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詭道
辛明遲遲未歸,詹濤卻再也坐不住,他不能這樣被動,他有殺手鐧來反制。
所有的項目總監在詹濤腦子裏過了一遍,沉思良久,他決定先拿肖芳下手。
肖芳是最老的員工,掌管最賺錢的東直門鴻源匯項目多年,跟辛明關係匪淺,是腰杆子是最硬的項目總監。拿下肖芳絕對有殺雞儆猴的效果,當然,如果拿不下,那勢必陷入困境,所以這一仗必須贏。
詹濤沒有提前通知肖芳,帶着項娜直接到了東直門鴻源匯項目,他讓項娜把項目部的財務人員全部聚齊到會議室待命,自己把肖芳堵在了辦公室。
他當然先摸清楚肖芳當天是在辦公室的。
肖芳卻不知道詹濤來,看到闖進辦公室的詹濤,她一臉的驚訝。
詹濤就是要出其不意,話說的嚴肅:“肖總,利潤核算的結果不對,沒有分攤總部的管理成本,我會讓項目財務按照新的要求今天核算清楚,知會你一下。”這番話說的不容置疑。
肖芳也是老江湖了,面對詹濤的突然襲擊,迅速從驚訝中反應過來,毫不示弱:“詹總,我建議你跟付總先談好,再做核算,你們領導之間最好先形成共識,否則我們底下的人不好乾。”
詹濤早就料到肖芳會這麼說,淡定道:“我跟付總溝通過了,否則也不會專門過來。”
“那就請你和付總發正式通知出來,否則我無法執行,出了問題我承擔不起責任。”肖芳也不客氣。
“我們已經口頭溝通一致了,不需要書面通知,付總跟項目總監們不也是口頭確認的嗎。”詹濤針鋒相對。
肖芳一時氣結,大聲道:“我不同意,這是損害員工利益!”
詹濤與肖芳對視,無形的火花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飛濺。詹濤沉聲道:“財務部的同事,告訴我,有些商戶的租金水平是異常的,這是不是損害了公司利益呢!”
肖芳語滯,她當然知道詹濤指的是什麼,一瞬間她在心裏反覆權衡利害,嘴上卻不示弱:“詹總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詹濤認真看着肖芳:“肖總,不要讓我難做吧!”
在鴻源,當然不止一個項目存在租金異常的問題,只有那些刺頭,詹濤才會用這招反制,顯然詹濤並不想得罪所有的項目總監。
當最強勢的項目總監們搖起了白旗,其他人自然乖乖投降。付天雲看在眼裏,心有恨意。
不久,告發詹濤的舉報信,出現在辛明的郵箱裏,內容很簡單,詹濤與高玉豐屬於關鍵利益關係,存在利益輸送的嫌疑,而夫妻同時在一家公司任職,也不合制度。遠在新加坡的辛明對公司的情況並非不清楚,但他現在的目光放在外部,放在千翔和中瑞的紛爭。
正在上海接管中瑞的穆千山,接到了在BJ留守的財務副總裁肖劍的電話,電話一接通,肖劍火急火燎叫道:“穆總,我們被斷貸了!”
穆千山吃了一驚:“你慢慢說,怎麼回事!”
肖劍喘了口氣,道:“我剛從農商行的BJ分行出來,跟行長談了一個多小時,他的態度很堅決,後續的貸款不會再給我們了。我問他原因,他不肯說。”
穆千山心頭火氣,道:“我們現在的財務狀況怎麼樣?”
“我們此次收購中瑞,資金全部來源於貸款,再加上我們本身的負債,如果斷貸,現金流會難以為繼。”肖劍頓了一下又道:“但我們還可以支持一陣,只是給東方基建的資金不能付了,
我建議暫時終止交割,至少請東方基建那邊緩緩,讓我們喘口氣。”
穆千山怒道:“不行,不能停止交割,你去找其他銀行想辦法。”
“好,我儘快再跑幾家銀行,融資的事,後續恐怕老闆您也要出面。”肖劍道。
“我知道了。”穆千山掛掉電話,這絕對有陰謀,穆千山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此時心情煩悶,卻並不慌張。
老楊不止威脅魏國強,順便跟周楠也攤牌了,如果她不讓位,魏國強倒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周楠沒想到老楊這次這麼決絕,又心驚不已,如果他真的干出這事來,後果不堪設想。魏國強總算對自己不錯,這個時候周楠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
周楠打不通魏國強電話,便發了條信息過去,魏國強回信息:晚上見面說。
當晚,兩人西郊老地方見面,周楠停好車,就看見老王在院裏指揮兩個小夥計搬運新送來的糧食蔬菜,他跟周楠已經混熟了,打個招呼:“小周來了,一號包間。”
周楠進了包間,菜已經上齊了,魏國強正吃着,見周楠進來,招呼道:“小楠,來,吃飯。”說著給周楠盛了碗雞湯。
周楠慢慢喝着湯,看了魏國強一眼,道:“我不做項目負責人,你讓老楊做吧,他威脅我,要把以前的事抖出去,大家同歸於盡。雖然我不知道他手裏有什麼東西,但是我想他這麼有恃無恐,我很擔心。”
魏國強問道:“你擔心?擔心什麼?”
周楠眉頭緊鎖,道:“擔心出事,我不負責那個項目也沒什麼,你現在的身份地位,不能因小失大。”
“那塊地你來做,到時候至少能分一百萬,你不動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楊現在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先平息要緊。”
魏國強瞧着周楠,表情複雜,忽道:“你擔心我倒了,我們一損俱損?”
周楠笑中帶着苦澀,道:“你這麼看?以為我只是為了自己?”
魏國強慢慢喝湯,不說話。周楠道:“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我不做了。”起身欲離去。
魏國強低頭不說話,只是喝湯。
周楠回頭看了一眼,輕輕走出去把門帶上。魏國強看了一眼關上的門,放下湯匙,若有所思。
又是忙碌的一天,深夜十一點,在大家的慫恿下,姜魚帶着大家直奔工體,深夜在工體最火爆的酒吧,在震耳欲聾的音樂里,氣氛組的女孩子們扭動着纖細而白嫩的腰肢,把全場的男人們撩騷得蠢蠢欲動。一雙雙餓狼似得眼睛,在紅男綠女中熱切地搜尋着,彷彿要一口咬上去。
葉青青拉着姜魚,在舞池中肆意揮灑,身體貼着身體,荷爾蒙就像人們喝下的酒,急劇增加。不知怎地,葉青青就和姜魚吻在了一起。
姜魚被灌了不少酒,醉得七葷八素。葉青青非要送姜魚回去,大家便識趣地把姜魚交給葉青青,是夜,葉青青真正和姜魚度過了一晚。
老楊開着車,在去京郊的路上,他在北邊有套別墅,都說西北面上風上水,老楊卻有點煩躁,最近總是不順,尤其是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惹出大麻煩來。想到跟魏家撕破臉,老楊終究有些忐忑,要不是為了兒子......想到兒子,老楊又有些惱火,打開車窗往外面淬了口痰,點起一支煙,這是一段偏僻的道路,路邊的樹木影影綽綽,昏黃的路燈孤獨地站立着,老楊開着車,肚子裏在咒罵,這幫開發商,他媽的賣完房子就不管路政配套了,兩年了也沒把這段路修好,坑坑窪窪,好在前面拐個彎就到,老楊繃著的神經也鬆弛下來。
突然一聲短促的急剎車緊接着“哐”的一下,巨大的碰撞聲震得路燈彷彿明滅閃了一下,劇烈的疼痛令老楊幾乎無法呼吸,大腦一瞬間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彷彿跌進了無窮無盡的黑暗的深海里,整個世界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失去意識前,老楊依稀看到一輛渣石車車頭,似乎就在他腦袋上方!
數日後,因為賭博欠下巨額賭債的老楊兒子,從河北一個破落的村子裏被放了出來,這小子鼻青臉腫,衣服也被撕破了,如蒙大赦,千恩萬謝的溜了。
老王忽然打電話給魏國強,只說了五個字:家裏有事找。魏國強當晚開車到京郊,在一棟別墅不遠處的一座橋上停了下來,大燈閃了三下,不一會別墅里出來一個老人,拿一部舊手機遞給魏國強。魏國強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低沉的聲音:“來了!”
魏國強“嗯”了一聲,對方接著說:“老楊兒子欠了一大筆賭債,那伙人要砍他兒子的雙手,老楊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那伙人讓老楊拿項目跟他們合作,就這麼回事。”
魏國強道:“那伙人也知道這個項目的事?”
對方道:“他們看到老楊的下場,已經不敢再打主意了,我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把老楊的混蛋兒子放了,這事算了了。”
魏國強放下心來:“好,我知道了。”
對方又道:“你把跟老楊的所有聯繫都清除掉。”
“我知道。”
“你說那個女孩子不想接手這個項目?”
“對,她擔心出事。”
“這女孩擔心你出事?”
“對!”魏國強遲疑了一下,還是表達了肯定。
對方沉默了一會,道:“我看這女孩倒是聰明人,你自己怎麼想?”
“挺好。”魏國強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進咱們家,一般人不行,進來可就出不去了。”
魏國強嘆了口氣:“我有點猶豫。”
對方似乎有點驚訝:“你猶豫?你對這女孩是動了情了!”
魏國強不知道,他一開始對周楠有好感,然後又保持了距離,然後把她當成一個好用的工具,但到了緊要關頭,卻又分外的關心她。那種感覺,魏國強說不清。
通完電話,魏國強隨手把手機丟進橋下的河裏,瞬間被滾滾的河水吞沒,再無蹤跡。
陶天在BJ呆了兩天,跟李想想反覆交流,李想想最終的意見很明確,拒絕收購,也不會帶着團隊加入久久集團。
陶天帶着遺憾返回杭州不久,久久集團立刻推出了類似鴻寶書的購物平台,叫做“青春悅”。
青春悅迅速打造出了一整套系統,最先進的在線直播設備,專業演播廳,專業影視製作團隊,三個小組全天候輪番直播,各種商品琳琅滿目,並且用超低價促銷引流。青春悅的廣告鋪天蓋地,高校、地鐵、公交,在全國十個一線准一線城市全面鋪開。
這驚人的勢頭一下子把鴻寶書團隊打蒙了,對方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完全是碾壓式的。鴻寶書的直播間觀眾迅速被分流,本來已經做到萬人在線,現在又回到幾百人。觀眾人少了,交易量自然又是斷崖式下滑。
市場上最聲名顯赫的年輕女孩購物平台,現在是青春悅!
被資本打蒙的鴻寶書團隊,一時間士氣低落。
郭健自從拿給周樺一台筆記本電腦,時不時地讓周樺幫忙,要麼就是從網上買東西,要麼就是寫稿子,就這樣,周樺為了幫郭健做事情,不得不使用電腦。周樺一步一步,學會了使用筆記本電腦,又從陌生到熟悉,到理所當然的心理上接受。當周樺提出來,乾脆給郭健錢,這台電腦算她買下來。郭健哈哈大笑,你給我錢,那不就成了行賄受賄了!周樺不太懂,半信半疑,自此只好不再提買的事,只是更上心地給郭健幫忙。
千翔集團的資金鏈問題不知道被誰捅了出去,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銀行紛紛斷貸,供應商又一窩蜂跑來催收,千翔再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商業媒體好像商量好似的,紛紛刊發新聞:千翔吞併中瑞,引發自身財務危機!
穆千山心裏明白,這次的危機不是因為吞併中瑞,是因為擠兌,而推倒擠兌風波多米諾骨牌的,是鍾雨。鍾雨推倒了第一張骨牌,瞬間引發了連鎖效應,穆千山這時候才發現千翔的資金鏈如此脆弱。他有點後悔,當初鍾雨派人來,說可以幫他吃下中瑞和鴻源,成為橫跨資本和實業的巨頭,穆千山真的是心動。現在才發現,鍾雨根本就是包藏禍心,她很可能安插了不少內線,設計出一環接一環的詭計,把他和陳中瑞乃至許多商業大鱷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穆千山一天之內跑了三家銀行,對方的意思很明顯,除了忌憚鍾雨,對千翔目前的財務狀況也非常顧慮,擔心出現壞賬。穆千山當機立斷,暫停中瑞股權交割,暫停支付東方基建的款項,所有資金許進不許出,財務部跟各銀行立即談判貸款展期。在上海中瑞總部接管的人員全部撤回。
奇怪的是,陳中瑞自從去了香港,彷彿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也無法聯繫。
李想想擔心重蹈覆轍,趕緊跟李慧潔商量,如何提振團隊士氣,至少不要再出現人員流失的情況。
李慧潔也正擔心,但她年齡畢竟大着幾歲,沉穩許多,不像李想想這樣火急火燎。她跟李想想在倉庫找了個角落,李想想急道:“想不到做企業這麼難,時刻都是各種難題。”
“別急,我們不要自己亂了陣腳。”李慧潔道。
“這樣下去,很快我們的市場份額就被搶光了,得趕緊想辦法,我很擔心團隊再出現流失。”
李慧潔道:“我最近觀察我們的同事們,士氣雖然低落,但是心態還算穩定。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也不要太過擔心。”
“你說的對,慧姐,幸好你在,你在這,我心裏就有底!”李想想平和下來,這時候聽得一個甜甜的聲音道:“我們也在呢!”李想想轉頭一看,原來是孟皎皎,後面還跟着李曉逸、崔建以及其他幾位同事,大家的眼睛裏都是溫暖和期待,看着這些同事,李想想心裏感動。
李慧潔一推李想想,沖她使個眼色,李想想這才反應過來,向前邁出一步,大聲道:“大家要有信心,一時的挫折不算什麼。我們相信長期主義,能笑到最後的,一定是真正為客戶創造價值的,而不是廣告打的多的!”大家被李想想的狀態感染,頓時都鼓起掌來。
一個團隊,總有一個魂,魂不散,團隊就散不了!價值觀虛嗎?越是困難的時候,價值觀愈體現它的價值。
小院裏樹影婆娑,冷月如鉤。
周楠聽到老楊出車禍的消息,震驚不已,看着鎮定而沉靜的魏國強,直覺告訴周楠,這事沒那麼簡單。如果不是車禍,那又會是什麼!周楠不敢想,這已經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範圍。她只能疑惑地看着魏國強。
魏國強低沉的聲音在周楠的耳邊縈繞:“小楠,老楊這個時候出事確實太意外了,沒想到他會在回家路上出車禍,他的家裏會有人安頓。”
周楠嘴唇微微顫抖,莫名問道:“老楊真的是車禍?”
魏國強神色鎮定:“他開車的時候還抽煙,跟一輛渣土車迎面撞上,那輛渣土車上裝着十幾噸沙石,根本剎不住。”
如果這裏面真的有秘密,那就不該問,如果沒有秘密,那就沒必要問,周楠深吸了一口氣,想明白這一節,搖搖頭:“真不幸!”
“最近是非太多,那個項目要再擱置一段時間,等局勢穩定下來再說”
“我聽你的!”周楠慢慢鎮定下來,某種意義上,她和魏國強已經綁定了,這個時候,穩定壓倒一切。
魏國強欣賞地看着周楠,忽然走近一步把周楠抱在懷裏,他能感受到周楠身體微微的顫抖,魏國強心裏生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對於這個遠在天邊而又近在咫尺的女人。
辛明注意到局勢的奇特變化。千翔陷入資金鏈危機,中瑞連董事長都失蹤了,兩家公司的股價跌的一塌糊塗,市值腰斬。而那個神秘的鐘雨,並沒有最新的動作。鴻源就像巨浪滔天中的一艘小船,辛明不知道能堅持到何時,想到這幾天對談的幾家機構,辛明舉棋不定,是否要轉移資產。
直覺告訴辛明,千翔和中瑞走到今天這一步,絕不是穆千山和陳中瑞大意失荊州,不小心走錯了某一步棋這麼簡單。這裏面的水很深,背後的力量似乎已佈局很久,否則以穆千山和陳中瑞這樣雄厚的實力,怎麼會騰挪的機會都沒有,所有關鍵的利益群體好像演戲一樣,配合的嚴絲合縫,生生把兩家公司逼上了絕境。
如果有一股這樣的勢力在背後操縱,那這力量太強大了,鍾雨也許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沒有現身的人,那這些深藏不露的人,又是誰呢。對着這樣的力量,辛明內心深深的憂慮,甚至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