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廢柴醒來

二廢柴醒來

溫柔的光線,映照在她清晰的面頰上,若隱若現的紅暈,漸漸向兩邊攤開。

雖不是那一眼驚艷的人兒,卻有着皓月星空的神秘,不惹浮沉的清冷,淺淡不至空洞。彷彿她天生就是這個樣子,又彷彿只有她才是這個樣子。

可惜,抑鬱歸來,她再也沒有了對美的熱忱。不再精心修容,細細打扮,講究穿衣搭配和整體造型。帶上粗糙的黑框眼鏡,儼然一副百無一用的書獃子。

她剛下樓,就被一個冰冷的身影排斥的繞過,還留下一句冰冷的話:“收拾一下,半小時后,送你去華科商學院進修MBA。”

撒不多自恃有幾分才情和傲氣,面上不屑,卻依然生出冰冷到骨子裏的自卑。

除了這份冰冷的優越感,還有四周精緻的陳設和勤勞的女傭,無一不提醒着她:“你何德何能才配住上這樣的房子,吃上這樣的食物,享受這樣的待遇?嫌棄你怎麼了,讓你做些事情又怎麼了,不都是應該的嗎?一份付出,一份收穫,你本就是個打工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嗎?”

“方小姐,現在用早膳嗎?”

方小姐?看着一切與自己格格不入的場景,陌生又熟悉。是啊,現在是方小姐,方氏集團董事長方元卿的女兒——方圓。麻省理工學士,華科商學院在修碩士,容貌清麗,出身加持,多少人求其親近而不得。

而真正的方圓,早在一歲的骨髓移植手術中結束了生命。

方圓的外公,是口岸上一個小礦場廠長,膝下無子,唯有一女,即方圓的母親方元卿。當時的方元卿性情柔弱,根本壓不住底下的工人。

老廠長本打算和生意夥伴強強聯姻,為女兒尋一個堅強的依靠,誰知她另有奇遇,竟和當地鎮長的兒子一見傾心。

時人崇權,在世人眼裏,商人女子被權貴看中,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所有人都羨慕不已,甚至連未婚先育都不再介意,於是,便有了方圓。

然而好景不長,那鎮長因貪污納賄,巨額虧空無法彌補而被舉報,需要大量資金上下打點,不僅顧不上婚娶,還向未禮成的親家伸手要錢。

看着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老廠長毅然決然,賣了礦場,賭上全部身家救親家,換女兒終身幸福。

結果,那鎮長為了仕途,早已把兒子許諾給紀高官的女兒,由著兒子瞎折騰,不過是想從老廠長這騙些錢,順便經濟開發,把礦場那塊地也一併征了,一舉兩得。

原本還愁的,虧空不小,征地也難。現在倒好,虧空補上了,征地也有了帶頭人,又和紀委成了親家,非但無過,反倒有功。真是養了個好兒郎!

商如何斗得過權?有理都訴說無門!

漸漸的,口風都變了,有對落魄廠長的不屑和憐憫,也有對單親母親的嘲諷和不齒。

方元卿雖然心有不甘,卻依然痛恨不起那男人,只道是迫不得已,挑擔挖煤也要把那孩子撫養長大,只是可憐了同樣需要挑擔挖煤的老廠長。

直到一年後,那男人才又出現,訴說當年的愧疚,並表示想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前提是,給方元卿一大筆錢補償,從此孩子歸自己撫養。

面對無力、窘迫的現狀,方元卿不得不忍痛點頭,親手把孩子交到男人的手上。這一交,算是把命都交出去了。

因為,不過數月,這孩子就沒了。

沒有徵兆和緣由,一條鮮活的生命結束了。老廠長聞此噩耗,一口氣沒上來,

一條多舛的命運也結束了。

接二連三的刺激,讓軟弱的方元卿一病不起,連老廠長的喪都是仁慈的鄰居代為了事。

這世上,有些姑娘天生好命,什麼都不用做,就能遇到溫暖與良人;而有些姑娘,付出所有,卻從未被善待過。

幸得上天護佑,如今的方總,一手創辦方氏進出口貿易集團,是EJNQ最大的煤炭出口企業。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再也不似從前那般軟弱可欺。

至於為什麼救下撒不多,並稱其為女兒,總不會是一見如故的親切感,號子裏的惺惺相惜吧!雖然撒不多猜出來,大概是想報復那男人,但究竟怎麼報復,報復到什麼程度?搶回來,還是送進去?

多半是……身敗名裂吧!

畢竟撒不多此人,現在就是身敗名裂。那撥人對她的一致評價就是:品性惡劣,表裏不一,實在是教養差、惹人厭,眾怒難犯,她偏犯之。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其中的險惡和傷痛。還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嗎?

撒不多心累道:“或許你找錯人了!”

她本想洗把臉,潦草收拾一下這頹廢的儀容,好配得上方小姐的尊稱。然而所有東西都太名貴了,她不知道該用哪個,怎麼用?沒有一樣東西是她感覺配得上的。

突然,張嫂過來,說是小方總請了設計師,來為小姐做造型。還說盡量快點,不要耽誤了華科院的上課時間。

是明星御用造型師——大小胖二人組,從妝發到服飾的審美都堪稱一絕,三兩下便讓撒不多脫胎換骨,宛如新生。

面對如此明艷的形象,再廢柴的靈魂也會燃起奮鬥的希望。畢竟好看的皮囊,不秀着實可惜。

皮囊甚是滿意,唯有肉身略顯單薄,三兩片菜葉子不足以填飽轆轆飢腸。再不放下傲氣,要點配不上的主食,說不定她就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剛上線,就草草下崗的名媛。

結果,唯一的要求,竟然被拒絕了。

名媛,怎麼可以飲食無度!有多幸運,就得有多自律!廢柴崛起的第一步,就是要改掉粗鄙習慣,學會克制淺薄的慾望。

張嫂笑嘻嘻的安慰道:“小姐一看就是個貴氣的人。”

這一誇,撒不多的信心回來了。管它報復到什麼程度,反正方圓可憐,既然借了她的人生,就該替她討回公道。“這種惡人享福,好人受苦的日子受夠了!我覺得不值了!想把受過的苦一分不少的還回去,想把失去的東西一件不落統統都拿回來!”

來到華科院東區,順着經管學院樓,走進102室,便有位大哥高聲解釋道:“這是我們方氏的保薦生,也申請了薛教授的MBA課程……”

此時,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場面一度凝滯,目光聚焦在撒不多身上。縱有萬馬奔騰,她也絲毫不敢露怯。只在心裏嘀咕着:“課前,讓我悄悄進去就好了,介紹個鬼。”

全場正裝,唯獨一位穿着白色休閑服的少年,“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被一旁正襟危坐的男士當即制止了。

撒不多循聲掃了一眼,見到很多雜誌精英、富家子弟,多少有些驚嘆錯愕!

而那位正襟危坐的男士,正是酬家外甥——胡慶兵,長得黑,向來也只穿一身黑,常常被人腹誹為酬家最衷心的黑衣保鏢。今天也是黑襯衫、黑領帶、黑西裝,因此絕對不會認錯。

顯然,教授也是提前打好招呼的,沒多問,點頭示意了一下,就讓撒不多坐下了。

課堂上唯一一位插班生,還是個女的,難免有人偷偷打量,竊竊私語,比如那個笑出聲的少年。

教授耳聰目明,一聲“肅靜”不濟於事,便當場發問:“穆司辰,你來談談市場競爭中的選擇。”

這才轉移那少年的注意力,聞此提問,也不起身,狂傲的回答道:“選擇,就是你在競爭之下,不得不因為價值排序而產生不必要的歧視。放棄,不是不好,而是一定標準下,它不重要。標準基於場合、需求和代價。所以,越是審時度勢,直面選擇標準的人,受到的歧視越少,打擊越小,後果也就越輕。方小姐,你說對嗎?”

撒不多不願苟同,坦然起身應對道:“歧視是一種單向行為。所謂的標準,也不過是歧視者的標準,憑什麼讓被歧視者來直面選擇。凡歧視必得付出代價,做出錯誤的歧視代價更大,這是歧視者偏好或以偏概全的成本。只有付出高昂的代價,才會節制歧視的習慣。所以,謹言慎行才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穆司辰窮追不捨,逼問道:“但是,人不都是單獨的人,沒有文化背景的人;生意場上,也不都是有或沒有法律保障下,單純的是與非。歧視往往都是有原因的,尤其是在激烈競爭的市場經濟下,歧視難道不是一種效率的體現嗎?”

撒不多回擊:“那便在激烈的競爭中,反思自己不恰當的歧視和錯誤的選擇吧!”

教授打斷道:“好了,言歸正傳,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做到機會平等。舉個例子,DNA讀取和解讀的技術,應用於購買保險……”

撒不多不識這位紈絝子弟,更無與他針鋒相對之意,只是話到此處,一時感慨,忍不住辯駁幾句。倒讓商學院的人看足了熱鬧,課後,還在那多番打量,揣測二人關係,碎碎不止。

撒不多也心事重重。一邊尋思,一邊晃蕩到穆氏集團附近。穆氏旗下,也有個教培停業,最近正鬧騰退費。這“退費規則”,看着眼熟。

應退學費=實繳總學費-已用學費

已用學費=課單價*已用課時

課單價統一定價225元/節

註:退費優先消耗有金額課時,其餘贈送和優惠課時不予退費。

這種“退費規則”,是把幾份合同合在一起,按225元/節消耗學費。相當於把上完的合同再拎出來,單價上調,有金額的課時變少。在一定的總學費下,以更少的課時,消耗更多的學費。以此達到少退甚至學費清零的目的。

至於為什麼眼熟?實不相瞞,“退費規則”的制定者,正是撒不多!

穆氏集團的穆總,行業協會的穆主席,鴻門宴上也沒少譴責撒不多,卻對她制定的規則照用不誤……

“是來退費的家長嗎?如果不是,請速速離開,不要在此逗留。”

雖是驅趕,確也是好意,畢竟這種霸王條款,免不了有人情緒激動,手舞足蹈,傷及無辜就不好了。撒不多趁其不備,拍了一張退費名單。

那位工作人員大驚,衝上來喊道:“別亂拍,那是別人的私隱,不是你該看的東西,快刪掉。”

僅憑一張名單,就能預估退費效果。撒不多正瞧得起勁,那人又大喊道:“刪不刪?再不刪我動手了!”

就這都難退,還敢動手?不怕明天掛上熱搜,引發群體擺爛,訛起來,一個都退不了?也是沒經歷過此等鬧劇,算了,該看的都看完了,好好刪了便是,何必與他多費口舌。

誰知,這一刪,還沒走遠,便聽到絮絮叨叨的討論聲,隨即三兩聲腳步靠近,重複道:“家長,等一下!”

她回過頭,那人已經追了過來,高聲質問道:“你到底是哪位學員的家長,為什麼要把拍到的學員名單發到家長群中?泄露退費信息,引發群體輿論,導致退費規則無法執行,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撒不多唯一的念頭就是:“點背!誰特么剛好在我刪照片的時候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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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布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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