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親眷上山
陳大保是守禮之人,大舅哥既然前來,他雖然剛從外面回來,一身風塵,但仍舊親自往大門口迎接。
不過令他吃驚的是,門口除了韓興豪以外,竟然還有韓夫人。
“大哥大嫂安好。”陳大保躬身行禮。他心中有些迷茫,這韓夫人來此幹嘛?
十幾年前,韓夫人和自家的夫人見面便是爭吵,鬧得勢同水火,兩家幾乎沒有往來。
後來夫人故去后,韓夫人礙於禮節出席了夫人的葬禮后,便一直不曾登門過。
今日卻莫名其妙地登門拜訪,而且看這韓夫人的樣子,臉上仍舊帶着怒氣。
陳大保見到這個大嫂,心中甚是不豫。都已經十幾年過去了,還一直擺着一副臭臉給誰看。
不過心中雖然不喜,他仍然是給足了禮數。
韓興豪看到陳大保行禮,連忙斂衽還禮。韓夫人則冷哼一聲,似乎頗為不屑。
陳大保心中有氣,連看都不看韓夫人一眼,只對韓興豪說道:“大哥請進。”
韓興豪也注意到了夫人的臭臉,有些不好意思,對陳大保不好意思的賠笑一聲,走進宅子。
韓夫人則跟着丈夫一起進門。
在大廳分賓主坐定后,陳大保命夥計送來茶水,開口道:“小弟也是剛從開封回來,剛到家中,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大哥見諒。”
韓興豪笑道:“大保啊,你千萬不要客氣。一家人,還談什麼招待周不周的。”
陳大保聽到這話,微微一笑,心想你把我當一家人,你這個惹不起的夫人恐怕未必。
果然,卻見韓夫人陰沉着臉開口道:“大保,我家女兒青櫻,現在已經官至按察使司副使,實授豫州副總捕頭兼豫西左路鎮撫使。”
陳大保聽到這話,心中頓時極為驚詫。這好長一段官職,把他都給挺懵了。先不說後面的,只按察使司副使,便是個從四品的官職。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為何能提升得如此之快?
這得立下了多大的功勞啊?
不過虛職的品級雖然高,但是後面的兩個實授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權力。按照大平朝官場的慣例來講,韓青櫻的權力相當於洛陽府同知的級別。
但饒是如此,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女子來說,這已經是相當大的提升了。
跟韓青櫻相比,自己家陳然也就只是一個小門派的掌門,實在是不值一提。
想到這裏,陳大保臉上露出笑容,真誠祝福道:“我看這位外甥女從小便志向高遠,能力超群。今日果然是一飛衝天。我這個當姑父的,真得好好祝賀她一下啊。也恭喜兩位,能培養出來如此出色的女兒。”
聽到陳大保的誇讚,韓興豪臉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捋着鬍鬚笑道:“小女立功,說起來陳然倒是出力不少。他作為小女的幫閑,跟着小女深入景陵,直接端了霜月教的總壇,為朝廷一舉破獲了這個彌天大桉。這其中,恐怕陳然也是出力不少。說起來,我們也要對陳然表示感謝。”
陳大保樂呵呵道:“這倒沒啥,他們都是表兄妹,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兩個人相談甚歡,韓夫人卻陰沉着臉道:“確實兄妹情深,我家青櫻對你家陳然,那可是相當推崇。”
陳大保聽到這裏,終於聽到了兩人的來意。果然是為後一輩來的。
聽這韓夫人的意思,這兩個人竟然相互情投意合,莫不是已經私定終身?
他想到這裏,心中頓時十分快慰。雖然韓夫人和他家不對付,但是這個外甥女青櫻陳大保亦是十分喜歡的,如果真的讓陳然娶了做自己兒媳婦兒,那倒是一樁美事。
不過青櫻的官做得不小,會不會男弱女強啊?陳大保心中又有些暗暗擔憂。
總歸來說,如果這兩個人真的能成,陳大保心中一定是極為滿意的。
韓興豪也在一旁說道:“青櫻在家裏總是提起陳然,說他有本事,言語間似乎表哥說的話比我們這些做父母的都管用。”
陳大保臉上立刻露出慈父的笑意,這小妮子看來對陳然頗有情誼。自古表妹配表哥,確實是親上加親。
然而韓夫人臉上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她瞥了一眼丈夫,示意他不要多言。繼續說道:“青櫻甚至把官府的上次給的獎勵都盡數給了陳然。也不知道陳然給青櫻下了什麼迷魂藥,竟將一個當捕頭的姑娘騙成這個樣子。”
聽到韓夫人用了一個騙字,陳大保的臉色頓時一變,他看着韓夫人,臉色有些愕然。
這在一瞬間,陳大保終於發現,韓夫人此行前來,並沒有親上加親的意思,反而是在發難。
他將那份喜悅收起,沉聲說道:“大嫂放心,既然是官府的賞賜,我家那陳然必定不敢吞沒。他從小便不會佔人便宜的。”
“可他已經收下了。”韓夫人再次說道。
“我讓他還回來便是。”陳大保的語氣也變得平靜起來。
韓夫人將手一揮,道:“罷了,老身來此,並不是追要這些賞賜的。這種賞賜,我家青櫻未來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覺得這兩個孩子現在走得實在是太近了。”
陳大保眉頭一軒,他直接問道:“大嫂今日來此到底所為何事,便請明言吧。”
韓夫人點點頭,也開門見山道:“我的意思是,我家正值青春年少,又前途無量,將來一定是要去臨安為官的。她的大好年華,不能耗在陳然身上。”
“我明白了。大嫂是覺得,我家陳然不才,配不上你家青櫻,不同意這門親事,是吧?”陳大保冷冷問道。
他受到了一種莫名的侮辱,雙拳不自主地握緊。
韓興豪不想將氣氛搞得太僵,連忙打圓場道:“大保不要誤會,陳然是個好孩子。只是我們韓家對青櫻的期望很高,想讓她去臨安發展而已。”
韓夫人卻微微冷笑道:“確實是不夠登對。”
陳大保臉色陰沉起來,重重拍了一下椅子,道:“你們既然不願意,和青櫻講好也就是了。大家今後不再往來,也就罷了。我家陳然,也不是非要高攀不行。倒也不必專門上門來說這件事情。”
韓興豪夫婦相互看了一眼,韓夫人抿了抿嘴唇,似乎不想開口,不過還是說道:“現在的問題關鍵是,青櫻不願意聽我們的。她...她現在又上玉陽山了,說是要找表哥請教一下武功。”
陳大保聽到此話,微微冷笑道;“我明白了,是青櫻非要跟陳然來往。你們自己勸不動女兒。是想讓我來勸一勸陳然,再讓陳然勸一勸她,是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韓夫人還是點了點頭,道:“是的。”
她心中暗暗慍怒,女兒這官越做越大,眼光卻絲毫不漲。那陳然到底有什麼好?連父母的話都不聽了,真的是讓人操心得很!
陳大保沉默不語,他為人開明,一向不喜過多的干涉兒子的事情。
但是現在卻被人找上門來,逼着自己向兒子下令斷絕和青櫻的聯繫。
他心中是想拒絕的,但是又怕被這韓興豪夫婦覺得自己陳家想要趁機高攀他們韓家。
思來想去,這件事情終究還是要管一管。他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這就去玉陽山一趟吧。正好,我也許久沒見我這個兒子了。”
當下陳大保將飛魚幫的守衛招來,由他們帶路,一行人往玉陽山進發。
一路上,陳大保和韓興豪夫婦不再有任何交談,氣氛十分冰冷。
到得黃河渡口之時,又有許多飛魚幫的幫眾前來護持,一路保護着過了黃河,踏上北岸。
這些天來,沒有了霜月教的壓制,再加上歸一派的加持,飛魚幫招兵買馬,又擴充了不少人。隱隱已經成了歸一派的下屬幫派。
韓興豪夫婦看到這麼多人圍着陳大保,而且尊敬之極,心中也是有些驚詫。
原本他們以為歸一派也只是陳然的小打小鬧,卻沒行到還沒到黃河北岸便已有如此勢力,頓時對這個幫派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但縱然如此,陳然也不足以和自己的女兒相比。
豫西邊界,黃河北岸的這些門派中,除了王屋派,都算不上什麼大派。按照本朝的約定俗成,王屋派作為皇家道場,掌門相當於正四品的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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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陳然能做到王屋派的掌門,那麼或許還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但是陳然能有機會做到嗎?
在韓夫人心中想來,陳然完全沒有機會的。要知道,現在王屋派的掌門沖正大師,在武林中也是德高望重之人,遠不是陳然這種毛頭小子可比。
不過聽說最近沖正大師似乎已經病故了,接替他的是他的師弟沖素道長。
韓興豪夫婦對豫西邊界這些武林事情不感興趣,他們只是一心想着能進入臨安。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玉陽山。
此時的玉陽山早已今非昔比,守衛極為森嚴,看到陳大保等人,立刻便上前問話。
飛魚幫的弟子立刻說道:“這位是陳掌門的父親,專門來看陳掌門的。”
接着,他又介紹了韓興豪夫婦,不過語氣就不那麼熱情了。他們在路上已經察覺到了陳大保似乎和這夫婦二人不太對付。
陳大保看着眼前這連綿的群山,還有山上的這些神情肅穆,身形挺拔的守衛。心中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這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創下的基業嗎?這也太快了吧。
他往前走上兩步,臉上擺出一副掌門的派頭,微笑道:“諸位,我便是陳然的父親,說起來,我們父子倆已有好久沒見了,這邊帶路上山吧。”
他原以為他亮明身份后,這些守衛會像飛魚幫那些人一樣立刻上來巴結自己,卻沒想到那守衛雖然態度依然很好,口中卻道:“既然是陳老爺子,還請在此稍作等待,我這邊去請掌門來。”
說著,他從門房中搬出幾把凳子,竟讓陳大保坐在牌坊下等待。
陳大保頓時十分愕然,但卻無可奈何,只好在一旁等待。
這些守衛沒見過陳大保,害怕有詐,陌生親卷上山,必須由弟子本人將親屬帶上山,這是門派的規定。
韓夫人在一旁冷嘲熱諷道:“大保,你這掌門人的親爹還要等通報,陳然到底是不是門派的掌門?”
陳大保微微一笑,不予置評。不過他心中也在暗自打鼓,是不是陳然降不了這些人,於是在給他使絆子?
過了一會兒的時間,只見陳然從山上親自下來,身邊果然跟着一個韓青櫻。
韓夫人看到韓青櫻圍在陳然身旁的親密樣子,心中就有氣。
而陳然今天則是十分迷茫。
先是自家表妹突然上山想來切磋武藝,剛來了不一會兒,便傳來自己父親回山的消息。
多日不見父親,陳然自然是有些欣喜。可是當他走到山下時,卻突然發現舅舅和舅媽韓興豪夫婦竟然也跟着來了。
韓興豪倒還罷了,韓夫人的話陳然卻已是十幾年沒見了。這娘們兒跟自己的母親素有嫌隙,現在又陰沉着臉,似乎有些來者不善。
他先不管別的,一把攬住自己父親的雙臂,笑道:“爹,你這在開封府逍遙多久了,終於想着回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易筋經第四重的方法觀察着陳大保的氣血。
只瞥了一眼,陳然就得出結論。氣血很虛,勞累過度。看來在開封府,老爹確實是在沒日沒夜的幹活,當然也不排除日日逛勾欄的嫌疑。
卻見陳大保慚愧一笑,道:“我在開封那點基業,跟你一比,似乎不足一提。”
陳然察覺到父親有一絲對自己半生蹉跎的失落,又看到父親兩鬢的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老爹,你有這麼多徒子徒孫,以後站在後面運籌帷幄就可以了。”
他這一拍,倒像是父親在安慰兒子一般。不過父子倆並沒有太多的規矩,相視一笑,頓時都有一種父子重逢的喜悅。
韓青櫻看到自己父母的到來,也是有些疑惑,走到父母身邊,輕聲問道:“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韓興豪夫婦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下跟女兒解釋,只是瞪了她一眼,讓她少廢話。
陳然看出來氣氛似乎有些不對,但他心中毫不在意。不管這兩個人起什麼么蛾子,對他來講都不具有任何威脅。
他例行向韓興豪躬身行禮,卻對韓夫人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只做了請的動作,帶眾人上山。
韓夫人感受到了陳然的無禮,氣呼呼地卻又無法發作,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後面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