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只負如來不負君③
墨塵淵不懂尋跡法師究竟想做什麼。
救一個人，為何要偷偷摸摸地救？
除了那個小和尚，墨塵淵覺得，沒有人會認為尋跡法師做這事，是為了問心。
“問心你看，大師兄對你多好啊，”小和尚苦口婆心地道，“他寧願自己受處罰，也不願意把你供出來，他待你這般好，你能不能摒棄雜念，好好修佛？”
墨塵淵聽到自己反問，“那你為何不摒棄雜念？後山的野雞，烤着可香？”
小和尚沒想到問心都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還能如此反駁他。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小和尚臉都紅了，“但是，大師兄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阻止這麼一個天生佛子修鍊，其心可誅！
“算了，你還是吃饅頭吧，”小和尚嘟囔了兩句，把一袋子饅頭放在問心枕邊，“大師兄被關禁閉了，我們做弟子的，事情也變多了。”
小和尚說完，看着問心又嘆了一口氣后，才轉身離開。
墨塵淵看着那一袋子的饅頭，很突兀地想起了楚青鴻做的饅頭。
無論怎麼看，還是楚青鴻做的饅頭比較白胖可愛。
墨塵淵心情有些複雜，這尋跡法師到底什麼毛病。
弄這個雲裏霧裏的幻境做什麼！
尋跡法師在被關禁閉，也就說，他要有多長一段時間見不到楚青鴻了。
墨塵淵莫名有些煩躁。
這個古怪的幻境，讓他的心神都受到了影響。
問心的情緒，已經影響到他了。
在墨塵淵還在研究着怎麼偷偷摸摸地跑去看楚青鴻時，宗門出事了。
在如今的修真界，尋跡法師曾經的宗門，早就被覆滅了。
甚至無人知道它叫什麼。
而墨塵淵，也是才知道不久，這宗門，叫伽藍寺。
這和伽藍秘境是什麼關係？
不過墨塵淵沒空想了，伽藍寺內，開始死人了。
伽藍寺位於雲巔之上，整座山被特殊的陣法環繞，山下的村民想要上山，必須被打下特殊的印記，不然就會迷失在山下山中。
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上山求水的村民。
因為是伽藍寺弟子的失誤，他們派人去處理的同時，也讓這位村民留在寺中小住。
可是，他死了。
死在尋跡法師閉關的第三天。
所有人都以為這村民是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不小心才會七竅流血而亡。
人族的身體太脆弱了，很輕易就會死亡。
寺里嘆息一聲，當即給他做了法事。
可是第二天，又有人死了。
是某個外門弟子，同樣的七竅流血。
第三天，是一個內門弟子，死因相似。
第四天，是一位長老……
伽藍寺內，人心惶惶。
甚至有人說，是大師兄引水，不小心觸怒了某位水神，才會讓他們糟此禍害。
這一說法一提出來，就被怒斥了。
可是私底下，不少人都把這禍事，甩到了尋跡法師身上。
一天一個，在死了二十人後，伽藍寺終於恢復平靜了。
但是，沒有人敢放下心，也許，還會有人死呢？
有人終於受不了了，在第二，一個小沙彌叛出了門派。
他成了第二十一個死去的人。
“問心，我們，我們都會死的。”小和尚不敢回弟子閣了，而是和問心擠在了一起。
在這個小和尚眼裏，弔兒郎當的問心，比所有人都有安全感。
雖然問心才築基修為。
“大師兄還沒出關嗎？”問心的聲音很冷靜，“必定是有人想趁着大師兄不在的時候搞事。”
小和尚驚嘆地看着問心，其實，連他都忍不住懷疑這事和大師兄有關係了。
問心卻還是那麼信任大師兄。
小和尚愧疚地道，“主持說大師兄入定了，可能，他順便在衝擊元嬰。”
待大師兄碎丹成嬰，他就是下一任主持接班人了。
小和尚眼神有些閃爍，發生了這種事，宗門還容得下大師兄嗎？
現在誰也不知道，死的下一個，會是誰。
墨塵淵再次感到煩躁，這個幻境給他的禁錮太多了。
怎麼可能會有人無緣無故暴斃？
按照小和尚描述的死法，他覺得，那些人，是吞食了七竅流轉丹。
吃下之後，如果十二個時辰內不與人雙修，就會七竅流血。
這可是一群和尚！
若是有人細心探查，就會發現暴斃身亡的和尚，都是潔身自好沒有偷摸養爐鼎之人。
那位村民，應該就是試驗品。
此等歹毒的法子，很有魔道之人的風範。
就算墨塵淵知道，他也不能說。
這是幻境，他只是一個，看客。
就算墨塵淵知道伽藍寺暫時沒事，他也不由得着急了。
該不會是因為這次，尋跡法師被誤會了，才被迫淪為魔僧的吧？
不管怎麼看，尋跡法師也不會是為了問心入魔的人。
應該還有別的什麼。
墨塵淵能夠知道的事情，伽藍寺的長老們雖說晚了點，但是在一個月後，也發現問題了。
伽藍寺內，藏着魔修。
墨塵淵鬆了一口氣，終於發現了。
尋跡法師的嫌疑，應該是可以洗白了。
然後第二天，墨塵淵就被抓了。
墨塵淵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們指控問心是魔修，要把他活活燒死。
這是要找替罪羊！
墨塵淵一陣頭皮發麻，這個小小的宗門內，明爭暗鬥一點都不比無極宗少。
問心法師怎麼可能會是魔修？
一瞬間，墨塵淵還以為對方指控的是自己。
上輩子他也經歷過這麼一遭，但是那時候的他只覺得無語。
無極宗誰不知道他天生散魔之體，突然發作又是為何？
墨塵淵聽着問心法師在無力辯解，結結巴巴的哪有平日裏撩撥漢子的自在？
墨塵淵藏在問心法師的軀殼裏，看着那群道貌岸然的禿頭。
一個兩個，義正言辭，卻是已經給問心定罪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天後，問心就要被處死了。
只有小和尚去看了他。
“問心，為什麼會這樣啊，”小和尚淚眼汪汪，“明明不是你做的，你哪有那麼厲害啊，我，我早就告訴過你，別去招惹大師兄了，我之前就聽他們抱怨了，說宗門死了那麼多人，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問心一臉麻木地看着小和尚，“我突然發現，我好像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和尚臉色一僵，“師尊還沒來得及給我起法號……”
“除了在大師兄面前，你好像從來都不在外人面前出現過。”
聽着問心這話，小和尚的臉沉了下來，“問心，你在懷疑什麼？”
墨塵淵的心裏都升起疑慮了，問心這是在質疑什麼？
懷疑這小和尚才是罪魁禍首嗎？
從這小和尚身上，墨塵淵並未感受到魔氣。
“我孤苦伶仃隻身一人慣了，在伽藍寺行為不端無人跟我結交，”問心沉沉地看着小和尚，“我現在卻是想不起來，我為何會和你相識。”
問心嘆氣一聲，眼裏似有萬般愁緒，忽而化作一片清明，“你是大師兄給我的一個慰藉吧？”
他不曾與人結交，怎會有對他如此掏心掏肺的好友？
問心沉默了一會，對着手足無措的小和尚道，“你先回去吧，今日之言，是我莽撞了。”
小和尚懵懵懂懂地看着問心，到底還是離開了。
墨塵淵總覺得有種違和感，這次的問心，不像是問心。
或者說，更像是外界傳聞的問心。
只是墨塵淵還沒來得及想太多，他就重新掌控了這個身體。
問心把小和尚弄走了之後，墨塵淵連個打發時間的人都沒有了，只能等着第二天被處以極刑。
第二天，正午。
濃烈的日光之下，墨塵淵被映得睜不開眼睛，他被綁在高台之下，放眼望去，底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禿頭。
看得他的眼睛更瞎了。
梵音響起，木魚聲空靈，讓他周身的溫度都降下來了一些。
腳下都是易燃的木頭，從柴房裏搬出來的。
他曾經還和它們“相依為命”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他要和它們一起，一同化為灰燼了。
墨塵淵茫茫然地看了一圈，他倒是想要看看，問心這次是怎麼得救的。
不過，他猜也能猜到。
除了尋跡法師，誰會救問心？
“點火！”
一聲令下，火勢以勢不可擋之姿，極速竄到了他的腳下。
墨塵淵：“……”
這幫人想要弄死問心的決心，還真的迫不及待啊。
“轟隆隆”的雷聲突然響起，一瞬間，烈日被烏雲遮蔽，一場大雨，噼里啪啦地就來了。
就像是趕着來救他一樣。
因為只是燒死一個築基修士，他們並沒有用靈火，而是用凡火。
既然是凡火，就很容易被撲滅。
墨塵淵眯着，硬着暴雨抬頭，霧蒙蒙之中，他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只是不知，尋跡法師是如今把天雷都引來了？
“是，是尋跡法師在渡劫！”
“尋跡法師要成為元嬰真人了嗎？”
“怎麼這個時候渡劫啊？”
“那，這火刑……”
墨塵淵：“……”
他和問心一樣，都覺得無語。
尋跡法師偏偏挑了這個時候渡劫，也不知道是為了救問心，或者說，只是一個意外。
高台之上，問心迎着暴雨，掙脫了身上的束縛，看着那個人——
他可沒聽說過，渡劫還能引來這麼大的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