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將軍有令
牽馬人憂心忡忡,找到孩子前,收到朝廷來的聖旨,旨意是:西征律國西部,流國。
真應了陰陽五行家說的那句古老讖語:流火墜凡,人間起兵燹。
昔有王遂得道,犬吠於天上,雞鳴於雲中;今有律國天子堂,三教又九流,烏煙更瘴氣。把控朝政的許第巉望着如今的兩個超級強國之一的瀛溟洲鄑國,遠道而來的密使說道:“鄑使好手段,棋子輕動,就讓我大律的律西王步入死局。可是許第淵手握律西重兵,不從命令,打起仗來,鄑國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新晉太子身邊的謀臣,暗自望一眼鄑國使者,顯然暗通款曲,然後諫言道:“李斯之智,蓋知扶蘇之必不反也。殿下放心,他一定會進攻流國的,到時候殿下借列國之手殺他,豈非易如反掌?”
鄑國乃瀛溟洲大國,自三百年立國來,南征北戰,東劫西掠,短短三個世紀就成為,仁國之外的第二強國。歷代國君鷹視狼顧,三百年來的天下紛爭,鄑國皆是始作俑者。
鄑國使者臨行前,九五之尊嘴角揚起,笑道:“新紀元以來一千年,煙洲安逸太久了,該讓這煙洲顫動一下了。”
律國西境之西的流國,雖是地方不足千里的撮爾小國,卻是西部淅川洲與煙洲東西勾連的唯一陸上要道,往來商隊絡繹如川流,是故國土雖狹,卻最是富庶繁華,可謂: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
然流國受限局域,人丁不旺,兵事從來不興。作為兩個大洲陸路必經之地,處處商機,人皆富得流油,誰還願從軍?
於是出現了普通士卒月俸雖高達數十兩,然而流國百萬人,兵力卻不足一萬的奇事。要知道即便是仁、鄑這兩個超級大國一個百夫長月俸才三十兩白銀左右。
是故列國多有人麇集於此,除了經商便是參軍。流國開始是欣然接納,可後來發現的這些人大都是為那高額薪俸而來,大多是列國無所事事的混子,其餘多是諜子、逃犯、窮人等。指望這群人衛國,不反戈一擊就是萬幸了。後來流國也就禁止外人入軍籍了。之後也有系列措施,比如規定到了年歲的男子必須從軍,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原因就一個,流國人,太有錢了,都惜命。
自新紀元年到如今,已接近千年,軍備一事也就徹底鬆懈了。反正這塊肉千年了,是沒人敢動嘴的,任何一個大國都不敢有侵吞之心。
昔者淅川洲南部的炎園洲有個強國,覬覦流國財富,發兵突襲,沒出一旬就盡得流國之地。但是三月之後,這個強國就反被瓜分了。因為一眾強國豈會縱容你獨吞流國之財富,反手就糾集一眾聯盟擊潰了這個強國,從此敗落。
流國因此也就完全放棄了軍備,反正大國為了制衡天下,不會讓流國被侵吞。流國就是仙露瓊漿,就那麼擺在沙漠烈日之下,飲過便知那是海市蜃樓,鴆酒毒湯。東西列國豪強林立,誰不眼紅?齊國吞宋,而五國破臨淄!
如此國家,律國兵臨,不過是猛虎撲羊,輕而易舉,卻也是自尋死路。
律國新晉太子許第巉,一心想搞死親哥哥坐穩大位,不知曉鄑國的別有用心。太子不知進攻流國會有什麼後果,但律西王許第淵一定知道,所以他一定不會進攻流國。許第淵被逼無奈之下只有一個抉擇,就是掀起內戰,反了皇城,正如鄑使所願。
將軍令不發,就是抗旨不尊,朝廷必要安一個謀反罪名,王師也就有了殺人的由頭。
將軍令起,若滅國,天下必興師問罪,律庭會說:藩王欲自立,私兵吞流國。當興兵滅之以明國之清白。若兵敗,出師不利,赫赫西境軍蒙羞,將軍亦當斬。
翌日,將軍有令:整軍備戰。
許第淵剛捉兩淘氣回到府上,剛到門口侍衛就來告知:將軍,雪國來人了。
“大侄子大侄子”,尚未進門,就有洪亮的嗓門響起,一個身材頎長、滿頭灰發身着紺蝶色長袍的中年人趕着出來迎接,腰間白色劍鞘甚是耀眼。
許迎晞立馬雀躍道:“舅姥爺,舅姥爺,給我帶禮物了嗎?”
“身無分文,哪有錢給你買禮物?”
男孩話音未落,手已經伸進衣兜,摸了銅錢一貫。“騙子大騙子老騙子。”
“你行行好,那是你舅姥姥賞我的吃飯錢,回雪國幾千里路可就指望這點盤纏了,可不能動。不過看你可憐就賞你幾枚買糖葫蘆吧。”彎腰給錢的時候,小東西繼續忙活,又翻出銀票若干,碎銀幾兩。
中年人大驚,待要挽回之際,男孩已嚷着吝嗇鬼跑遠了,不過留下了大額的銀票。
許第淵開心笑過後,作揖道:“舅舅此行是為?”
五品劍士走一遭,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仁國廢除延續多年的武舉制度,武者要取功名,都城雲謠城北邊朝天門北去十里,自西向東綿連百里有一座山脈,山有五座高峰,嶦輋、崇崒、嵯峨、崔嵬、崚嶒,設有五個檔次的考核。
京城北部多平川,五座山峰連成的山脈突兀而起,除了崚嶒峰直入雲天,其它四座放眼天下只能算山頭,但因為地理原因,登頂一座卻都有凌絕頂,而一覽眾山小的感覺。風水上的龍興之地,必是擁山面水,雲謠城北面是方圓數百里唯一的山脈,有眾星拱月之形勢,南面不足兩里,天下第一大江縈星江浩蕩流淌,有海納百川之雄渾。
仁國於此五峰對武者次第設有五次考核,從嶦輋峰起,每過一場考核則評對應的幾級武者。各級通過者官方會賜予對應證明,其中四品賜銅魚符,五品賜白銀魚符,以為身份象徵,白銀魚符在朝廷那是只有四品上的朱紫貴人才能使用的身份象徵。
世上以武功為青雲者,來此考核者經年絡繹不絕,仁國前次科舉上萬人,已是蔚為大觀,而去年來為登峰的武夫竟達三萬之眾。時事可造英雄,天下將要紛亂,仁國作為尚且蟄伏的超級大國,日後必將角逐天下,此時拿了武評從軍,功名還不指日可待?
仁國尋常男丁募兵入伍,月俸約有五兩白銀,已是列國之最,而同樣的老牌強國律國近三代君主昏聵軍武荒廢,士兵月俸已不足一兩,但是律國士兵收入卻不菲,因為政亂則兵為匪,當兵的撈起油水來,遠比山上草莽要狠。而持有武評入伍者,二品就可為百夫長,月俸十三兩白銀,三品為小都統,四品則可為實權校尉,五品為軍中陷陣之將,地位僅在將軍之下。即便不從軍,江湖上各大門派、商賈名門、朱紫幕府等等,到哪還不是風生水起,銀錢破門來。正是一氣過五峰,武間進士躍龍門!
第一峰嶦輋,說其為峰,只是為了和四峰相呼,其山勢平緩,頂部更是一片平川,如仙人之劍將其削平。山頂駐紮一萬拱衛帝都的重騎——破雲碎星騎,,山麓山腰分別駐紮一萬五千精銳甲士,靜穆時戈戟林立,勢威山林之虎不敢語聲,操練時鼓角齊鳴,聲震九天之鵟不敢飛渡。
煌煌萬軍,築起帝都北部的一道森嚴壁壘。連片軍營間,有一條東西筆直的寬敞道路,西始立有一牌匾,乃帝國三百年前帝國極為煊赫的大將軍所書——龍門上峰路。來考核者,便是由此穿過軍營,上山頂接受考核。一峰考核,簡單粗暴,就考實打實的功夫,需要擊敗十五位甲士聯手,對武林高手來說難度不大,可有一條附加條件:失手將甲士重傷者出局。這就十分考驗武者對功力的把控。
第二峰崇崒,三面絕壁,獨南有緩坡,五峰軍隊所應糧草輜重多屯於此,此峰考核紛兩路,從軍者考騎、射、力。騎即騎術,軍中多烈馬,不認生人,純靠武力征服。射,箭術,百步之外,槷心十中九。力,即體力,有翹關和負重。“關”是過去城門用的長門栓,所謂“翹關”,要求武人手握門栓的一端,用力把門栓端起來。負重,則要求武人背着五石糧,往前走,走的步數越多,成績越好。三考之後,本還有禮,考戰場紀律和交戰規則,然軍中人只認實力,殺起來還管什麼繁文縟節,禮考也就名存實亡了。
若是欲拿個評級,投身市井做個高薪護衛之類,那就需要連着接受十八位軍中一品功力的好手挑戰,輸一場都不行。
第三峰嵯峨,五峰中最為瘦小,海拔卻僅次於最高峰崚嶒,上拔地而起一座高台。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同天地之規量兮,齊日月之輝光。欲過此關,需登台守擂,一對一,一口氣連勝軍中九位二峰武者。
世間人大都止步第三峰,第四峰起,考核便有性命之憂。第四峰崔嵬山勢傾斜,北急南緩,丘壑如浪疊,不適合駐軍,更不適合騎兵馳騁,但偏偏有三千流風輕騎在此屯紮,此地訓練出的輕騎,追風逐月戰力不俗。此峰考核是要在三百輕騎圍剿下支撐一個時辰不倒。雖是點到為止,但是刀劍無眼,騎兵來去如山崩,生死亦難料。
第五峰崚嶒,山勢高絕險峻,上與浮雲齊,積雪又常覆雲端。詩云道:“醉來長袖舞雞鳴,短歌行,壯心驚。西北神州,依舊一新亭。崚嶒長劍刺蒼天,星鬥氣,郁崢嶸”。
上面房舍數間,裏面卻是藏書無數,無一本武林秘籍,儘是百家聖賢典籍,裏面除了幾個年輕讀書人,只有一位老者,老者是當世的文聖東泊先生,乃是仙人。坐鎮山巔,著書立說,與一位陸姓老人,並稱為儒門二聖。
仁國重文不輕武,朝廷數百年前踏平了本國所有江湖門派,不允許以武亂禁,倡導武人也應知禮儀,所以崚嶒峰除了在此要戰勝兩位四品高手聯手之外,還得學習淺顯的文化,一個月後考校功課,當然功課不會太為難這些武夫,通過才能賜白銀魚符。
仁國一年中會有數萬人從四方雲集,前來參加武評,而其中的五品高手,寥寥百人耳。其中十分之六七,進了軍中或是廟堂。
仁國始開武評先河,而後列國競相效仿,然諸國強如仁國者屈指可數,為追求武評數量以彰國家戰力,考核難度是秋風敗葳草,日漸枯黃。而滄海橫流的國家,更有甚者,以金銀通關,官場再稍加運作,做個一州實權將軍,大肆斂財,也是司空見慣。是故天下以仁國、鄑國兩國的武評為正統。
而五品之上,還分四重境界:傲世心、人間聖、雲中仙、齊天上。
五品等級,乃人間之武夫獨有。四境,說的是人之境界,諸子百家,皆可入境。
正是所謂天道無邊,人力有窮時,入此四境,戰力已不是和尋常武夫一樣靠自身氣力運作。
聖人與天地共鳴,可引天地之氣機能量。
洞悉了自身身體和所思所想,看透人間,不受世俗禮法之約束,便是踏入了心境。
封聖,便是人間聖人。所謂"聖人",上左有"耳"以表聞道,通達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揚道理,教化大眾;下邊的“王”代表統率萬物為王之德,德行遍處施行。蓋聖人者,往往為諸子百家之魁首,己身影響力為世人敬重,人間影響越大,聖境的天地之力也就越強。
聖人蔘悟天道,人間功德圓滿,便可羽化登仙,先賢云:入山之人,證道長生,是仙也。
而最後一層,齊天上境,則是要與萬物共鳴、休戚與共。萬物皆可涵養靈氣,與天齊者,可感受萬物與眾生靈氣之律動,山巒之脈動,砂石之呼吸,生靈之情緒,即是: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