪的先生,他晚上卻給我託夢,這不是個好預兆。

一般橫死的人,是不會託夢的。

橫死又是驚猝死,和醫學上說的猝死不同,這種死法事主有強烈的歸家心。按照道理來說,橫死都不能入家門,因為普通的先生鎮不住,只能讓屍體在家外。

進家門的事主,即便是看事先生也要在三天喪時送走,否則天黑必定化作老鬼,從此不再離家。

更重要的是,橫死鬼不會託夢!

一旦託夢,恐怕就不是單純的意外橫死了。

這樣的話,我也就不能以常規的手段送他走,否則的話,路上也會出問題。

思緒至此,我已經準備要好好看看唐國棟的屍體,以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忌諱。

拿着相框走出了房門。

七點鐘,微亮的天光,太陽還沒出來。

院子裏頭,棺材依舊架在三張長椅上。

我放下的那枚鎮物銅錢,依舊在棺木頂上,這就代表唐國棟昨晚沒化煞,本身徐文申也用了桃木釘鎮屍,再加上時間沒到,鬧鬼祟的可能性很小。

這託夢,怕就是預兆。

廚房裏頭有炊煙冒出,還有人影在忙碌。

此刻,門忽而被推開了,郭彩麗圍着圍裙,她有點兒緊張地看着我:“羅看事兒,你起那麼早,先在堂屋坐會兒,我還準備一會兒叫你和徐先生起床吃早飯呢。”

“不早了,已經七點鐘,你家裏頭什麼都沒準備,得趕緊操辦,才能趕上時間。”

我實實在在地回答。

“行,那我趕緊地出來。”郭彩麗又縮回了廚房。

幾分鐘之後,她端出來了一大鍋粥,還有好幾份小菜,又去叫醒了徐文申。

徐文申明顯沒睡太夠,草草和我打了個招呼,慢吞吞地吃早飯。

明顯,今天的事情他絲毫沒有插手的打算。

話又說回來,縫屍匠也沒有看事先生的本事。

三兩口扒拉完吃的,填滿了五臟廟,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此刻郭彩麗也將所有唐家人都叫出來了,全都站在院子裏頭,她也眼巴巴地等我安排。

我沉凝了一下,指了指堂屋旁側的屋子,讓郭彩麗把那裏的門全部打開,門口要拉上一張帘子,這叫做孝帷,接着所有女眷都進去哭。

郭彩麗連連點頭,馬上就有一個年級頗大的老太太去忙活,其他的婦女親戚也進了孝帷,開始嗚咽地哭喪。

接着我又讓把堂屋裏頭收拾出來,去請村子裏頭的八仙過來,準備下午抬棺。

除此之外,還要給八仙準備一套新的布衣,草鞋,還有羅布帕。

郭彩麗疑惑地問我,說布衣和草鞋村裏頭能買到,可這羅布帕是什麼東西?

我解釋了一下,說她不懂的話,估計村裏頭也不好整,買浴巾就成。

說完,我就催促郭彩麗快一些去,不只是請八仙,還要買艾葉,依舊壽衣喪服,小三牲的祭品,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晚了就會耽誤時辰。

郭彩麗匆匆地出了門。

徐文申這會兒也徹底清醒了。

他皺眉,明顯有幾分疑惑地問我:“初九,這艾葉是用來泡水的?事主已經穿好喪服進館入殮了,我昨天不是告訴你,可以省掉一個流程么?再加上屍體已經有一些化煞,沒必要再給他擦身,可以直接跳過,按規矩出喪。”

我輕嘆了一聲,說我肯定記得,如果沒必要我就不添麻煩了,只不過昨晚事主託夢,他腰疼,所以我得看看屍體,是不是還有什麼問題。

徐文申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我直接也看出來了,雖然徐文申是不懂看事兒,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幹了那麼多年的縫屍匠,他還要負責找先生給凶屍送喪,怎麼也知道一些禁忌。

至於院子裏頭還站着不少唐家的男人,老老少少都有。

唐國棟沒有兒子,這些就都是叔伯侄兒之類的親屬了。

我沉思了一下,說讓他們去準備一下八仙宴,一定要豐盛,紅燒肉至少給兩份,等八仙來了,還得有一個人專門斟酒倒茶,如果還有其他事情我會喊他們,沒必要全都待在院子裏頭。

其餘人這才散去。

院子裏頭空蕩下來,孝帷後頭女人幽幽的哭泣,令人心頭有些抑鬱。

我很小心謹慎,這一趟出喪沒有我爸在旁邊,萬一出事兒了,就得我自己背鍋。

圍着棺材又走了一圈,我讓人搬來了一張大方木桌,然後將青麻布包放在上面。

接着又取出來了老黃曆,以及一張白紙,還有硯台磨墨。

一遍磨墨,我低頭看老黃曆,準備寫喪時,以及出喪的日子。

結果只是瞅了一眼,我身體就僵住了,額頭上微微冒汗。

今天竟然是丙辰日……

出喪除卻了喪時,分為三五七天不等之外,還分柔日剛日。

楊木匠出喪,我爸就算好了,柔日出喪,大吉大利。

這柔剛之分,並不是說單雙日不同,而是以古日而定。

柔日是乙、丁、巳、辛、亥。宜內事婚喪冠祭。

剛日則是甲、丙、戌、庚、壬。宜經營名利。

丙辰日是剛日!

剛日出喪,乃是大凶之喪,若是不想半路出事,就得滿棺鎮物,讓事主死死被壓住。

即便這樣,也容易出問題,總之要比柔日危險太多。

心中微嘆,我極為不舍地從青麻布包裏頭,又掏出來一罐狗骨酒。

一般情況下,包裹裏頭我爸都讓我放兩罐酒,這狗骨酒釀造不易,作用卻不小。

不是犯忌諱的話,肯定不用。

我覺得很肉疼,同時也有點兒慌。

因為剛日出喪,我也犯忌諱,還不是屍體的忌諱,而是老祖宗的。

這狗骨酒就必須抬出來了。

八仙也得和我一起承擔風險!

思索之間,忽而孝帷裏頭傳來了驚慌的尖叫聲,還有一個女孩兒的痛苦哭泣。

我面色微變,剛抬起頭,就看見唐國棟的女兒唐小玲,扶着腰走出來了。

她滿頭大汗,面色更是煞白無比,帶着哭腔的喊疼,她腰快疼死了……

其它幾個女眷也跑出來,驚慌失措地到我跟前,問我咋辦,是不是鬧啥鬼祟了,怎麼好端端的唐小玲就腰疼啊!

我臉色卻變了,死死地盯着棺材。

此刻,棺木上頭的銅錢,竟然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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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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