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譎的仙境
建安四年,鄴城。
一個年輕人正在街道上熱情地向路過的行人打聽消息。
“這位老伯,請問當今天下用的是什麼年號?”
“你腦子有問題吧……”
經過多方打聽后甘不器總算弄明白了。現在他身處東漢末年的建安四年一月,距曹操殺呂布剛好過去了一個月,離阿瞞官渡之戰擊敗袁紹大約還有半年。
甘不器的臉上突然變得喜憂參半了起來,喜在他起碼還存在於那個他熟悉的華國。數千年古文明的歷史,大漢天下的山河走勢他尚銘記於心。畢竟這是家族裏每個合格槍士的必修課。
可他憂在家族之人並未告知過他什麼樣的劍仙可以擾亂時間線。
能把甘若言帶到東漢末年來的存在其能力似乎並不屬於道教傳說三大派系裏的任何一派。
甘不器立即就要出城,他想要觀察一下山河走勢卻被一老婦人一把攔住。
“小夥子,既然都要天黑了,那你就別出城了。”
老婦皺着眉上的額頭,似乎對他這一“魯莽”行為感到十分的費解。
“婆婆您放心,我穿的是黑色的衣裳。”
甘不器自是知道老嫗對他的提醒是什麼意思,他只得草草謝過。
不過這城他必須要出,若不能洞穿山河大勢拎清楚自己的方位所在,他很難保證他眼前所見就是真實。
保不齊眼前這老嫗也是劍仙呢?
古來劍仙就喜歡在彈丸之地開闢廣闊空間,而誤入之人往往還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麼洞天福地。
故古語有言:納須彌於芥子。
他們以為自己是在稱頌什麼了不得大能偉力,殊不知在戮劍人家族看來甚是可笑。
只不過是幾隻從魔口中僥倖逃出來的羔羊罷了。
戮劍人家,戮盡劍仙。甘不器知道,判斷自己是否誤入劍仙領地的最好辦法就是觀察山河走勢。
若山河筆走龍蛇,大氣磅礴,那便無恙。
若那山川霧靄朦朧,走勢傾斜,河流湖泊都是一潭靜止的死水,那這個倒霉鬼便只有咬牙喚槍,御甲死戰了。
甘不器即刻出城,行至無人處后,他悄悄結印喚出了一身鎧甲和一柄銀槍。
“呼!”
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行頭還在,隨他一起穿越了。
至少甘不器還不至於赤手空拳地在這群魔亂舞的東漢末年拚命。
他一路向西行了十多里,天色漸暗,可是周圍的情況卻越來越讓他感到不妙。
正前方一片幽深的森林裏面靜地葉落可聞,他連一隻活物都沒有見到。這與甘不器的常識相悖。
族老常言,夜幕的到來必將尾隨非人之物的狂歡。甘不器反而希望能有什麼東西突然冒頭,那他便會毫不猶豫地送它一槍。
現在的情況反而讓他大漢淋漓了起來,他的耳朵里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咚咚的心跳聲和雙腳踩在乾枯落葉上的窸窣之聲。
他居然
連一聲鳥叫都沒聽到。
甘不器轉念一想,自我安慰道:萬一這片林子是因為什麼其他的特殊原因使得動物移居呢?
不管如何,他必須要加快自己搜索的步伐,他務必要按照族老的教授的知識找到一處制高點眺望四方。
甘不器越走越快,突然,他一腳踏空差點摔了出去。
等他穩住身形,藉助天上星光總算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只見一條滂沱大江自遠方而來,綿延千里向遠方而去。
先才因為林昏樹暗他才差點掉了進去。
他穩了穩心神,這也算是半個好消息吧。很少會有劍仙敢用江做為小仙境的意象。當然,間歇性瘋魔、邏輯混亂的除外。
因為江實在太好判斷了,它不像什麼湖泊、大海也有平靜的時候,江河中的水永遠是動的。
只要水還在流,那人就一定是處於真實世界。
他鬆了口氣,直接席地而坐,雙眼望向明月開始有序地吐納這天地間的“韻”。
以前這些必修課可做可不做,反正有族老罩着,而現在是必須要做。
可是突然,甘不器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
月亮東升西落,藉助月亮移動的方向,他很容易判斷這條河的流向。
自南向北。
在這華國大地上只有兩條大河能有如此規模,長江與黃河。
而這條河的河水顯然沒有黃河那麼渾濁,可是在如此寬闊平坦的地勢上長江也似乎並沒有南北走向的河段。
那這是什麼江?叫做什麼河?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條河還能流動,但這並不能洗刷它身上的古怪。
遠遠望去,這條河穿過了北方的一座綿延的山脈。甘不器不再拖延,他沿着河道一路向北。
只要他能登上高處,那方圓萬里的地勢他一眼便可看出。到時候什麼都可以瞭然於胸。
“只可惜我從小接觸的劍仙比較少,全都被族老打理乾淨了。不僅自己判斷一些情況的知識比較匱乏,現在連走路都只有靠腳。”
距離那座山脈越來越近了,其山形輪廓在月光下特別分明,並沒有什麼霧靄遮擋。
這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在劍仙的仙境裏是必須有霧的。
要是沒有霧靄在遠處遮擋,那豈不是要創造一個大地綿延萬萬里的寬闊世界?
所以華國現代的影視劇里常以霧靄來烘托仙人身上的“仙氣飄飄”。
這在戮劍家族看來又是一樁笑談。
“難道是我記錯了?長江在平原上真有南北段?”
他現在只想快速地走到山頭,要是不能確認自己現在的處境他今晚連覺都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個小時后終於攀上了高山的山峰。
可是出現在他面前的景象卻讓他一臉驚愕。翻過這座山頭后他眼前的景象竟然全都是一片霧靄籠罩下的山群。
能見度大幅降低了,甘不器依稀打量着霧靄下的群山。它們似乎——
它們似乎都在以約二十度的角度向他的右邊傾斜。
甘不器深吸了一口氣,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你們跟我多久了?”
他緩緩轉過身來,所謂的仙境早已經不存在了。
此刻的他已經身處一片霧海,
若有若無的虛影從他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他們時而悲呼囈語,時而癲狂高叫,漸漸地,他們完整的身軀從霧靄中透出。
“廝——”他看得牙齒都在打顫,縱使早有準備,可甘不器也只是聽老爹說過而已。
這些劍仙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
它們有的的臉已經長到了胸口上,有的的頭乾脆替換成了九條觸手。還有的全身上下都是眼睛。
劍道無情,修習之人往往乖張孤僻,殺戮無道。
他們終逃不了劍意噬心,而相由心生。
在這個世界上,劍仙即是劍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