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夫人回來了
房間之內,讓眾人出去之後,此時只剩下江源,陸之安以及陳家兄弟四人,除了江源坐在床上,其餘三人都站着,一言不發。
第二天江源起了個大早,第一件事就是晨練。
之前的他擅長運動,身體條件自不必說,而李端別說鍛煉,連活兒都很少干,因而雖身形高大,卻骨瘦如柴。
現在隨時面臨身死的危機,鍛煉身體,也是他自保的一個手段。
只是無奈底子太差,不虛片刻他就已經大汗淋漓,而這個運動量,陳鉦甚至都沒有熱身完畢。
心中感嘆了句任重而道遠,江源回房沐浴更衣,等他出來時,陳鉦依然在小院裏上躥下跳,似乎絲毫沒有疲倦。
感慨對方的精力旺盛,江源一個人出了小院,剛一出門,迎面就撞上了陸之安,春兒也在,像是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對方身後。
看着這一幕,他突然有了想要捉弄下二人的念頭,當即開口道。
“喲,陸老爺,帶丫鬟出來散步啊。”
這一句讓二人都有些尷尬,一時語塞,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
江源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目光又轉向了春兒。
“女大不中留啊,春兒,你看幾個姐姐都回家了,我要不要也給你尋個人家呢?”
“老爺,您莫要取消我,春兒不走。”
小丫頭聲音不大,卻說得格外堅定。
“那如果之安走了呢?”
這一句話問懵了春兒,從她一進府中,陸之安就一直在,在她的認知里從未想過,對方有一天會離開。
見春兒答不上來,江源還準備再逗逗小丫頭時,突然,陸之安開口了。
“老爺,該辦今天的正事了。”
他平靜的說著,似乎江源的話根本未產生影響,然而細細觀察就能發現,陸之安的耳根比往常更紅了一些。
“想不到你小子還挺純情,我看着也不像啊。”
心中吐槽了句,江源點點頭,隨即招呼一聲將陳鉦喊來,三人直接朝着宅子另一端的小院走去。
江家的宅邸規格不小,尤其東西兩個偏院距離頗遠,李端和江諳一東一西這麼住着,三年來也沒見過幾次面。
當然,江源這次也並非去找江諳。
來到西院,和熱鬧的東院相比,此地頗為的僻靜。
由於江諳常常一兩個月都不回來,因而除了每天來打掃的僕人之外,再無外人。
當然,先前被江源趕出門的江五也守在這兒。
自從被剝奪管家的職務后,江五過的頗為落寞,先前他對下人動輒打罵,對佃農也極為苛刻,如今報應也到了自己身上。
這段時日他受盡白眼,每次都是等飯點之後偷偷去廚下尋些剩菜剩飯吃,然後就沒日沒夜在院裏等着,眼巴巴盼着江諳回來。
只是每一天都是徒增失望。
就在他落寞的蹲在石階上,怔怔地望着院中的槐樹發獃時,突然,江五似乎聽到一些聲音。
按照正常來說,這個點僕人早已打掃完畢,再不會有人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江諳回來了。
這麼想着,江五心中一喜,當即抬頭去看,然而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這一看不要緊,他發現面前來的人根本不是江諳,而是他最不想見到的,甚至有些恐懼見到的人,李端。
“五伯,別來無恙啊。”
一進院門,江源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台階上的江五,微微一笑,徑直走了過去。
他能清楚看到對方眼中散發出的光亮瞬間消失,隨即地下腦袋,並未接他的話茬。
江源倒也不在意,走到距離對方兩步遠的地方方才停住腳步。
“重新介紹一下,陸之安,江家的管家,陳鉦,管家的副手,也是我的貼身護衛。以後江家上下大小事情就由他二人處理,五伯你看如何?”
被明着擺這麼一道,江五心中說不出的噁心,但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當江源是在故意炫耀,裝作聽不見。
江源依舊在自顧自地說著。
“對了,他們二人的名字是我請岳潛老先生起的,之安嘛,你也可以叫他陸進,隨你喜歡罷了。”
見對方依舊低着腦袋不開口,江源不再多言,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錦緞,展開在江五面前。
雖說沒上過學,但做管家多年的江五不是文盲,簡單的字他還是認識的。抬眼瞄去,只見紅底錦緞上寫着兩個黑色大字,“江忠”。
江五一怔,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名字,也是我請岳潛老先生起的,你盡心服侍江家多年,忠心不二,岳先生說,唯有一個忠字,才能描述你的貢獻,”見對方表情有些發懵,江源沒有停頓。
“我已上報官府,削去你的賤籍,從此以後你便是江家之人,算輩分與江老爺同輩,是我和夫人的長輩,如果夫人同意,下月初一時我便會宣佈這個消息,當然,在你百年之後,我也會將你請入江家祠堂,蒙受祖蔭。”
耳中聽着這一番話,江五心中仍不敢相信。
江老爺生前視他為兄弟,甚至尊稱他一聲五哥,但即便如此也沒有給他江家人的待遇,然而對方沒做到的事,如今卻被他最討厭,最看不起的人做了。
這樣的事就發生在眼前,任誰都無法一時接受。
但這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眼看着多年夢想即將實現,江五不覺間淚眼婆娑,手指輕輕摩挲着紅綢錦緞。
“日後你若願意,仍可留在家中幫忙,或是回庄中頤養天年,我和夫人會給你養老送終。但是有一點,不管是對家中的丫鬟僕役還是庄中的佃農,你以後決不能再有所打罵。”
江五的眼淚不爭氣地啪嗒啪嗒落下,他只是用力點着頭,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而此時守在院門外的陸之安看着這一幕,腦海中浮現出幾天前的一個場景。
那是在私下他詢問岳潛,為何會獨獨接納江源的捐資,畢竟只要岳潛想,願意修葺墨宮供他講學的大有人在。
而對方的回答也很簡單。
追名逐利者眾,棄名逐利者多,背利逐名者少,不慕名利者鮮,寧背惡名而利他者古之未有。不顧主僕尊卑,送僕役去聽講學,傳出去必被人恥笑,也正是如此,岳潛才相信了江源。
“以後老爺哪怕讓江五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絕不會有半個不字了。”
輕嘆一聲后,陸之安轉頭看向陳鉦,突然有些恍惚。
不說江五,他們二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對了,老爺最近會安排你去做一件事情。”
......
深夜時分。
江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還在盤算怎麼對付何文。
眼看派去開州探聽消息的人已選好,但是何文這邊具體該如何動手,他卻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就在思量之際,突然,門外似乎傳來些許響動。
當下江源心念一動,並未起身,右手卻悄悄摸向了放在床上的連弩。
房門被輕輕推開,昏暗的月光下,閃進來一道人影。
此人的腳步極為輕盈,若是在熟睡中,江源斷難察覺。
心提到了嗓子眼,江源右手已經緊握住弩機,而左手也摸到了佩劍,他眯着眼假寐,一直等到那人走到床前,眼看明晃晃的刀已經舉過頭頂,江源知道不能再等了。
突然,他猛地一個弓身,幾乎是從床上直接竄起,與此同時食指已經按下機括。
“嗖”的一聲,一陣銀光擦着黑影的肩膀掠過,噔的一聲釘在木門上,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夜空中卻顯得格外響亮。
黑影一聲悶哼,身子略一停滯,手中的刀還是劈了下來。
“有刺客!”
大喊一聲后江源從床上跳下,緊接着射出第二支箭,又是嗖的一聲,箭矢擦着黑影的頭皮飛過。
小院哄的一下全亂了,接連不斷傳來打開房門的聲音,緊接着是雜亂的衝來的腳步。
眼看不妙,黑影一個箭步翻出了門外。
第三支箭緊跟着射出,依然沒有打中。
抄起佩劍后江源也衝出門外,迎面就撞上了陳鉦,匆忙之下對方還光着膀子,身後還跟着幾個手持長棍的青年人。
“我剛才看到有個人翻牆出去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緊接着火把點起,等江源趕到牆根處的時候,除了一行血跡之外,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