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沒心沒肺

環保查到了我，當時我還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輕鬆，我真的好像支撐不下去了，不是說沒錢掙，比打工肯定是好多了！而是我覺得沒有意義了，為了什麼啊！我好像永遠是錯的。我老婆得到這個消息只說了句，這是遲早的事，好像她也解脫了。我母親得知這個消息，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你早不聽我的，早讓你換個生意做，也好，接下來幫我擺地攤賣蔬菜去。這個主意不錯，這個她內行，上哪兒批發蔬菜，上哪兒擺攤，怎麼躲城管，但問題是，你一天能賣多少？你風裏來雨里去，看着真的很辛苦，一年好像也多不了幾個錢，我生意好的時候，我最多一個月掙過三萬。不談我能不能幹下去，你怎麼一點也不心疼？

孩子該上小學了，因為我沒買房，孩子戶口落在我老婆老家，而且我們一直住廠里，沒租房（合法居所）也辦不了居住證，孩子在這邊上學有困難。我老婆抓住了這個機會，孩子一直是我在帶，孩子跟她不親，她有點失落，一直想製造和孩子獨處的機會，她提出來要帶孩子回老家上學，也就是我們以後得兩地分居了！我同意了，其實就在一起，我們也和分居沒什麼區別，因為難受，我更喜歡呆在車間裏，回家（住的地方）只是吃個飯，睡個覺。

把他們娘倆送走後，好像沒有了干擾，我又對我的生意起了野心，我開始到處找地方，而且好消息是，環保方面好像想放過我，我想有以下幾個原因，第一，我太小了，八十平米的車間是我的全部。第二，我的車間乾乾淨淨，沒什麼污染，廢氣，廢水，廢渣，噪音，我一項都沒有，只是我是做化工的。第三，我的產品，對化石原料的取代達到了60%，也算是新產品吧。等處理程序走完，我低調一點，應該還能在現在這個地方幹下去，但得考慮正規起來，面積超過一百平米就做環評。

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我老婆時，她只說隨便我，只要保證他們娘倆的開銷。可我母親反對，別做了！儘管我最後說服了她，但她還是不支持的態度。我當時覺得老媽鬆口了就歡天喜地了！現在想來，她為什麼要那麼討厭我的生意啊？看來她太想把我綁在她的控制範圍里了！控制的慾望戰勝了理智，準確地來說是控制的本能戰勝了理智，她為我的不聽話而惱火！也應該說是我的不聽話製造了她的焦慮。再看她那些好像是說漏嘴的話，當時我覺得她是言多必失，現在看來有的是說漏了，有的是她故意說漏的，她想傳達給我的信息是，你看我有多厲害，叫你不聽話！

那當初她讓我還錢就有另一種解釋了，有一個細節我或略了！雖然那些錢是我自己跟親戚借的，但我母親說了其中一條理由，那是我們的親戚，我們不同意你跟我們的親戚去借錢。當時我只是氣憤交加，打電話給我的二姨，問我到底是不是我父母親生的。但我還是理解錯了！她要傳遞給我的信息是，沒我們，你什麼都不是（是的，沒有他們，連我這個人都不存在）！看我沒有要屈服的態度，就用了各種手段讓我明白！在我舅舅哪裏做工作也就可以理解了！她就想讓我明白她有多厲害！所以我把我的委屈告訴她時，她顯得那麼平靜。我舅舅第一次跟我要錢，不問問我生意怎麼樣，身體怎麼樣？一開口就是劈頭蓋臉一句話：什麼時候還錢？這正是她要的效果。另外的債主怎麼最後都弄得像我的仇人，我想也是我媽的手段。離間，在我面前說人家壞話，那也應該會在人家面前說我的壞話。

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馳騁沙場無往不勝，縱橫政壇遊刃有餘，但在離間計面前沒有不中招的！具體的就不說了。

無獨有偶，我伯父也是這樣，關於我的函調的事，我們之間有過對話，但更多的是，他想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我沒有出賣任何人，只是說那份函調肯定被做了手腳，我在老家沒做過人（我只是個小孩一直在念書，沒有在老家為人處世過），我不可能得罪誰！要不就是你伯父得罪誰了，人家報復到我身上。他竟然這樣回答我：這個說法到還可以。但誰不知道這些東西就是家裏自己（他，別人不識字）填好，然後拿到村支部（理論上要審核，基本都是蓋章了事，除非有特殊原因），我覺得我話已經說得很重了。沒想到臨走的時候他來了句：這個能查得出來的啊！一副得意的表情，他當過村支書，他太了解程序了！誰能看？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幾乎是死無對證。正常理解，他這樣難道不會讓我傷心嗎？他這等於是在向我示威啊！他以前當過村支書，站在他的認知角度，他是認為我別說能不能入黨了，就連能不能接着上大學都是個問題，他當時自信滿滿地認為我要回來了（被學校開除），這個好多人跟我學過，說我伯父在親戚的酒席上，說：這下我看這個大學生是要回來了。當然我們那時候不是那樣的氛圍，動不動就上綱上線。這種沒心沒肺的事還有，我真的要另眼相看這些人了。

那是我父親車禍的事，我父親沒了。那時我在我老婆家，趕回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說，我能處理事情已經是第三天了，傷心就不提了，我總得處理後事，首先程序得走，然後再和肇事方聯繫，畢竟是交通事故，平日也無冤無仇的，我也不想為難人家，但賠償的事總得談，第五天人家也給了答覆，說多少錢以下我們談，多了就走法律程序，我不可能在電話里直接答應人家，我至少要回家和大家商量一下，畢竟他不僅是我父親，還是別人的哥哥，外甥，舅舅，侄兒，叔叔，還是我媽的老公，也是我妹妹的爹，大家要意見統一。但讓我始料未及的是，我還沒開口徵詢大家的意見，有人就發難了！為首的就是我伯父，大致意思有三個，第一，我不孝，這麼多天了還不把他弄回來辦後事（但好像交通事故至少也要等驗屍報告出來吧，事情沒處理好一般也不會先處理後事），第二，我父親是最沒用的人，給點錢就行了，你還想要多少？第三，他們都很忙，沒時間陪我玩（我又沒請你們來，不想來隨便，但話我不能說）。現在看來我伯父是想向我展示他在親戚中的號召力！我佩服他的勇氣！要命的是我妹妹，她告訴我：我們都是來幫你忙的，你到是表個態啊！你這個豬頭！我想人家在說你父親值不了幾個錢耶！我怎麼表態？我的妹妹大人，你還一口一個豬頭。

我母親也沒好到哪裏去，自己老公沒了，看我很傷心竟然跟我說：你爹也是個沒什麼用的人，這算是安慰我嗎？你是傷心過頭了？你在乎的只是他對你有沒有用？說實在我父親的車禍我母親是有責任的，為了給她出頭，我父親剛和人家打了一架，路上難免分心。但接下來的事讓我絕望，我畢竟不在老家，不可能隨叫隨到，所以我就委託我妹妹處理接下來的程序上的事，還有點尾款。我和我母親，妹妹都說了，老爸的賠償款我們兩年內誰也別動，她們也都同意了，我還特意辦了一張我母親名頭的銀行卡專門處理這個事。可等我回來，那幾萬塊尾款沒了，我妹妹說她拿出來用了！我也只是有點生氣，這個事你至少要和我說一聲吧！可當我查了一下交易明細我崩潰了，那些整千，整萬的取出來我好理解，但有一筆三百零幾塊的是怎麼回事？不可能是銀行取的，肯定是用這張卡去刷卡消費了！怎麼能這樣？我難過得久久不能平復，我去質問我的妹妹，你怎麼能這樣！她說她不記得有這麼一筆錢（才三個月不到），還說老爸的錢我不能用嗎？我也是他女兒！我又到我老娘哪裏告狀，我老娘說得更好！錢嗎，不都是一樣的，反正大頭你管着，讓她用點就用點，不要那麼小氣！我說的是錢的事嗎？在她們母女面前我好像真的很無理取鬧，她們說的也有道理啊！我心裏疼！可我就是表達不出來。十多年後，我才理出我想說的話：你用老爸辦事故賠償的卡直接去消費，睹物思人，觸景生情，你不會想起父親被撞的慘狀嗎？沒心沒肺的東西！但更沒心沒肺的事還有。

那是我父親的葬禮，喪席上要用水產品，我二姨是賣水產的，離得遠，要不她肯定包了，她自告奮勇陪我妹妹去買水產品。可回來的路上，我妹妹一個勁地埋怨我二姨，說她不該挑挑揀揀，弄得賣水產品的大哥很不痛快！她覺得二姨掉她份了！對啊！那是酒席上的買菜，怎麼能挑挑揀揀呢！這個來五十斤，那個來四十斤，然後臭魚爛蝦一起打包，這顯得都大氣！又不是給自己吃，挑挑揀揀多丟份！可第二天我妹妹又當著我面說我二姨，說整個縣城都在說這事，她都沒臉去菜場買菜了！本來我想說：你的臉到底有多大？但說出的話是：縣裏的人都吃得這麼閑啊！我心想妹妹大人，屋裏躺着的是你父親，你不去傷心一會兒，你還有空在這裏糾結這些？我以為事情到此就結束了，可幾年後在我外婆的葬禮上，我妹妹又當眾提這事，教他們該怎麼買菜，說像我二姨這麼買太丟人了！害得她都沒臉去菜場。我二姨當場就哭了！我好心好意給我姐夫去買菜，結果害得外甥女沒臉見人。然後我二姨轉頭哭着問我，我把死的臭的挑出來對不對？我本來想說，妹妹，你別忘了！你二姨就是賣水產的，怎麼買還要你教啊？但說出的話卻是：挑一下很正常，你不願意我換別人家。我的妹妹神人，外婆就躺在邊上，她斷斷續續養了你七年，現在她再也不能和你說話了！你是傷心過頭了嗎？我媽只是給了一個苦笑，什麼話都沒講，看來對女兒的表演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