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夏竣之罰
宋嬤嬤低聲跟謝皇后說道，「娘娘，聖上此舉一定有深意。大殿下他們都在，三殿下剛才還衝您和四殿下求告，惡人如果讓四殿下一個人做了，前殿的重臣還未散去……再說，三殿下到底養在太妃娘娘面前……」
李太妃看到地上跪着的夏天棄和顧清韻，在後面說道，「聖上，這奴婢平日裏伺候三殿下還算盡心。」
謝皇后聽到宋嬤嬤的話，微微點頭，又聽到李太妃的話，看向夏竣，微微搖了一下頭。
夏竣剛才被夏天棄跪下磕頭的樣子嚇了一跳，覺得這夏天棄是當眾威脅自己！雖然母后沖自己示意讓他饒了顧清韻，可一想這麼當眾毫不懲處，不是顯得自己怕了夏天棄？
他脾氣暴躁，一向說打就打，容不得奴才違拗自己心意，今日說了要杖斃，母后還讓自己饒了，覺得有些不痛快，可是母后的意思他也不能違背，開口對憲宗說道，「父皇，三皇兄對這奴婢如此在意，今日又是除夕佳節，不如饒她一命，就打三十杖吧。」
夏竣開口饒了顧清韻一命，卻又要打她三十刑杖。
謝皇后覺得他多此一舉，既然要顯示寬懷大度，就一饒到底算了，不過是一個小宮婢而已。
可是四皇子的話已經說出口了，她當著眾人的面，不能駁了兒子的面，只能開口描補一二。她搖頭苦笑着跟憲宗說道，「這孩子，就是這麼個遵規守矩的犟脾氣，學不會圓滑。聖上素日教導他的話，倒是一直記着。」
憲宗聽到皇後娘娘的話，笑了幾聲，依附謝皇后的小妃嬪湊趣誇了四皇子幾句，哄得憲宗更加開懷，好像全然忘了地上還跪着兩個人。
顧清韻此時，卻是震驚地看着林妃。她看着林妃從人後娉婷走到人前，璀璨宮燈下，蓮步輕挪，柔美如花。..
她看着這張臉，腦中閃過一幕幕畫面，原本混沌不堪，之前在夢中斷斷續續出現的記憶，一下清晰起來，感覺腦子像劈開了一樣痛。頭痛欲裂中，她忍不住「啊」地痛叫了一聲，整個人萎頓下去，有些昏昏沉沉。
眾人只當她是嚇暈了。
兩個大太監聽到四皇子的處置，看聖上和皇後娘娘沒有開口，貴妃娘娘們也沒再阻攔，知道這就是主子們的意思了，再不停頓，將顧清韻往後面拖去行刑。
夏天棄一骨碌起身，搖晃了幾下，踉蹌着腳步追去。
憲宗看他竟然連行禮告退都忘了，不由哼了一聲，懶得再教導什麼。
謝皇后笑着跟憲宗說，「聖上，宗親們還在前殿，等着喝賀歲酒呢。」又招手將樂平公主和夏竣叫了過來，「你們兩個跑出來這麼久，不怕凍到？奉琴，快拿兩個手爐過來。」
鄭貴妃看了顧清韻這邊一眼，沖自己的大宮女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叫了大皇子和鄭子詹過來，與其他人一道，跟在憲宗身後往前殿回去。
安福見憲宗要回到前殿，連忙高聲喊了一句「聖上起駕——」讓人到前面去清道。
李太妃猶豫了一瞬，沖庄嬤嬤說道，「你去看看那孩子吧。」
三十刑杖，聽起來不多，要一個十一歲孩子的命，只怕十杖就夠了。
庄嬤嬤明白李太妃的意思，追着夏天棄而去。顧清韻無足輕重，打點一二，行刑太監自然樂意手下超生。
只是懲治一個小宮婢，又不用弄死，也不用拉到內刑司了。為了不讓顧清韻的痛叫吵到前殿的主子們，兩個大太監將她拉到了御花園中才下手。
庄嬤嬤到得及時，遞過去兩個荷包，「太妃娘娘心懷慈悲，不忍讓這孩子傷殘了。」
兩個太監立馬明白了這意思，這打人可是有講究的。要是有心要打死，几杖下去就能要人命；要是有心放過，那哪怕打上一百杖，養好後人還是能活蹦亂跳。
兩個太監是此中老手，几杖下去，顧清韻皮開肉綻，她痛得從昏迷中痛醒，夏天棄撲過去，整個人撲到了顧清韻身上，「你們打我身上！打我身上！」
顧清韻睜開眼，就聽到了他的聲音，感覺他整個人趴到自己身上。自己倒在地上，雪從薄薄的棉衣里滲透進來，只覺寒意從自己骨頭縫裏透進來。可是夏天棄小小的身軀，趴在自己背上，好像恨不能將自己化成一面屏障，將自己從頭到腳遮蓋起來。
這個孩子……她原本滿心的恨意，不由一軟，忍痛道，「殿下，不要給公公們，添麻煩！」
一個太監正將夏天棄扒下來，聽到顧清韻的話，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懂事，放心，咱家手下超生，不會要你命的。」
「謝謝公公！」顧清韻伸手死死拉住了夏天棄的手，咬牙忍受刑杖打下來的痛。這種痛，不算什麼，與心裏翻天倒海的痛恨相比，這種痛，她能忍住！
刑杖的痛，打到十多下以後，就感覺是鈍痛麻木的。等到三十杖挨完，她已經昏迷過去。
夏天棄抬頭，看着那兩個太監的臉，聽着他們一邊打一邊數着數。
等到打完，兩個太監一看到夏天棄那帶着恨意的眼神，就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隻孤狼，隨時會撲上來咬上自己喉嚨，「三殿下，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行刑完了，奴婢們去復命了。」
夏天棄蹲下，背起了顧清韻，一步步走回祈年殿。
庄嬤嬤在後面跟過來，「殿下，老奴叫人來抬……」
夏天棄閃身躲開了庄嬤嬤的手，一步步穩穩地走着，回到靜心齋，庄嬤嬤連忙讓兩個宮人來幫忙，想將顧清韻抬到宮婢們住的西廂房去。
夏天棄一指自己寢殿外面值夜的床，「讓她睡這兒。」
「殿下，只怕她晚上會起燒……」庄嬤嬤在宮裏見多了杖刑之後發熱發炎的情形。
夏天棄固執地指着那床，「清韻睡這兒！」
庄嬤嬤看他完全不同往日的樣子，沒有違拗，「好，奴婢讓慧兒來照顧她。殿下，你頭上也得洗一洗，上一下藥，您若也發熱了，清韻還得為您擔心呢。」
她看夏天棄沒拒絕，叫了慧兒過來，讓她幫顧清韻褪下衣裳擦拭上藥，自己幫夏天棄擦臉，一邊小心上藥，一邊低聲勸道，「太妃娘娘不知道您和清韻到御花園了，若是知道，必定會勸阻四殿下的。唉——您別怪太妃娘娘，她也是為難。清韻這孩子，太妃娘娘喜歡她呢。」
夏天棄剛才看到庄嬤嬤打點行刑太監的事，「我知道，嬤嬤，謝謝您！您和太妃娘娘救了清韻。」
庄嬤嬤本沒指望夏天棄有回應，聽到他說這話，「老奴知道殿下是個明白人，太妃娘娘哪裏會不疼您呢。太妃娘娘疼愛殿下，愛屋及烏，自然也不會不管清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