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玫瑰若不叫做玫瑰
2022年6月23日0：55美國紐約皇後區84號大街與北大街路口
卡斯特驅車來到魯比羅莎指定的地點。他看了眼車上的表，還有5分鐘就是約定的時間了。
他在路口附近找了一處地方停下，熄了火，打開車窗，點了支煙。
藉著月光和街燈，他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裏算是近幾十年新興的富人區，雖然都是不超過兩層的復古紅磚結構建築，但是有不少潮牌店，創意菜餐廳之類適合年輕人的地方，白天應當十分繁華。
路口是一座不知什麼教派的教堂，頂上巨大的十字架霓虹閃爍，白牆上幾個大字寫着“耶穌愛世人”。
“切。”看到這幾個字，卡斯特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屑。
兩間互相隔得不遠的小酒館燈火通明，不時有人進進出出，門前也站着不少人，三三兩兩地聊着天，
這個時間見面，似乎是為了隱秘，但是魯比羅莎卻選了一個不那麼適合隱秘的地點。卡斯特盤算着她在打什麼主意。
反光鏡閃了兩下，後面停進來一輛車。卡斯特眯着眼回頭看去，是魯比羅莎的黑色道奇。他看了手機，1點整，一分鐘都不差。
卡斯特下了車，魯比羅莎妝很淡，穿着職業裝，挎着一個黑色雙肩包，走了過來，朝他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
“晚上好，你還是這麼準時。為什麼在這見面?”
“為什麼不呢?想請我喝杯酒嗎?或者我也可以請你喝一杯。”
“如果你堅持。”
“跟我走。”
兩個人沿街走着。經過那晚的事之，加上最後的不歡而散，魯比羅莎或許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卡斯特是這麼想的。
不過他倒是不介意，比起被槍指着，現在這種氣氛已經是明顯的進步了。
卡斯特以為魯比羅莎會選擇他看到的不遠處的兩家酒館之一，但是魯比羅莎帶着她走過兩個街區。
最終她停在一間樣式很復古，看上去略顯高檔的酒吧前。
“到了。”
酒吧招牌上寫着“瑞尼法務所”
卡斯特打量了下周圍的人，這明顯是一間律師酒吧，顧名思義，是下班的律師聚集的地方。
“名字還真貼切。”
“你說我還是酒吧的名字?”
“都是。”
酒吧內部是酒店大堂式的黑色大理石裝修，不算太多的酒客，大部分人都在關注着離自己最近的電視，看着裏面的橄欖球賽重播。
魯比羅莎帶着卡斯特來到角落裏的一個卡座前，拿掉上面寫着“預留”字樣的牌子，朝面向吧枱的方向坐了下來。
“我以為你在戒酒。”卡斯特說道。
“誰在乎，反正我已經破戒了。而且那天喝了那麼多酒以後，我發現我已經沒有癮了。”
“好吧，你喝什麼?”
“李子金菲茲。”
“你還真是老人家。”
“我還帶着我的槍呢。”魯比羅莎瞪了卡斯特一眼。
卡斯特點了一杯李子金菲茲，又給自己點了一杯雙倍黑方，拿着回到卡座上，坐在了魯比羅莎對面。
“我和檢察官喝酒，以前做夢也夢不到這種場景。”卡斯特抿了一小口杯子裏的酒。
“關於你說的工作…。”
“還沒到時候。不過我們可以先談談報酬。”
“90美元一小時，300美元定金，剩下的結束后按工作量結算，
不打折。”
“我還以為我會有什麼熟人折扣呢。”
“就那晚的事來說，對你應該加價才對。”
魯比羅莎笑了笑。
“沒所謂，因為我根本沒打算付你錢。”
卡斯特放下手中的酒，臉一下沉了下去。
“那我們還談什麼?我為什麼要為你工作?如果你只是想找人請你喝酒，你一開始就直說就好。”
魯比羅莎也不說話，將頭髮捋到耳後，邪魅地揚着嘴角，靠在了沙發上，叼起吸管，不緊不慢地喝着酒，看上去十分愜意。她從始至終一直盯着卡斯特，像是在欣賞他急躁的樣子。
“我說不會付你錢，但是沒說沒有報酬。”
“什麼報酬?”
“你無法拒絕的東西。”
“無法拒絕的東西?”
魯比羅莎看着卡斯特，手指在杯口上畫著圈。
“自由。”
“你在說什麼?”卡斯特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可以隨時重啟縱火案的調查。你那天跟我說過之後，我翻過卷宗了，又做了些調查，訪問了些專家。我有足夠的證據起訴你。謀殺是沒有追訴期的。”
卡斯特一皺眉，舉起拳頭想要砸桌子，但是還是克制住了，又將手緩緩放下。
“你沒聽說過resjudicata（既判力，法律名詞，見評論註解）嗎。”卡斯特把
“好吧…”魯比羅莎嘆了口氣。
“看來你懂點法律。那你應該知道自己是連環殺人案的嫌疑犯。也應該知道我作為一個檢查官，手裏有大陪審團。”魯比羅莎歪頭看着卡斯特。
“我可以讓大陪審團指控你任何罪名。你沒聽過這句話嗎?'大陪審團可以指控一個火腿三明治犯三重謀殺罪。'”
魯比羅莎喝光了剩下的酒，吸着空杯中的吸管，故意製造着噪音。
“然後我會向法官要求不得保釋，然後申請延期審判，你即使申請快速審判，也還有各種動議，還有各種聽證會，庭審本身更耗時。還有你的偽造物品罪，也休想有什麼認罪減刑，我可以把持有偽造物品罪加到持有並意圖使用偽造證件罪，這是個C級重罪，最高可以判7年。別忘了最後還有你的襲警罪。就算你全都被判無罪，不知不覺中大半年甚至一年多就過去了。”
卡斯特這下知道魯比羅莎是認真的了。發現自己陷入危機之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抱着胳膊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來來那天晚上你說的什麼要為了正義而戰都是假的。作為天主教徒，你真的不怕下地獄嗎?”
“錯了，這正說明我的決心。我早就在地獄裏了，我在裏面等着每一個我將要拉下地獄的人!”
“你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你說這些屬於惡意起訴，你真這麼干，會丟了工作和執業證，更別提還可能進監獄。”
魯比羅莎突然露出異常凌厲的眼神。她坐起身，雙手撐着桌子，湊到卡斯特面前，死死盯着他，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就來試試。”
魯比羅莎的舉動實在出乎意料，連卡斯特都有些驚訝。他本能地抱着胳膊向後靠，然後嘆了口氣。
“好了好了，你的決心我體會到了。但是我不懂，你不像出不起調查費用的人，如果實在要用職權，你只需要撤回我偽造物品罪的指控就好，何必這麼大動干戈。”
“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你才肯接下這個工作。而且是的，工作做完我會消掉你的偽造物品罪。”
“為什麼?”
“因為…”
魯比羅莎起身走到卡斯特身邊，坐在他的腿上，兩隻手摟着他的脖子。旁人看來他們只是一對親昵的情侶。
魯比羅莎將雙唇貼在卡斯特的耳朵上，輕輕說道：
“我要你為我殺個人。”
“什麼?”卡斯特十分詫異。“我不接這種委託。幾天不見，你着什麼魔了?”
“差點死掉就是有這種效果。呵呵”魯比羅莎笑了笑，接著說道：
“讓我意識到我沒有時間浪費在猶豫不決上了。如果擔心自己下不去手，不如就由別人替我動手。我手裏的籌碼，你的心理評估，加上我見識到的你的能力，無論哪個方面你都是完美的人選。”
魯比羅莎的氣息吹在卡斯特的耳朵上，聲音十分溫柔，說話的內容卻與之極其違和。
“我殺惡魔，不殺人。”卡斯特推開魯比羅莎，說道。
魯比羅莎摟着卡斯特的脖子盯着他，咬了咬嘴唇。但是這樣的話題下，魯比羅莎嫵媚的姿態並沒有產生多少異性的吸引力。
“除了長相和力量，人和惡魔真的有那麼不同嗎?”
卡斯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說道惡魔，我覺得我應該感謝你為我打開了一個未知世界的大門。”
“你不怕了嗎?”
“不害怕，正相反，我需要未知的東西來帶給我安全感。不是為了讓自己感覺渺小，而是讓世界感覺更廣闊。遇到你以後，我的世界寬闊了太多，但是也感覺自己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魯比羅莎的語氣間，散發著欣喜，卻讓卡斯特有些不寒而慄。
“你平常都是這麼說話的嗎?”
“只在有知音的時候。”
“我看你比我還扭曲。”
“也許，畢竟物以類聚。而且你現在為我工作了，我再提醒你下，你沒有選擇，除非你想坐牢。”
魯比羅莎換了個姿勢，把頭埋在卡斯特的肩膀上。
“12點鐘方向，吧枱邊上。金頭髮的那個男的，正在和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女的說話那個。”
魯比羅莎突然說道。
卡斯特回頭看去，看到了魯比羅莎描述的男子。他一身鑽石面的精緻西裝，晃着手腕上的名貴手錶，摟着邊上穿藍色裙子的女性，相談正歡，笑容如同雜誌里的廣告模特，令卡斯特有些反感。
“別盯着看！我不想被他認出來。”
卡斯特忽然明白了魯比羅莎這些舉動的用意。她是在用卡斯特的身體為她提供遮擋，以便監視那個男子。
“那是誰?他認識你?”他問道。
“亞當·貝克，我當初起訴過他。同時他也是你的目標。”
“亞當·貝克……不可能是真名吧?他做了什麼非死不可的事?”
“什麼都做了。明面上他是一家大律師事務所的挂名合伙人，他太太經營一個資助難民的慈善基金會。”
“實際上呢?
“實際上是個逍遙法外的人渣。”
魯比羅莎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逍遙法外多久了?”
魯比羅莎的下巴頂住了卡斯特的肩膀，用有些發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太久了。”
她伸手拿過背包。
“卷宗就在這，給你點睡前讀物。”
摸索了片刻，魯比羅莎從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檔案，扔在桌上。
“等你讀完，我們再談。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許你可以自己得出結論。”
待亞當·貝克帶着藍群女子走後，魯比羅莎拿起背包，起身站在卡斯特身邊。
“我知道你有不少東西要消化，你可以下次見面的時候再給我答覆。”
說著她從背包中拿出一個U盤和一部手機放在卡斯特面前。
“你幫我撓背，我也幫你撓背。為表示我的誠意，這個U盤裏有麥肯納先生的謀殺案資料，我猜你會想要看下。這個預付費手機你拿號，我的預付費手機號碼已經存在裏面了，以後你只用這部手機用來跟我聯絡，不要告訴任何人號碼。”
卡斯特拿起手機裝好，抬頭看了看魯比羅莎。
“等等。”
卡斯特思考了片刻，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
“有個人我想讓你幫我查下。”
魯比羅莎接過紙打開看了看。是海倫·萊恩的出生證明。
“在蘇格蘭?要是在美國我或許還有辦法。”
“這很重要。就當你給我的工作的預付款?”
“預付款?我可以認為你接下工作了嗎?”
“我會認真考慮。”
“好吧，我在法學院有個同學在英國工作，她有些關係，我看看有什麼我能做的，但是無法保證。”
“你儘力試試，我的要求就這麼多。”
魯比羅莎將出生證明放在上衣口袋。
“啊對了，你的銀行賬戶已經解凍了，你的那5萬4千元也可以用了。我想以你的房子現在的狀況，你應該很需要錢。”
說完他掏出100美元放在桌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卡斯特又呆了一會。他心如亂麻，並不想立刻去操心眼前的事，於是又點了一杯酒，放空腦子看了一會球賽。
回到家的時候，天邊已經有一些光亮了。他把東西扔到辦公桌上，粗略地瀏覽了下魯比羅莎給她的U盤，就回到房間倒頭睡去，一覺睡到了接近晚上。
起床沖了個澡，梳洗完畢后，他約的包工頭就來了。
和面露愁色的包工頭敲定了維修方案和價錢后，他看看錶。
“哎～”卡斯特嘆了口氣
到了接海倫的時間了，他生命里的女人們，真的一個比一個令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