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工具人一二三號

渾渾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夢中，林燃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省城那個碩大的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在空中留下一道光束，洋洋洒洒飄蕩着塵埃。

落地窗旁，一個身着白色公主裙的小丫頭俏生生抱着一隻米老鼠，清澈透亮的雙眸正對着自己笑。

女孩旁邊，半蹲着一位俏麗的女子，膚如凝脂，身段絕美，一頭垂肩秀髮飄散於前。

林燃正努力想一看對方面容，卻被一陣巨大的雷聲吵醒。

迷糊中睜開雙眼，狹窄的空間裏一片漆黑，若隱若現的光影下是父親魁梧的背影。

車子晃蕩前行，發動機嗡嗡作響，旁邊副駕駛座的王立平，睡得正熟，節奏感很強的呼嚕聲，震耳欲聾。

望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皎潔的月色下，遠處山峰層疊起伏，若隱若現。

「爸，咱到哪了？」弱弱問了一句，林燃掃了眼車頭上的小鬧鐘，時間是凌晨2點。

聞聲，林海用眼角餘光掃了林燃一眼，應道：「剛過了豐城，還有大概兩小時就能到家。」

林燃點點頭，沒作聲。

貨車速度雖然不快，但全程沒停歇，兩人輪替着開，時間能節省一個多小時。

望着父親的後背，林燃問道：「爸，累不累？很困吧？」

林海搖搖頭，努着嘴指了指一旁熟睡的王立平道：「你王叔怕爸撐不住，幫我硬扛了一個小時，這會精神還可以，沒事。」

林燃點頭，想了想，道：「爸，這趟回去后，乾脆去廠里辦理停職留薪吧，咱干點別的。」

「嗯？」

林海沒回頭，但明顯被嚇到了，問道：「為什麼要停職留薪？你爸當年在部隊啥沒學會，就考了個駕駛證，開了半輩子車，不開車能幹什麼？停職留薪，沒了收入，一家子吃什麼？過兩年你還讀大學呢。」

「爸，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林燃解釋道：「咱只是不幫廠里干，但停了職，照樣倒騰車。」

「哦？什麼意思？」林海被吊起了興趣。

林燃靜默片刻，組織好語言道：「我知道您廠里這兩年效益不好，車多司機多，送貨頻率卻越來越低，司機的收入都靠出車補助，沒了補助，基本工資都不到300塊，為了出車，一堆人明裡暗裏爭着，本來關係很好的人都差點打出了血。」

頓了一下，等不到林海的反駁，林燃知道自己說到對方心坎上，繼續道：「既然如此，您回去后申請停職留薪，但跟廠里申請把這車租下，後續的保養費和油費咱自己承擔，不拿工資還每月倒貼付租金，領導們肯定樂意。」

聽完林燃的話，林海明顯一顫。

若不是開着夜車，他得回頭看兒子一眼。

一來是震驚兒子分析事情頭頭是道，二來是想不通兒子居然有這種想法。

匪夷所思。

林海沉默了。

片刻后，搖了搖頭：「不行，租車的想法很好，憑我和車隊的關係，不難，但車只是擺設，沒生意照樣坐吃山空，沒用。」

林燃笑了，他知道自己父親，埋頭幹活是把好手，可讓他拋頭露面談生意，等於把他架火上烤。

「送貨的訂單不用愁。」

林燃笑着將一號工具人搬出來解釋道：「這次來省城，除了給媽拿貨，我還替芳姨來簽合同的，她要轉行當批發商，等生意做大了，有的是單子讓您跑。」

「小芳？」林海目瞪口呆，嚇得不輕。

林燃點點頭：「對，芳姨已經成功拿下批發商的長約，這批貨一萬多，裏面八成都是她的，等她打通了鳳城周邊三市的市場，我估計您弄個幾台車都不夠跑。」

林海：……

啞口無言。

想了想，問道：「和小芳合作的，便是服裝城的柳老闆？」

「嗯，是他。」林燃道。

黑暗中林海沒吭聲，林燃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沉默一會，林海問道：「怪不得這次來，柳老闆對我的態度都不一樣，起初我還以為……原來是小芳的關係，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自言自語幾句，林海突然問道：「林燃，你知道你芳姨和柳老闆是什麼關係嗎？」

「什麼關係，不就是……」

林燃話說一半，突然明白老爸意思，笑着打趣道：「爸，你往哪想了，芳姨和柳老闆就是正常合作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

怕父親不相信，他還解釋了談判期間余芳如何同對方博弈，甚至把二號工具人賀清雲搬出來當擋箭牌。

「好，那就好。」

聽完林燃的解釋，林海笑了，嘆息道：「小芳這妮子不容易，從小看她長大，又看她結婚生子，離婚，太難了，可千萬別被人欺負了。」

林燃知道，父母和余芳關係好，很大方面還因為對方的特殊情況。

笑了笑，林燃將話題重新扯回來，建議道：「所以，有了芳姨的保底支持，你貨車生意不愁沒生意開張，另一方面鳳城周邊一堆的鞋廠、紡織廠、食品廠，鳳城周邊三市距離省城特不方便，只要稍一宣傳，大把隨車往返的單子可以接，只要每次接上五六單，就能賺錢，不比您混廠里差。」

頓了頓，林燃繼續道：「等咱生意上了軌道，再把王叔、謝叔這些關係好的老夥計喊上，多弄幾部車，專跑省內短途，穩賺不賠的。」

「不僅如此，國家經濟越來越發達，高速公路一定會完善，等有了第一桶金，咱們再弄個長途大巴公司，往返載客，一個客人160塊票價呢，想不發財都難。」

林燃越說越激動：「還有，國內2000年以後，房地產會全面開花，到時候您再組建一個工程車隊，專門給建築公司載送泥沙石，包您成大老闆。」

林海：……

如果說先前只是震驚，那此刻就是瞠目結舌。

他明明只是一周沒見過兒子，怎麼這一次相見，彷彿隔了一個世紀。

想了想，搖頭罵道：「臭屁小孩，成天就想那些不着調的事，天馬行空，如果真那麼容易，發財的人多了去，還等着你爸啊？」

林燃知道對方一定會這麼說，隨即將三號工具人搬了出來：「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徐叔說的，昨晚在他家吃飯，聊了您的情況，他立馬給出建議方案，我覺得可行，所以才和您聊。」

果不其然，林海沉默了。

如果這些話是林燃說的，或許他會不屑一顧，但換成在林海眼中的大領導說的，那就不一樣了。

畢竟最難是官場，老徐能在省城幹得風生水起，肯定有過人之處。

看着父親已然鬆動，林燃趁勝追擊：「不管了，回家后你立刻去廠里交接，芳姨那塊，您不好意思張嘴，我去說，我和她關係可比你好。」

「臭小子，我還沒想好呢，少自作主張。」

「這我不管，我媽說了，您一輩子就不會主動，只能生米煮成熟飯，您才會上趕着干，否則甭指望你。」

林海：…….

這是母親能和孩子說的話嗎？

而且啥時候開始二對一了？說好的一家之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