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斬風
鍾蹇方向盤向右一打,將車急停在了路邊。
“你們先去看看,我馬上來。記住,如果別動隊來了立刻撤退。”說著,他向後備箱走去。
遠月花凜沒多言語,保持着拔刀的姿勢快步向大風的來向走去。
別動隊?玄先是對這個稱呼楞了一下,隨後也跟上了遠月花凜的步伐。
其實,原本他以為鍾蹇身為雇傭兵,是不會對路邊的突髮狀況感興趣,更不用說插手的類型。不過實際情況與他想的相反,令他稍有些欣慰。
看來這位老闆算是助人為樂的那種,這樣也好。這麼想着,一邊俯下身子減少風壓帶來的阻力,玄一邊和遠月花凜各靠一面牆壁向著大風吹來的小巷深處摸去。
兩人轉過了數面磚牆組成的拐角之後,看到了蜷縮於巷尾牆角的一個驚慌失措的男孩,大約十歲左右的模樣。他周圍的空氣正顯然不正常地快速流動,將他包裹在旋風的中央。在他旁邊還躺着一個穿着破爛的男人,似乎已經不省人事。周圍的小型垃圾都被旋風捲起,自行車和空調外機等大件則搖搖晃晃,似是馬上也要隨風而起。
看到出現的兩人,男孩的眼神顯得更為慌張,結結巴巴地喊道:“不是,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想殺了爸爸的……只是他突然又打我……”
遠月花凜輕輕皺了下眉,開口道:“請冷靜下來。我們沒有惡意。”
她將手從刀柄上小心地移開,前伸然後攤開,展現出一種獨特的親和力。配上她與生俱來的東方美人氣質,男孩似乎有所穩定,周圍的氣旋也開始減小。看到遠月花凜的勸解有所成效,玄也知趣地沒有開口,僅僅只是輕攤雙手,做出友好的表示。
這時,鍾蹇也快步趕到轉角處,但沒有貿然出面,而是躲在牆角小聲問道:“怎麼回事?”
“應該是調律覺醒加上精神不穩定,造成了調律失控的前兆。”遠月花凜目不斜視地回答道。
調律覺醒和調律失控……玄回憶起了這幾天舒曼教授灌輸給自己的知識。
大部分現代人並非出生就伴隨着調律值。除了某些天賦異稟的調律天才,大部分調律者都是在青春期左右產生的調律能力。而首次出現調律能力的情況就被稱為調律覺醒。
同時,調律能力伴隨着天然的風險。無論是調律覺醒還是調律爆發,都有可能出現調律者因為感知到以往所無法感知的某種信息而導致感官失調,加之精神不穩定的情況下,調律者會感受到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使得調律現象主觀或客觀地超出自己的控制範疇,這種情況被稱為調律失控。
“調律失控並不常見,但是也不少見。很多調律失控事件都留下了相當嚴重的後果。我就不特地去調取那些不堪回首的事例了。只是,希望你能記住,玄。”
當時的舒曼教授語重心長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調律,既是恩賜,也是詛咒。”
既是恩賜,也是詛咒……看着眼前的一幕,玄忽然對這句話有了些實感。但是,這孩子看起來是受到父親的暴力才會接近失控的吧?玄的眼神望向男孩的手臂上,那裏還殘留着些許青黑的痕迹。
正在此時,遠處響起了有些刺耳的警笛聲。說是警笛聲,節奏卻是玄從未聽過的一種。
這警笛聲彷彿一記重鎚,男孩獃滯了一下,周遭的旋風旋即重又增大了。
藏身於牆角的鐘蹇“嘖”了一聲:“不行,別動隊要到了。
”
“那,我們撤退嗎?老闆?”玄有些不甘心。
他其實能理解這種和父母有矛盾的心境,也很痛恨家庭暴力的存在。如果因此這孩子就要被定罪,他有些不能接受。
“得先讓這孩子安靜下來。如果他因為害怕攻擊了別動隊,那就真的不可挽回了。遠月,能斬開那風嗎?一秒鐘就夠。”
遠月花凜微微點了點頭,手重又回到了刀柄上。男孩看見這一幕,不由得顫抖起來。
“姐姐……你要殺了我嗎……?”
“不會,只是幫你擺脫這喧囂。”
遠月花凜用堅定的語調回答道。隨後她壓低身體,弓步向前,閉上雙眼。
片刻之後,她深吸一口氣,拔刀出鞘:“呵!”
唰!
刀光一閃,玄感覺那旋風瞬間被兩斷,一時間遠月花凜與男孩之間的距離像是被真空籠罩了一樣。
就在這氣流聚合前的霎那,鍾蹇從牆后閃出,舉起從後備箱拿出的電磁槍,幾乎沒有瞄準,對着男孩射出了一發子彈。
玄心下一驚,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想要救下男孩。
那枚子彈射中了男孩的右肩,他有些驚恐的臉龐頓時放鬆下來,四周試圖重新聚合的氣流也慢慢止息。
看到男孩中彈的部位似乎沒有流血,玄才意識到鍾蹇使用的是麻醉彈。他伸出的手拍在了自己腦門上,苦笑了下。然後他向前走去,扶起了昏睡過去的男孩,察覺到男孩的氣息如常,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與此同時,遠月則去檢查了下旁邊躺着的男人,然後站起身來:“還有心跳。只是暈過去了。”
“老闆,接下來怎麼辦,送他們去醫院嗎?”
鍾蹇走近看了看男孩的傷勢,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別動隊的人應該到了。只能把他交出去了。不過他已經沒有威脅了,最多就是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吧。”
就像是要證明他所說的一樣,那刺耳的警笛已然到達了極近的位置。然後,一隊穿着黑色軍用制服的持槍士兵衝進了巷口,領頭的是一個神情冷峻的穿軍官服飾的中年人,手裏還拎着一台如同陀螺儀一樣的儀器。那儀器發出一種柔和的光波,讓玄感覺到有些懈怠。
“在場的調律者聽着,我們是對調律事件特別行動隊,接到居民報告說此地發生了調律失控事件,全員不得反抗——”
正說著這社交辭令一樣的通告時,他的目光掃到了鍾蹇,眉毛挑了一挑,話鋒一轉:“看來又有人多管閑事了。”
“呵,這不是替你們做了些工作嗎。”鍾蹇冷笑着回應道,“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華老兄。”
“無稽之談。不過,看你們的樣子都不是失控者。那麼——”他的目光又凝聚到失去意識的男孩身上,本就細長的雙眼眯了起來,“這個孩子我就帶走了,沒有異議吧?”
玄扶着男孩的雙臂稍微收緊了些。他注意到,遠月花凜的右手也輕搭在了劍柄之上。
“玄,照他說的做吧。”鍾蹇嘆了口氣。
玄有些不確定地抬頭看了看鐘蹇,後者輕輕搖了搖頭,意思是不可勉強。
姓華的軍官向身後的兩個個士兵點了點,然後甩了甩頭:“你們倆,去把那個男孩和男人帶上船。”
在全副武裝的士兵面前,玄抿了抿嘴,將男孩交給了對方。
兩名士兵消失在轉角之後,那位軍官轉向後方,命令道:“本次任務結束,收隊!”
“呵,你要是再隨便插手官方的職責,總有一天會被卷進去的。”
臨走前,華軍官看向鍾蹇,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看着大隊士兵離去,玄稍稍鬆了口氣。原本以為擅自插手的自己一行人也會接受調查,這樣看來,似乎那個軍官也不是什麼仗勢欺人的貨色。他稍稍對那個男孩的未來感到了安心。
沉默片刻,鍾蹇發話道:“走吧,回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