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記 女孩

第四記 女孩

大概因為我開的是一家彩票店,所以這裏的女xìng顧客總是特別少,偶爾會有些中年婦女來買個一兩注,但美女是肯定沒有的,這是我開彩票店以來最大的一個悲傷。

不過看來時來運轉是存在的,今天我的店裏竟然就來了位漂亮的女人,她上身穿着超低胸的黑sè皮衣,下身則是超短的皮裙,臉上妝很濃,就我看來只有眼睛不在粉底的掩蓋下,第一眼我就判斷出來,她應該是從事那種職業的人。

我這人很安分守己的,再加上本來對陌生人話也不多,所以我只把彩票遞給她,收了錢,除了趁隙偷瞄了她挺翹的胸部和深深的事業線之外,也沒再說什麼做什麼。

她卻自己上來說話,我二十三年的生涯還沒碰到哪個這麼漂亮的女人會上來主動找我搭訕,不過我深知這樣的女人找你說話,最好還是不要搭理的好。可雖說如此,我卻是個開店的店主,哪家的店主敢不接客人的茬,這不是找關門嗎?

在我的敷衍問答下,她還是說了很多,也許她只是想找個傾訴的人吧,一開始我是絕對不會這麼想的,可是漸漸地,聽着她的述說,她的人生,我不得不這麼去想,因為她太寂寞。

還有多少人記得寂寞原本的詞意,還記得真正寂寞的感覺,那不是一種宣言,不是一種理由。

寂寞本來的意思,不就是睜着眼睛,也跟閉着眼睛一樣嗎?

她叫曲咕咕,咕咕是一種鳥叫的聲音,我在生物方面從來沒有研究,也不知道什麼鳥會發出咕咕的聲音,她也沒有告訴我,只聽說她母親生下她的時候,村裏的鳥叫的很歡,滿村都是“咕咕”“咕咕”的聲音。

與所有的山村孩子一樣,從小她就嚮往外面的生活,從小她就想看看山外面是什麼,是不是像她努力攢出來的錢買來的各種各樣的書中所寫的那樣美好,繁華。

在有一段時間,她很喜歡一首歌,歌里唱着“外面的世界很jīng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在少女的心裏,從來都是羨慕jīng彩的,於是她不在意會不會無奈,也許是在山村中的她也無法理解有什麼能比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更加無奈的吧。

她終於“如願以償”地走出了那片山,推掉了鄰村小伙的追求,背叛了所有的親人,獨自一人,她最珍重的書包是她唯一帶上的,那年,她僅僅十八歲。

她終於出去了,雖然不是以曾經夢想的大學生的身份,她畢竟出去了。

她見識了外面世界的jīng彩,儘管她不能享受,她仍然覺得很幸福。

幸福總是短暫的,當外面世界的無奈慢慢侵襲而來,她開始不知所以。

她最終走進了她原本所不齒的夜店,以她天生具備的,漸漸為人所忘的天真和單純。

她很受歡迎,就像賞慣了火一般霞光的人們看見晴空萬里,甚至她從來不需要出賣自己的**,這確實像一個傳奇,但也確實在現實中出現。

可現實就像一種慢xìng病毒,慢慢的滲透全身。

她已過了那段天真單純的年齡,不得不抹上濃濃的妝,穿上暴露的衣服,露出仍富彈xìng和白皙的肌膚。

從那時起,她就失去了常駐一家夜店的資格,而且能待的時間越來越短。

第一家從她入駐到對她下逐客令,一共五年,也就是這五年,她不得不漸漸的減少衣服,直到再也沒有一點量可以再減,她就被趕了出去。

第二家從第一個月開始jǐng告她,要她除了陪酒陪聊之外再多一項業務,她不敢拒絕,卻不想接受,一直拖一直拖,第三個月,夜店店主再也不能忍受,就把她辭退了。

第三家僅僅一個月,就讓她走人了,因為她在與客人推搡中將客人弄傷,不僅被趕了出去,而且那一個月的工資也沒有給她。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已經紅了,但是她臉上仍掛着笑容,與我曾經看過濃妝艷抹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的笑容,

笑的很開心,很無奈,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想到這兩個矛盾的形容詞,但看來就是如此。

她又告訴我現在她在附近的一家夜店裏工作,那地方我聽過,是家消費不低的夜店,以我的消費能力是進都不敢進去的,但這類夜店我也多多少少有點了解,我已經看到她不得不離開的不久后。

曲咕咕仍然笑着,可卻有淚水從眼裏滑出來:“小弟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你說這麼久,呵呵,可能是你長得有點像姐姐小時候有婚約的那個男孩子吧。想想也真快,已經有十年了。”

看到她的眼淚,我突然覺得很悲哀,但也有幾分為她感到高興,我勉強笑了笑:“別叫我小弟弟了,叫我小漢吧,他們都這麼叫我。”

曲咕咕忽然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臉,我敢打賭當時我的臉肯定紅了,還微微覺得有點發燙。

我下意識就閃開,在她咯咯地笑聲中,我竟然有點羞愧難當:“曲姐,你幹嗎呢?”

她笑的眼淚都掉下來了,這次眼淚可是比上次乾脆的多,她強忍住,又伸手點了點我的額頭,說:“嘿,我還沒當過人姐姐呢,小漢弟弟。”

我趁她出手的時候手輕輕揮過,擦了她的臉一下,感覺有些粉底被我掃了下來,略有些尷尬,她肯定已經察覺到了,我只能苦笑。

曲咕咕卻比我豁達得多,她又笑了:“對不起哦,姐姐化了好幾年妝了,還是化的不好,嘿嘿,倒是你,都敢調戲姐姐了?”

我也笑了,急忙回聲:“不不不,怎麼會呢,這叫禮尚往來,禮尚往來。說真的,這城市也沒我什麼親人,不如你就當我姐姐,我就當你弟弟唄。”

曲咕咕想了想,卻苦笑了起來:“還是算了吧,姐姐我怕是沒多久又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有跟沒有也樣。”

我又用手指擦了她的臉一下,說:“姐誒,能當多久當多久,你可以常來玩啊,反正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

曲咕咕笑得很燦爛:“說的也對,有個人叫我姐姐也挺好,姐今天高興,多照顧照顧弟弟的生意,再給我來一張彩票吧,號碼就今天的rì期,你和我的生rì,另外兩個機選。”

我問了她的生rì,手指飛快打了一張彩票出來,遞給她:“今天我也高興,這張彩票不收姐的錢了,不過中了獎分弟弟一半。”

曲咕咕本就是個開朗的人,也沒有推脫:“行啊,我一定記得給你一半的。嘿嘿。”

說完她又似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着:“以前我不買彩票的,可進了夜店我就每期都買,買彩票,等什麼時候真的中了大獎,我就不用再去夜店了,不用再接着脫了。那段時間這麼想的時候,我每期買,每期都拚命算,拚命兌獎,就想有一天中大獎,可總也不中,再接着我仍然買,不過再也不想着要中了,這麼想了,倒經常中些小獎。”

她這段話沒有跟我說,我卻聽得清清楚楚,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姐,這個世界就是喜歡和我們開玩笑,我們也該跟它開開玩笑。”

曲咕咕似乎很喜歡笑:“弟弟倒是看得比我通透,我這個姐姐反而差了點。”

不知不覺聊了很久,竟已到了楊家兄弟來的時候,他們走了進來,我揮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天哥,飛哥,來了啊。”

他倆也舉了下手:“來了來了。”倒是十分默契。

我笑着介紹:“姐,楊東天,楊東飛,他們是兄弟。”

又對他們兩個說:“天哥,飛哥,這是我姐,曲咕咕。”

楊東飛看了曲咕咕一眼,笑的有幾分尷尬:“你好。”楊東天也點了點頭。

曲咕咕仍掛着笑臉:“你好。”她抬頭的時候看到了掛在牆上的表,又急忙對我說:“怎麼都五點三刻了,這麼遲了,我得趕緊上班去了,弟弟,再見啊。”

我揮了揮手,說:“拜拜,姐。”

她走了,楊東天問我:“小漢誒,以前怎麼沒聽過你有姐姐的。”

我笑了笑,自我感覺跟我姐笑得還是有點像的:“剛認的。”

楊東飛皺眉問:“怎麼認一個這樣的女人做姐姐?小漢,不是飛哥說你,你還太年輕,這樣的女的你招惹不起。”

我沒解釋,只是嘿嘿笑,楊家兄弟是常客,是我的朋友,他們總能明白我為什麼認她做姐姐的。

她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不再是穿着她的職業裝,而是穿的很休閑。披肩的頭髮灑下來,像是瀑布一樣,平平的劉海很是可愛,臉上也沒有濃妝,甚至沒有一點妝點,雖然不是很驚艷,但是看起來很清爽。上身是一件淡藍sè的T恤衫,下身則是一件牛仔短褲,露出潔白美麗的腿,沒有着襪子,踩着一雙涼鞋。

恰好那天楊家兄弟中午找我一起吃飯,所以我們是一起看到她的,我清楚記得天哥和飛哥目瞪口呆的樣子,連我都有點愣愣的,最後好不容易吐出“姐”這個發音的時候,她又笑了。

這一次她笑起來的時候,我和楊家兩兄弟都發現自己錯了,她不是一個女人,她還是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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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決定一天一更的,不過今天為了感謝我的第一位讀者兼朋友,特此再來一章,不過明天那更可能會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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