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黑夜

第44章 黑夜

等到酷拉皮卡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帶着些輕微的暖意。

「唔……」

他下意識地用手肘遮擋住了眼睛,被陽光覆蓋的視野卻逐漸清晰。

他聽到了馬蹄聲,以及車輪轉動的聲音。

「早上好,酷拉皮卡。」

四宮佑月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酷拉皮卡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整個人瞬間坐起。

「等一下??這裏是……」

是車廂??不對,他昨天晚上不是睡在床上了嗎?

剩下倒是墊着布匹和稻草,看上去只是一輛務農的車而已。

「因為看你睡得挺香的,所以就沒有開口打擾你了。」銀髮的男人對他笑了笑,

「幫你換了下衣服就順手拎着你上車了,稍微晚點的話就要等到集市上市了,那時候可就租不到便宜的車了。」

「抱歉老師……等一下,是老師幫我換的衣服嗎??」酷拉皮卡的大腦就快立刻當機了。

「是啊,不會吧?你還會不好意思??」四宮佑月愣了一下。

「不是,只是老師你的手——」

酷拉皮卡還記得那個怖人的傷口,可他在下意識說出口后又欲言又止。

他是不是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提出這樣的疑問?

「嗯?你是說我手腕上的傷口嗎?」四宮佑月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看着上面被包紮的很好的繃帶,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這件事情我還得感謝你呢,沒想到你居然幫我包紮好了,你的心意我也感受到了。」

「呃……」

酷拉皮卡的臉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起來,他有些不自在地將目光偏移,下意識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只要沒有冒犯到老師就好。」

總感覺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啊,這麼直接的誇獎。

「沒事。」四宮佑月放下手來,

「其實這樣放着也能好起來,用藥肯定會快一點就是了。」

四宮佑月的目光向著不遠處看去,他注意到四周的環境開始逐漸變得廣闊了起來,作為NGL最為還原的自然生態,這裏的環境自然是相當不錯的。

四周的風也裹挾着各式各樣充斥着自然風情的氣息,泥土地面依舊不平穩,即便坐着馬車也能感受到明顯的顛簸。

漸漸地,一處森林的影子也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之中。

「到了。」

四宮佑月突然開口了。

車夫很快停了下來,四宮佑月輕巧地下了車,同時對車夫囑咐了兩句,就帶着酷拉皮卡離開了這裏。

「很快就會回來的。」四宮佑月輕聲道。

這一片區域,對他而言似乎很是熟悉了。

酷拉皮卡將背包重新背在了身上,他輕輕地捏了捏肩帶,並且快步跟上了四宮佑月的腳步。

森林裏並沒有特定的指標,再加上地勢普遍比較平坦,想要找到一條走出去的路並不算容易。

就算是常年在森林裏居住的.52GGd.酷拉皮卡想辨識一下路程也要一些時間,可四宮佑月卻像是早就熟悉了這裏的環境一樣,堅定地向著某個方向走去。

「這裏應該是紅杉樹,比一般的樹要高很多啊。」酷拉皮卡感慨道。

「嗯,NGL自治國唯一讓人感到慶幸的地方,就是他們一成不變的自然環境了吧。」四宮佑月輕聲道。

他的腳步逐漸堅定,心跳卻變得逐漸不安了起來。

四宮佑月還記得這裏發生的一切。

每一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曾經被他早早遺忘的人似乎再一次活了過來,不耐煩的銀髮少年一臉不屑地看向一側,而黑髮的少年則喋喋不休地笑着,彷彿一輩子都說不完。

陽光很溫暖,風也很溫柔,紅杉樹的間隙能看清楚每一縷陽光的斑駁,泥土散發著特有的自然的氣息,偶爾有些毛茸茸的小動物爬過,也瞬間化為影子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也是在這裏,四宮佑月走完了自己的第一段人生。

「到了。」

四宮佑月停下了腳步。而酷拉皮卡也停在了他的身後。

那是一座墓碑。

看得出來,那座墓碑被立下后似乎存在了很多年,四周的雜草已經將其差不多掩蓋了,而墓碑上也明顯有了些磨損。

可它依舊還在這裏。

四宮佑月靜靜地注視着,時間伴隨着風聲在他的耳畔流淌。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那座墓碑。

空氣變得很安靜,酷拉皮卡也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很多。

「你還在這裏。」

四宮佑月半蹲了下來,他的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那座石碑上,手指輕輕地撫摸着,眼中卻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柔神情。

曾經的費米沉睡在這裏,沒有任何人記得他,也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他的存在。

黑色的泥土掩蓋了他的友人,風雨洗刷,陽光曝晒,時光輪轉,他也漸漸地和這片土地融為了一體。

一切都將結束,一切也將重新開始。

「啪嗒。」

「完美嗎?」

四宮佑月摸了摸被繃帶纏住了眼睛,內心還有些猶豫不決,「說實在的,我很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對誰出手了。在宴會上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別說話就可以了,在不打擾到我任務的情況下,你把宴會的人都殺了也沒問題。」伊路米道。

「我明白了。」

基本上就是藉由他進入會場拿個門票而已啊。

不過這樣也好,他也就充當個工具人,這活很輕鬆。

只是他還是不怎麼習慣穿禮服。四宮佑月略帶煩躁地拉攏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總感覺脖頸處不太舒服。

好像系的有點緊了。

說起來他上次穿禮服是在什麼時候?好像記得不太清楚了。NGL自治國的貴族們依舊保持了他們糟糕至極的繁縟禮節,這也讓四宮佑月很是不滿。

「領結緊了嗎?我幫你松一下吧。」

伊路米很快注意到了四宮佑月的異樣,他快步走了過來,很自然地伸出手觸碰了他的脖頸附近。

「可以啊。」

脈搏跳動的聲音緊貼着他的手指,四宮佑月毫無戒備地抬起頭,將那片柔軟的肌膚暴露在他的眼前,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觸碰。

過於鬆懈了啊。

這也是信任的一種體現吧?

作為一個殺手來說,這種感覺好像還挺新鮮的。

伊路米表面上沒什麼動靜,他很快松好了領帶,同時將念釘扎入了自己的臉,開始基本的塑性。

「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他對着四宮佑月伸出了手,語氣也比往常要多了些感情,

「耽誤殺手的任務可不太好哦。」

·

年輕的領主所住的地方在一方極為廣闊的原野,這裏遍佈着莊園,雖然是最為原始的姿態,但也絲毫不掩飾其中的繁華。

只是這座莊園,就在前不久發生了一件相當糟糕的事情。

莊園的領主去世了,這還真是足夠不幸。

但即便如此,空缺的位置也總有人需要坐上,領主年輕的女兒早早的登上了這個位置,並且很不巧的,慶祝宴和生日宴結合在了一起。

將請柬交給對方后,伊路米就帶着四宮佑月走進了宴會內部。四宮佑月有注意到門口的監票人似乎是念能力者,同時也理解了為什麼伊路米會如此警惕。

看來領主的妻子也明白念能力者的存在啊。

「喲!這不是加里亞先生嗎?好久不見哈哈哈哈……」

各式各樣的人流很快將伊路米帶走,而他的扮演也很成功,壓根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

而四宮佑月則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里,雖然雙眼被蒙住,但是他依舊能察覺到四周人們的走動,以及每一個細小的聲音。

「哎,柯里小姐的年齡還小,我認為讓她來擔任領主的位置不合適啊……」

「就是就是,不如由我這個叔叔先幫忙代理,小姑娘年齡這麼小怎麼可能適合啊,外面的世界很殘酷啊,不能讓她太早接觸……」

「夫人,小柯里沒有來嗎?剛才我才注意到她在這裏的?她去哪裏了?」

……

結果都是些讓人不快的傢伙。

可接下來,四宮佑月的精神卻莫名緊繃了起來。

四宮佑月注意到了一個人的離開。

從一開始,那個人的腳步聲就和其他的人極為不同。第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個念能力者,第二,他來到這裏應該是有目的的。

是來追殺伊路米的?還是另有企圖?

怪異的直覺吸引着四宮佑月起身,他小心翼翼地穿梭過人群,想要追上那個人,卻被另外一陣大力拉住了手臂。

「嘿嘿嘿這位美人,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你……嗚哇!!」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四宮佑月直接反轉手臂,男人迎面猛地摔倒在了地上,腦門恰好撞到了酒瓶,瞬間昏死了過去。

「這位先生好像醉酒了。」四宮佑月淡定地抽出手,順便拍了拍手臂,

「有誰能帶他去醒下酒嗎?」

別有用心的人倒也存在。

他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盯梢着自己,這樣一來,剛才那個人是衝著伊路米去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四宮佑月不再關心地上躺着的男人,他隱匿住自己的身形,繼續跟着那陣腳步聲向著門外走去。

這座樓層的構造並不複雜,即便矇著眼睛,在念的作用下他也能將四周的狀況看的一清二楚。

四宮佑月走上了螺旋樓梯,避開女僕和傭人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唯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一層似乎並未佈置念能力者。

柯里小姐作為領主唯一的女兒,不應該就這樣隨意地丟在樓上吧?

不,不對。

四宮佑月閉上了眼睛,伴隨着空氣的流走,他也注意到了那一絲意外的血腥味。

念能力者是存在的,但是他們都已經死了。

有人殺死了念能力者,而他的目標不是伊路米,而是那個小女孩!

四宮佑月推開了那扇門,伴隨着一陣利風拂過,女孩抽泣的聲音頓時出現在了他的耳畔。

「不要殺我……」柯里哭着抱着自己的頭,看上去快要崩潰了,

「爸爸在哪裏,我要爸爸……爸爸救我……」

四宮佑月握着門把的手瞬間停滯了。

可他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伴隨着那扇門緩緩被關上,四宮佑月也幾步走向前,在距離小女孩幾米的位置停下了。

一時間,空氣似乎也變得寂靜了起來。

柯里膽怯地看向了四宮佑月,而四宮佑月卻只是微微俯下身,向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是你的爸爸派過來保護你的。」

四宮佑月的聲音很溫和,動作也帶了點試探的意味,

「別害怕。」

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裏嗎?剛才那個念能力者是打算對她下手?

「你是爸爸派過來的?」柯里瞪大了眼睛,眼淚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他們,他們都說爸爸已經死了……可是爸爸明明答應過要參加我的生日的……爸爸那麼厲害,他怎麼可能會死……他的生日禮物都給我準備好了……

「嗚嗚嗚……為什麼他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他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死死抓着四宮佑月的手指,卻嚎啕大哭了起來。

「……」

四宮佑月的眼中落下一片陰影。

他沒什麼時間繼續在這裏安慰女孩,越來越多的奇怪事已經讓他很不安了,他無法預測更多意外的事情發生。

只是在離開之前,他還有些事情要說。

「在說明一切之前,我想告訴你。你的父親確實已經死了。」四宮佑月淡淡道。

「什麼?」柯里愣了一下,表情頓時凝固住了。

「這是無法挽回的事實,就算你再怎麼哭鬧,這一切也無法改變的。」

四宮佑月鬆開了女孩,他的雙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語氣嚴肅了起來,

「他留給你的東西都在這裏,有人想要奪走他們。奪走你的父親為你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你可以選擇逃避,也可以選擇保護好它們。所有的選擇都在你的手中,而我也只能保護你這麼一次。」

「小姐。請保重。」

四宮佑月不再多言,他站起身,直接推開了窗戶,在女孩的驚呼下翻身向屋頂的方向跳去。

他不能做太多。

銀髮的青年閉上了雙眼,心中卻泛起苦澀。

這一切都將是她會經歷的。在這個充滿了醜惡階級的世界,不是別人吃掉你,就是你吃掉別人。

她可以選擇她想要走的路,而這一切和四宮佑月都將無關。

空氣中冰冷的風讓人的頭腦愈加清醒,那股讓四宮佑月熟悉的念力牽引着他不斷向前,卻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對方並沒有敵意,也沒有殺意。甚至有種意外的親切感。

四宮佑月此時已經明白了,對方並不是來找伊路米的,而是來找自己的。

難道是他熟悉的人嗎?還是說……

四宮佑月踩中了其中一片瓦片,伴隨着咔嚓一聲,他的腳下莫名一空,居然直接掉了下去。

「砰!!」

他的身體猛地撞在了一張椅子上,眩暈感讓他來不及做下一步反應,卻被一隻手猛地抓住了肩膀,抵在了牆角。

「你到底是……」

四宮佑月本來還想要掙扎,卻在一股極大的惡意貼近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微微瞪大了雙眼,就連心臟跳動的節拍也變得極為顯著。

那是一種極為怪異的感受。

彷彿隻身坐在水族館的角落,感受着巨大的藍鯨從身側緩慢地遊走那樣,光是覆蓋的陰影就將他吞噬殆盡。

那是什麼?

是來追殺自己的人嗎?難道是黑船的殘黨?

最為重要的是,為什麼從剛才起他都從未察覺到對方的存在?不,準確來說,對方應該有着屬於自己的隱蔽氣息的方式。唯一能牽引出來的,也只有他手腕上的黑色印記。

……是[它]來找自己了。

來自暗黑大陸,尋找潘多拉的那條毒蛇回來了。

這裏應該是個狹窄的儲物間。這麼一想,剛才那股牽引自己的念力或許是保護自己的。他想方設法將他引出[它]的勢力範圍內,只是為了讓他平安地躲起來。

可是,既然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什麼對方不願意明說?還是說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見他?

就在四宮佑月思考的當下,男人冰冷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自己的臉側,像是蛇一般爬過皮膚,也讓他有些不適地向後縮去。

他想要問的問題太多了,可是他不敢出聲,這裏的空間很小,想要動彈也很難。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莫名的輕笑聲。

「安靜。」

輕到只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極輕的響起,對方的手指逐漸移動,卻緊緊鉗制住了他的下巴,強迫着他抬起頭。

下一秒,有什麼東西忽然俯下,覆蓋住了他的嘴唇。

四宮佑月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那是一個冰冷的,充斥着血腥氣息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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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白月光的我退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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