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塑斑
田星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看電視,這是夏美珊新佈置的功課,通過電視節目來了解這個世界。再加上劉思雨、蘭雲鵬和林大偉三人時不時的講解,田星更多的了解到了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的自然環境污染非常嚴重,直接導致大量的疾病誕生,其中以塑斑病為最。人類的平均壽命因此變得更短,身體變得更孱弱,這樣的身體已經不能參與繁重的體力勞動,也不能參加劇烈的體育運動。由此誕生了一個機械人的行業,形形色色、各種用途的機械人被生產出來,它們代替人類勞作、生產等一系列的日常工作類容。甚至還出現了機械人比賽,比賽內容參考的是人類的體育項目,例如田徑類的跳高、跳遠、跑步等;還有團體協作類的籃球、足球、冰球等等。
只是田星看了這些比賽的節目之後,就有些搞不明白了,人類的體育運動是為了突破身體的極限,是勇氣與意志力的表現,那機械人的體育項目是為的什麼呢?
劉思雨向田星解釋,機械人的體育比賽,一方面是娛樂,一方面是為推動機械人行業的設計與製造。同類型的機械人通過體育比賽找出各自的優缺點,然後優化、突破,然後製造出更加優秀的機械人,通過這種方式可以更快速的提升機械人的綜合能力。田星這才恍然大悟,這種機械人比賽有點類似自己那個時代的f1賽車比賽,幾大汽車品牌製造商通過這種形式展示自己產品的優異性能,再將影響力擴大至商業市場。因為有這樣的大範圍的商業行為在推動,現在的機械人已經與田星那個年代完全不同,最好的例子就是田星自己,他代表了這個時代最高的工業技術和科學理論。
田星看膩了機械人的表演之後,便頻繁的換了幾個台,然後定在了一個真人的訪談節目,主持人對明星嘉賓的單獨採訪。嘉賓是一個身材火爆的時尚女郎,穿着暴露,側着身子坐在一個紅色的單人皮沙發上,勾勒出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她裸露的肩頭有着詭異的白色線條,像捲曲的藤蔓一樣往後背蔓延下去。田星很確定那個就是塑斑,他第一次見識到這個東西,無法想像人的身體上鑲嵌進一條塑料是什麼感受,這讓他竟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沒有這個疾病。
美女嘉賓氣質很高雅,動作和話語都慢條斯理的,聲音富有親和力,如果沒有她肩頭的塑斑,田星幾乎可以將她看作是最完美的女人。通過他們的談話,田星明白了,她在呼籲大家正視塑斑病,她認為塑斑就像胎記一樣,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標記,大家應該勇敢的直視它,大膽的表現出來,而不是當成瑕疵掩蓋,妄想以為遮住了就不存在一般,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等田星回過神,蘭雲鵬和林大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愣愣的站在那裏,各自一幅津津有味的模樣,只能說是似乎在看電視節目,因為田星很懷疑他們的關注點。這個時候,劉思雨走了進來,重重的剜了田星一眼,然後將一個黑匣子重重的放在田星的床尾上的托板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出去了,徒留三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吃醋,泛酸了!”蘭雲鵬靠近田星,一臉神秘的說道,旁邊的林大偉連連點頭。田星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看個電視節目而已,不至於如此吧?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走了,訓練的時間到了。”蘭雲鵬站開了一點位置,示意田星下床。
“今天你是我們的了。”林大偉拿着那個黑盒子晃了晃。
田星記得這個黑盒子,與肖慧博士使用的是同一個,每一次對自己的提升都會用到,用完之後還要交到安保部。據說它是屬於實驗室最高機密,是按照用的人不保管,保管的人不用的原則來保存管理的,而且不允許離開實驗樓,即使是試用期間,一旦離開安保部,也會通過監控全程監視。
在去訓練室的路上,雖然走得雖然有些慢,卻也不無聊,蘭雲鵬是個嘴閑不住的人,而林大偉又是一個優秀的捧哏,他們一邊架着田星一邊向他解釋關於塑斑的一些事情。
雖然電視節目裏面對“塑斑”大談特談,但是在私下裏這個依然是私隱級別的話題,除非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否則不會拿出來聊。蘭雲鵬的情況比較特殊,他的塑斑在腿上,因為直接導致行動不方便,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大家都會裝作不知道,甚至會想方設法的避開這個問題。這個便是禁忌的力量,漸漸形成了特殊敏感的問題。
“其實他們每個人的塑斑在哪裏我都知道??????”蘭雲鵬故作小聲,有些神秘兮兮的。
“別告訴我。”田星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趕忙打了個手勢止住他繼續說下去,“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聽。”林大偉也連忙制止他。
“嘖!”蘭雲鵬學着他的口音,別彆扭扭的回嗆道:“說清楚,講明白,幸福才能跟着來撒。”
林大偉噎了一下,翻了個白眼便不再言語了。
“別誤會,我不是在跟你八卦。”蘭雲鵬故作嚴肅的拽了拽田星的手臂,本就有些瘸的腿,因為更多的力量壓到身上顯得更瘸了,“你比如說夏主任,她的塑斑在腹部,每一次呼吸,腹部隔膜都會牽扯到那裏的塑斑,這個位置是積年累月的疼,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你說她得多爺們兒!我來實驗室才三年,同期一起來的七八個走得就剩我一個了,本來也沒打算留下來,但是在知道夏姐的情況后,我就改主意了。我甚至很慶幸自己的塑斑長在腿上,就是瘸,走起路來不雅觀,可是沒那麼痛苦。還有李冬,他的情況跟我差不多,他的塑斑是在右手,你看他沒事就喜歡敲來敲去的,那就是應激反應。我們的塑斑都長在皮膚上,危害性沒那麼大,時間長了也就適應了。”
“思雨呢?”林大偉就在邊上,田星不大好問他的情況,轉而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一個人,但是剛開口就有些後悔了。
“她?”蘭雲鵬欲言又止,頓了一下,頗為誇張的拍了拍腦門,“我還真沒注意到思雨的塑斑在哪裏呢!”然後頗為猥瑣的湊到了田星的耳朵邊上嘀咕了一句。
田星推了他一把,啐了一口,“呸,滾一邊去。”
“你看看你,那麼嚴肅幹什麼。咱們不知道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她就是沒有塑斑呢!要知道現在還是有一部分幸運兒是完全健康的。”蘭雲鵬感嘆道,“只是再過幾十年就難說了。”
“想不想出去逛一逛?”林大偉看着大樓外面,適時地換了個話題。
“我可以出去嗎?”田星很疑惑自己能不能出去。
“暫時肯定是不行,不過等你能熟練的行動了,也就不是問題了。”林大偉說的篤定,惹得田星一臉的期待。
行動訓練是枯燥無味的,在機器的輔助下,重複的坐下、站立、轉身、行走??????
田星不知道是自己的天賦好,還是設計自己身體的這一群科學家厲害,在經過三天的訓練之後,便能夠不藉助外力自己行動了,或許是其他的原因。
蘭雲鵬見田星一改懶散模樣,揶揄道:“我說你這麼賣力,一準兒是想早點出去浪。”
“你不想?”林大偉撇了撇嘴,有些嫌棄的模樣。蘭雲鵬便嘿嘿直笑,不再言語。
田星的行動訓練在鞏固幾天之後,夏美珊在諮詢李冬之後,便批准了蘭雲鵬他們的申請。不知道是迫不及待,還是有意為之,他們選擇了當天深夜出行。
林大偉駕駛着飛車,載着兩人,呼嘯在城市的上空。田星好奇的倚在車門上欣賞着城市的夜景,上下左右的車輛來往穿梭、風馳電掣,各種顏色的飛車在空中劃出一條條流光,與城市燦若星河的燈火交相輝映,美輪美奐。從高空往下望,看不到建築的模樣,也沒有街道的影子,只有各種形狀而密集的全息投影,形成的各種人物、景色、廣告等等畫面。
“知道為什麼晚上出來嗎?”蘭雲鵬拍了拍看的入神的田星。
“為什麼?”田星頭也不回。
“因為晚上的景色好看!”旁邊的林大偉插嘴道。
“噢??????”田星應付道,“原來如此。”。
蘭雲鵬重重的拍了一下林大偉,啐道:“瞎說什麼廢話呢?”一會兒之後,他情緒似乎突然低沉了下去,喃喃道:“白天,你只能看到破敗,晚上卻能看到繁華。我們還是希望你最開始的時候能看到這個時代最美的一面,起碼有個好印象。”
田星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也似乎能明白其中的原因,或者說是自己認識的幾個人身上或多或少共同具有的一種微妙情緒,那是面對末日的絕望,內心不多的勇氣沉淪到底了。噢!除了一個人,田星突然想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那就是夏美珊。她有着一雙堅毅的眼神,內心充滿了鬥志,她比其他幾個人加起來還要勇敢,她更像是一個騎士,穿好了盔甲,隨時等待着出征。田星並不歧視女士,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如此與眾不同,或許時間能給出答案吧,田星在心裏如此想着。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田星的記憶很好,再次看到車外重複的景象,就知道幾人在城市上空繞着圈圈。
“我們去個地方。”蘭雲鵬神秘的說道,“五分鐘就到。”
“哦。”田星應了一聲,指着遠處一個燈光最亮的地方問道:“是那裏嗎?”
“對,就是那兒。”蘭雲鵬有些意外。
片刻之後,飛車開始減速,蘭雲鵬指了指下面像一顆超級大榴槤一樣的建築,“那裏就是‘未來城’,本市最大的娛樂場所。”
“未來的未來城是什麼模樣?”田星隱隱有些期待。
“一會兒就知道了。”林大偉哈哈一笑,然後駕駛着飛車盤旋而下。
蘭雲鵬藉著空隙向田星介紹現代社會的消費問題。在一百多年前取消了貨幣,取而代之的消費媒介變成了‘自然時’,全稱是“社會服務自然時”這是一種信息化的電子憑證,它的流通原理是每一個個體用各自工作消耗的時間,來換取特殊的社會資源。這是一個生產力到達了頂峰的時代,政府免費為每一個市民提供足夠的衣食住行,即使不付出勞動也能保證基本的生存需要。因此,人們付出勞動,更多的是為了精神上的追求,對每一個人來說,時間才是最珍貴的,為社會提供服務之後,就有資格換取相應分量的物質或者服務。
“這可能是真正的平等吧,大家無論身處何地,居於何職,獲取的社會資源都是相同的。”田星很欣賞這種分配製度。
蘭雲鵬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他並不認為人類有真正的平等存在,唯一的平等恐怕就只有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了。可是在田星“蘇醒”的那一刻,這最後的平等也沒有了。
飛車臨近未來城,田星才看清它原來是一個造型獨特,形似榴槤、藝術氣息濃厚的玻璃建築,外表散發著柔和的白光,隨着外放的輕音樂有節奏的明暗變化着。林大偉將飛車直接駛入未來城外牆的飛車車道,在站台下車之後,飛車便自動尋找車位去了,田星目送飛車離開,感嘆道:“未來真是好!”
進入未來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個體量巨大的正六邊形的穹頂中庭,穹頂上是一副藍天白雲的全息影像,將中庭照的猶如白晝一般。中庭里人來人往,很有秩序,算不上熱鬧,也稱不上冷清。
“你們似乎很喜歡正六邊形。”田星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不錯,正六邊形是所有形狀當中能量最低,最完美、最穩定的形狀。換句話說造同樣大小的一棟建築,正六邊形耗費的建築材料最少??????”蘭雲鵬解釋的很認真。
“想節約材料,那做小一點不就行了。”田星莞爾一笑,對着高聳的穹頂用手比劃了一下,“用得着這麼誇張?”
“抬杠。”蘭雲鵬斜睨了他一眼,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有東西要讓你見識一下。”說完便拽着田星往一邊走去。
三人走進一間門口有很多霓光燈閃爍的店,轉過門廳,裏面卻又變得幽暗起來,沿着長長的通道走了片刻,透過過道的玻璃圍擋,田星看到那裏面是一個類似大型放映廳一樣的空間。一層層、一摞摞膠囊似的軟床,密集的懸空整齊的排列佈置着,他稍微數了一下,有不下上千張。
“他們幹什麼呢?”田星趴在玻璃圍擋上,指着那些軟床上戴着設備的人。
“這裏是遊戲室。”蘭雲鵬也站住了腳步,耐心的解釋道:“這裏是一個虛擬遊戲場,所有玩家通過那個連結艙,將主機與自己連接,然後就可以進入虛擬的遊戲世界了。”
“嘖!”田星眼睛冒光,他突然有點捨不得走了。
林大偉與蘭雲鵬相視一笑,提醒道:“我們只是帶你來了解一下,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沒辦法體驗的。”
“行吧。”田星突然意興闌珊。
“時間快到了。”蘭雲鵬勾住田星的肩膀,顯得神秘兮兮的,“有一個地方,你一定要去看看。”
“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來到未來城側面的觀景露台,這裏早已經聚集了一大批人,他們似乎正在等着什麼。
“這邊是星光廣場。”蘭雲鵬一努嘴,觀景平台外面是一片磚石鋪就的巨大廣場,地上一排排地燈指向蒼穹,形成一根根的宏偉的光柱,像支撐夜幕的立柱。廣場中央有一個梭子狀的鐵塔,塔身修長,上面亮着一個正六邊形的紅色指示燈,在夜色中頗為顯眼。
忽然響起了“叮叮”的鈴聲,接着那根“梭子塔”上正六邊形的指示燈由紅轉綠,不一會兒,露台下側伸出了幾條機械臂托舉着一根根長方形的“集裝箱”,然後拼接在一起,搭在露台和“梭子塔”之間,“集裝箱”便成了連接露台和“梭子塔”的通道連廊。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乘坐**航空公司st1015號穿梭機,本次航程的終點是桑田太空旅館,航程距離是400公里,預計空中飛行時間是10分鐘??????穿梭機很快就要起飛了,請各位乘客抓緊時間上機??????”露台上響起了一段語音,田星聽得莫名其妙,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你們那個年代去太空應該不太容易吧?”蘭雲鵬看着驚掉下巴的田星,心滿意足。
“這??????”田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指着那個所謂的穿梭機說不出話來,他沒辦法理解身邊的這些人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上太空了。
“其實有些改裝過的飛車,也能上太空的。”林大偉一臉嚴肅的補充着。
田星:“??????”
接着兩人向田星介紹這個太空旅行的情況,桑田太空旅館的前身是天宮空間站,經過改裝擴建商業化后對外營業。人類對太空一直有着無盡的探索慾望,他們希望能夠在太空中穿梭,在探索中尋找快樂,他們總是夢想有一天能找到一顆像地球一樣的星球。可惜的是,後來爆發了塑斑病,這打斷了人類前進的步伐,很多人都失去了直面災難的勇氣,更別提去探索太空了。人類將幾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蜂巢計劃”,而人類的太空夢想,就只能留到以後的某一天了。
“既然科技發展到人類可以在太空中來去自如,為什麼不移民太空呢?就算是移民其他星球困難重重,也可以當成一種選擇嘛,沒必要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風險巨大的‘蜂巢計劃’上。”田星不理解在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人們為什麼會孤注一擲。
“人類從未停止過尋找宜居星球,銀河系中有將近30多顆類地星球,最近的一顆距離地球20光年,距離實在太遠了,而我們的時間不夠。而塑斑病的嚴重性遠超我們的想像,這個疾病是從基因層面讓人類往錯誤的方向進化,所以現在地球上幾乎已經沒有了健康的人類,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是世界各地保存起來的那一百多萬個健康的人類胚胎,那是在塑斑病出現之前人類留存的基因庫,沒想到最後成為了人類文明延續的希望。”林大偉侃侃而談,他顯然對於“蜂巢計劃”知道的很詳細。
“好了,好了。”蘭雲鵬對於沉重的話題一直都很排斥,“來看個熱鬧而已嘛,搞得這麼沉重。”
“那我們撤吧,一會兒該有噪音了。”林大偉指了指閃着燈光的穿梭機。
田星不知道是未來城的隔音做的太好了,還是穿梭機升空的噪音其實並不大,在未來城內部幾乎感覺不到外面的噪音和震動。透過厚厚的玻璃牆面,三人目送穿梭機升空,沒有煙塵,也沒有火焰噴涌,只有一團猶如水母一樣浮動的藍光,托着穿梭機由慢轉快,最後消失在無盡的夜空裏。
田星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好奇的在未來城一陣亂竄,沒頭沒腦的逛了一圈,田星才發現蘭雲鵬不見了,問過林大偉之後,才知道他去採購一些私人物品去了。田星猜測可能是因為腿腳不方便跟不上自己,所以找了個借口休息去了,於是便有些自責,閑逛的心情也就沒有了,跟林大偉商量了一下之後,兩人決定去飛車站台等他,再一起離開。
“他離得不遠,一會兒就過來了。”林大偉跟蘭雲鵬通過電話之後,又對田星囑咐道:“我去取車,你在這裏稍等一下。”
田星這才知道,林大偉開的是一台非常老舊的飛車,小故障比零件還多,剛剛飛車出車庫的時候撞車了,這下就需要親自去處理了。好在不是嚴重的事故,林大偉並不着急,囑咐完田星幾句,就離開了。
大概是因為夜深了,飛車站台沒什麼人,田星百無聊奈的看着夜景,在這些絢麗多彩的燈光下,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影子有些模糊,但是感覺卻很親近。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有些孤獨,一種被遺棄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田星。”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打斷了田星的思緒。一個拄着手杖,戴着黑色寬檐帽,兩鬢雪白的老紳士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跟着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目不轉睛的盯着這邊,應該是保鏢之類的角色。
田星環顧四周,空落落的站台上沒有其他人,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並且還認識自己,這讓他產生了一絲警惕。
“你好。”怪異的是田星明明聽到聲音,並未見到他開口說話。
“我用的是輔助發聲設備。”似乎是看出田星的疑惑,老紳士將自己的手杖舉了起來,然後指着手杖把手上的一個小孔向田星笑着解釋。
“你好。”田星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車庫的方向,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下。
“真是奇迹啊!”老紳士上下打量着田星,聲音中充滿了感慨。
“什麼?”田星隱隱覺得他似乎知道自己的事情,這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哦,不好意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姚志仁,與你們實驗室的肖慧博士曾經是同事關係。”他看出了田星的緊張,故意放慢了語速,“我聽說過你,正好剛剛碰到,所以過來跟你認識一下。”
“原來是您。”田星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於是接着他的話頭,便胡說八道起來,“我經常聽肖慧博士提起您??????”
“啊?”老紳士愣了一下,突然乾笑了一聲又陡然止住,那是他自己真正的聲音,嘶啞如指甲劃在門板上一般,聽着讓人心底發寒。似乎是發聲的器官有問題,他捂着嘴巴強忍不適,一邊劇烈的、難以自制的抖動着肩膀,一邊伸手阻止正欲靠近的壯漢。好一會兒之後,他掩着嘴巴,艱難的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平靜下來,老紳士並未因為田星信口開河而生氣,相反眼神中更有神采了,“抱歉,讓你見笑了。”
“沒關係。”見他沒什麼過分舉動,田星安下心來。
“我幾天前聽說實驗成功了,當時還不怎麼信。”老紳士自嘲了一下,接著說道:“這夏美珊還挺厲害。”
“那是當然,夏主任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自從田星了解了塑斑病,以及這個病症帶來的痛苦,他就非常敬佩夏美珊。夏美珊的塑斑嚴重程度是介於中度型和重度型之間,是既有中度型的痛感,也有重度型的危險性,這是沒有無比堅韌的毅力是無法承受的。
“勇敢?”老紳士訕笑一聲,“又不是要上戰場,靠這個有什麼用?”
“人生哪裏不是戰場!”田星感嘆道。
老紳士愣了一下,“你很有趣。”
“有趣?”田星擠出一絲微笑,“你這算是誇我嗎?”
“當然是誇你。”老紳士笑了笑,抬起手杖往露台外虛晃了一下,“我相信你也看到了,這裏大多數的人得過且過,毫無目標鬥志,他們在現實世界中放棄自己,然後又去虛擬世界中尋找自己。他們早就成了丟失靈魂的行屍走肉,說得直白點,他們是落後的物種,遲早會被淘汰的!”
田星看着他那和熙的面容,心裏陡然覺得彆扭起來,一時竟不知如何搭話。
老紳士見他有些發獃,擺了擺手,“我說的有點多了。”
這時,不遠處的壯漢走了過來,跟他耳語了幾句,他才笑着向田星揮手道別,依舊是一幅彬彬有禮的模樣,“很高興認識你,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田星如遭電擊,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怒火,身體卻又僵硬的無法動彈,眼見着那兩人越走越遠,一時更加的心慌意亂。那個壯漢的聲音雖然刻意的壓低,但是田星的聽力是與眾不同的,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夏美珊抓住了,已經送去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