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鍵”之劍
“那傢伙叫華翎瀾，雖然不近人情，但還算個公正的軍官。”
鍾蹇發動了吉普，說道。遠月花凜還是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後排，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
“老闆，你以前跟他發生過什麼嗎？”玄有些好奇地發問。
鍾蹇變檔的手頓了一下：“啊，嗯。算是有些孽緣吧。”
玄看出了鍾蹇不想多談的態度，於是也沒有深究。他回憶起了剛剛的行動中，自己似乎完全沒有幫上什麼忙，不由得有些羞愧。
“這對你來說也是個很好的經驗，看看調律失控的樣子。以後你也可能會面對同樣的場面，下次你就可以自己做出判斷。”
鍾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半是安慰地說道。
玄配合地點了點頭。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調律值為零也能使用調律能力，而且對自己的能力本質沒有實質性的把握，所以他更擔心自己面對的下一次失控會不會是自己的失控。
他又想到遠月花凜當時劈開旋風的一刀。那一刀之中有調律現象的存在嗎？以他現在的水準，還不太能確定。他知道有些劍客留下的傳說中，斬出氣流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斬開那種程度的旋風，真的是僅憑人力能做到的嗎？他不禁透過後視鏡觀察起了遠月花凜的手臂和佩刀。她的手臂線條相當柔和，有些許肌肉的線條，但依然保持着少女的曼妙。而佩刀上沒有什麼多餘的紋樣，連刀鐔都是樸素的圓形，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什麼玄機的道具。
正打量着，遠月花凜原本閉着的雙眼突然睜開，平靜地與玄正眼相對。玄意識到自己的視線有些無禮，忙不迭移開，尷尬地捂了捂臉。
在玄的各種心思之下，鍾蹇駕車駛入了外環道路，並一路安好地開到了城北。二十分鐘后，停在了一戶四合院類型的人家前。
“欸……這年頭還會有四合院啊。”玄下車后打量了下這青瓦白牆的建築，又看到房檐上停的幾隻喜鵲，忽然感覺頗為親切。
“東都的調律者組織都有些……復古。”鍾蹇解釋了一句，走到門前，敲了敲門環。
“誰啊？”一聲有些慵懶但中氣十足的嗓音從門內傳來。
“鍾蹇。高師傅，我帶了個需要武器的新調律者來。”鍾蹇湊近門縫說道。不一會，紅木製的大門向內打開，一個身穿短褂的男人走出門來。男人的鬚髮已經夾雜着灰白，方正的臉下方有着一把鬍鬚，但是身形上看起來依舊魁梧。
那男人出來，跟鍾蹇互相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目光掃向遠月花凜和玄。遠月花凜微微欠身行禮，男人抬抬手表示回禮。
“要買武器的是……這邊的小夥子是吧。來吧，跟我進來。”
說著，高師傅就自顧自地向門後走去。玄趕緊快步跟上他，鍾蹇和遠月花凜則在他後方。
“有沒有什麼擅長的冷兵器啊？”穿過大堂里放着的研磨和鑄造用的各種工作枱時，高師傅頭也不回地問道。
“都會一點。不過非要說最趁手的種類的話，還是劍吧。”
玄的回答讓高師傅停下來回頭瞟了他一眼，啞然笑道：“嚯，都會一點，口氣倒不小。不過……如果你沒吹牛的話，有個物件可以給你試試。你的調律值有多少？”
玄一時愣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40%左右。”後方的鐘蹇及時替他編造了一個數值。
“不錯。”高師傅已經帶着玄走進了正屋，
裏面陳列着各式各樣的武器。玄一一打量過去，發現都與傳統冷兵器有着些微的差別。這大概就是專門為調律者設計的武器，玄認識到。大部分的種類都是在常規冷兵器之上加入些許其他材料組成的引導用的凹槽或是紋路，有的加入了一些開關之類的現代設計。
“你可以先拿這裏的試試手，我去拿之前說的那個東西。”說著，高師傅繞過簾幕，向著裏屋走去。
玄隨手挑起一把軍刀樣式的武器，耍了耍點刺的招式；然後他想起了什麼，向鍾蹇發問道：“老闆，調律者用的武器就這樣可以在民間買到嗎？是不是有點不安全？”
鍾蹇“呵”地笑出聲來：“你想得倒是輕鬆。絕大部分的調律相關製造業都被彌賽亞公司壟斷了，這裏的售賣也是要經過彌賽亞公司和政府的聯合許可的。要不是我跟高師傅有交情，我們還得去別動隊那提交申請。”
果然如此。就這幾天玄所學到的東西來看，彌賽亞公司在對調律的研究上可謂無孔不入，而且似乎領先了相當多的水準，反調律儀、調律武器大都是出自他們的生產線。
暗嘆一口氣，玄試着將自己的調律能力作用於武器之上。黑色的霧氣順着軍刀上的凹槽纏繞於其上，但是軍刀本身沒有產生任何反應。
“看來不行。”說著，玄放下這把軍刀，又拿起了旁邊的一把長戟。稍微走開幾步之後，揮舞起來。
說起來，自己能在一定範圍內隨心所欲地進行閃現，身上的衣物也會一併轉移，因為那也是黑色霧氣具現出來的實物，那麼手中對應的武器呢？
玄心念一動，向庭院裏閃現了數米，再度出現時，以手中長戟轉身橫掃。
“嗚哇，差點打到鐵砧。”
看到眼前的大鐵塊，他及時收住了力，以一種微妙的體勢恢復了平衡姿態。
“你小心點，打壞了要賠錢的。”鍾蹇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
苦笑着回頭望去，玄發覺遠月花凜正望着自己，眼神有些迷茫。
也對，她還沒見過我的調律能力，自然會有些困惑。玄正欲解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正是高師傅又從簾幕之後轉出。
他手中提着一把制式有些奇怪的大劍。整體形狀雖然是歐式大劍的樣子，劍柄劍格劍身也都齊全，劍身中間卻有着長條形的空缺，劍刃部分也似乎存在空隙，而且劍格向外伸展出了如同握把一樣的卡口，乍一看，彷彿實驗性的空殼殘缺品。
“喏。就是這個。”高師傅反手將大劍遞給了玄。
玄略躬身表示感謝，伸手接過來，第一感覺就是——
好輕。
大概是很大程度有着空缺的原因，這把大劍明明質感上是由金屬打造，卻比玄剛剛拿過的軍刀和長戟還要輕數倍。這不得不讓玄懷疑它作為武器的水準。
“這把劍是我父親打造的東西，他曾說過，要充分使用這把武器需要三個條件。”
高師傅的目光略微抬高，似乎是在看向天上的雲朵，咀嚼着回憶。
“其一，通器物之理，變化萬千；其二，曉殺生之苦，收放自如；其三——”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玄，不禁讓玄咽了口唾沫，追問道：“其三？”
“其三，救天下蒼生，撥亂反正。”
玄愣了數秒鐘沒有說出話來。他眨巴了幾下眼睛，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餘光發現鍾蹇的嘴角也抽動了下，但克制住了。
如果說前兩個要求不過是用戶守則一樣的存在，這第三個條件就像在用戶守則里加了一條“此產品使用者必然會下地獄”一樣突然。
“哈哈。不用那麼認真。家父是個有些死板的人，我也不會太把這些話當回事。”高師傅看他為難的樣子，先自嘲似的開口了，“只要你能用得起來這把武器，我就當你過關了。”
“啊，啊，好。”回過神來的玄看對方也沒有上綱上線的打算，慢慢放鬆下來。他甩了甩手腕，感受着手中大劍的重心和風阻。
在幾個簡單的劈砍和刺擊動作之後，他已經差不多掌握了這把大劍的物理特性，然而，大劍本身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看來單是劍技沒辦法使它有什麼反應。也是，畢竟這是調律武器。玄決定試試自己無師自通的調律能力。
玄屏氣凝神，黑色的霧氣順着他的手掌湧向劍柄。他感到一絲異樣。
大劍的劍柄，似乎在吸收着這黑色的霧氣。
他放出了更多，黑色的霧氣進入劍柄，從劍格之中向前噴薄而出，一種實化的黑色慢慢充斥了整把大劍的空隙之間。
現在，從外表看來，黑色部分與大劍本身的金屬部分相輔相成，擁有了真正的大劍的形狀。
“嚯……”高師傅摩挲着鬍鬚，似乎對眼前的變化也有些驚訝。
玄有些欣喜，忙不迭地再次揮動手中的大劍，發現重量沒有變化，但是黑色武器本來就是他在夢中與黑影搏鬥所用的，因此他很確信其堅不可摧的性質。
“嗯，以往也有調律者試過這個武器。但是他們的能力被吸收之後都是被劍身一股腦噴發出去，然後很快消散了，沒有一個像你一樣使整把武器成型的。-說不定你確實與這把劍有緣，就賣與你好了。”
嗯，玄也沒有奢望能白拿人家的傳家寶。他看向鍾蹇，後者點點頭，示意錢的事情就先交給他。
“不過這把大劍似乎有些不方便攜帶。高師傅，令尊有沒有留下劍鞘？”
玄端詳起這整把足有他大半個人高的大劍。
“這也是我奇怪的一點，家父並沒有為這把劍留下劍鞘。但是他說過，這把劍名為‘鍵’，並非劍刃的劍，而是關鍵的鍵。他說完這句話，還補充了一句，這把劍能成為鑰匙。”
鑰匙……玄再次端詳起手中的大劍，想像着它變成鑰匙的樣子。那應該會更為小巧而藝術吧。
出乎他意料地，他感覺靈感一動，腦海中似乎出現了這把大劍更為小巧的模樣。然後，手中的大劍似乎呼應起了他的想像，兩側的劍身分為三截，層層下縮，合向中間；劍格向外突出的部分也向內彎折，拼合到劍柄上方。不出三秒鐘，原本的大劍就收縮到了一把匕首的大小，多餘的黑色霧氣也隨之散去。
“哦哦，居然還是能變形的嗎。”玄驚訝之餘，嘴角不禁上揚。這可真是物超所值啊。他試了試，匕首直接能放在自己的風衣口袋裏。
旁邊的高師傅目睹了這一過程，張了張嘴，但還是選擇了沉默不語。
不一會兒，鍾蹇爽快地付清高師傅開的價，帶着玄和遠月花凜離開了四合院。三人走後，高師傅看向房檐上的喜鵲，喃喃自語道：
“器識其主，還是說，命定在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