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報警

第六章.報警

第二日仍是陰雨連綿,萬宅昔日給萬老太祝壽的氣派場景被一條條白布取代,一口大棺材被四個長條凳子托起擺放到正廳的中央,四個房屋的大柱子上繫着白色的帘子,落到了柱子一半的位置,正好將棺材圍了個正方形,四周都是白色的布條,白色的花圈在沒有規律的擺放着,室內能用眼睛看到的傢具都用白布蓋上。

雖是白天,可是濃密的烏雲把天空籠罩的密不透光,室內沒有開燈,只有兩個燃燒了半截的白色蠟燭,在棺材的一左一右,燭光微弱,稍有晃動。蠟燭的下面是披着白色衣服的玲玉,穿着裙子和衣服相結合的上衣,她雙膝跪地,腰上系的白帶落在了地上,下人們頭上都戴着一個錐形的帽子,一臉悲傷,眼睛紅腫,想必整日以淚洗面,現在卻異常的平靜。眼前的銅製火盆已經沒有了金黃色的光澤,裏面已經都是灰燼,可稍有餘熱。

她身後跪着一排下人,哭哭啼啼,那聲音就像深夜中吹來的風聲,詭異,駭人。門口的椅子上萬老太面無表情的坐着,痴獃的看着盆中的灰燼,一身黑衣,披着一條白布。老管家在門外守候着,兩隻手放在腹前,身體微曲。這一日人們的心情和這場不停的陰雨一樣,憂傷,惆悵……

這時門外無規律的敲門聲劃破了寧靜,眾人以為萬通得知萬三千去世的消息會拍馬趕到,出現在萬家,可讓大家失望了。這個敲門聲又讓大家抱起了幻想,可是來者並不是。

凱樂警長和毛六各打着一把黑傘立在門廊,開門的下人沒有打傘,雙手擋着腦門,顧不上雨水打濕衣服,踩着雨水跑進了,現在是靈堂,原來是會客廳的房間。

凱樂警長在等待之餘抽了一支煙,眼神穿過屋檐的“雨簾”看到萬老太,萬玲玉,老管家三人在嘀咕什麼,後來三人又移步到了室外的屋檐下,此刻凱樂和毛六像是不速之客,在等待着他們三人商量的結果,是去是留。

毛六貼近凱樂,一邊環看着庭院說“警長,有沒有感覺這個宅子陰氣特別的重!”

凱樂警長從嘴角拿下煙,異樣的眼神看着毛六,彷彿在告訴他你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了,吐出一口煙圈,沉穩的說“你在這吃過飯!”

毛六咽了一口吐沫,無話可說的神情浮現后瞬間消失。話題一轉說“哎,警長你說,誰報的案誰出來接,讓我們直接進去就完事了。還用得着三方會談……”

凱樂將煙頭放在身下,一邊腳尖捻動,踩滅!一邊說“就怕他們也不知道誰報的案?或者他們不想報案!”接着凱樂警長把被踩滅的煙頭撿起放在了口袋裏。

毛六一臉疑惑“他們為什麼不想?”

凱樂語氣鄭重,內容戲謔的說“來,你去問問他們,為什麼?”

……

這時老管家撐着傘快步走到了凱樂警長跟前,做出了一個向前請的動作說“警長有失遠迎,裏邊請!”

凱樂警長說“誰報的案?”

老管家猶豫了一會,微笑一下說“正廳是靈房,邊廳請吧!”

萬玲玉脫下了白色的帽子,臉色蒼白如一張白紙,披肩的長發只是簡單地盤起,像是一位有婦之夫,可是臉上的哀愁遮擋不住她俊俏的臉龐。看到凱樂警長,毛六,老管家走來,站在門邊的萬玲玉出門相迎,行為有禮,可面無表情,平靜的點了點頭。彷彿凱樂警長來到了尼姑庵,見到心無任何波瀾的尼姑,可是接下來的談話完全顛覆了凱樂警長心中對萬玲玉小女子的形象。

萬玲玉的言語沒有了往日的活潑語調,多的是女人的成熟和內斂。玲玉像是一家之主迎接客人一樣,伸出一隻手向凱樂警探。

凱樂警長看到玲玉帶有官方的問好和整體氣質的改變發愣一下,隨即也伸手,一雙白細的手和粗糙的大手短暫的捏合在一起。玲玉說“警長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是我報的案!”

凱樂說“對於發生的萬老爺的事情我非常傷心!”

玲玉帶有血絲的眼睛又泛起了淚花,容不得她半點的悲傷,她控制了一下情緒,右手捂了一下鼻子,向後轉身抽搐了幾下。

這時老管家,毛六三人面面相覷,眼神對視,以表示感同身受。老管家說“來兩位坐下吧!”然後招呼着下人上茶。

玲玉轉回身說“我爸的死,我真的傷心透了,這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件,一時間我還接受不了,控制不好情緒,請您理解。”

凱樂警長說“沒關係,那您要和我說點什麼嗎?”

玲玉的狀態好轉了好多,語聲壓低了小來,在鄭重其事的說著一個秘密,說“我報案是因為,我哥萬通一天一夜沒有回家了。”

凱樂警長和毛六驚訝的對視了一下,居然不是關於萬家老爺的事情,居然是一個大活人不見了,然後凱樂警長如釋重負一般,好似找人的事情小菜一碟,為何有勞我興師動眾,說“萬少爺什麼時候出的家門啊?”

玲玉說“前天晚上了,我們把常樂鎮都找遍了,賭坊,飯店……派出去的人比在家的人還要多,可是沒有發現蹤跡!”

凱樂警長說“您不要着急,剛一天一夜!最後看見他是什麼時候?”

玲玉焦急地說“平時我哥每到晚上就會回來的,雖然我哥那天晚上和……”話剛說了一半被空氣噎了回去。一時間整個空間安靜了下來!

站在玲玉旁邊的老管家眼球一斜。臉上鬼魅的一笑,老管家真的是隨時隨地都能哭出來,隨時隨地都能笑出來的人,說“警探喝茶,喝茶!”

凱樂警探喝着茶,思想完全不在這個茶的味道上,嘴唇碰了一下杯子,拿了下來說“萬少爺那天晚上怎麼了!”

老管家說“沒什麼,就是和萬老太吵了一架!”

凱樂警長說“生日當天或者是晚上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萬玲玉和老管家互相對視,猶豫一會老管家說“生日那天少爺回來的很晚,萬老太等了他好久才回來,和我們老奶奶吵了一架,就離家了!”

毛六嘻哈的說“都挺大的人了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此話一出毛六把頭埋了下來,覺得自己多嘴了!

警長眼神邪惡的看着毛六,又心平氣和的對玲玉說“當天萬老爺沒有阻止嗎?”

老管家說“萬老爺那天身體不太舒服,就會房間了!”

警長說“那這麼說萬老爺沒有看到玩少爺!”

老管家連續的點着頭,說了幾聲“是,是,是的!”彷彿沒有思考,是言聽計從的下人一樣。

警長說“萬老爺去世是不是他們在同一天?”

老管家和萬玲玉點頭!

警長起身說“好,那我回去組織警力去找,少爺一氣之下走的,過不多時就會回來!”

拍了拍身邊的毛六,得意又正式的向玲玉介紹說“這個是我們的非常有名的毛六警探,把萬少爺的穿着,詳細的經過和他說一下。”

毛六本是含胸駝背,一聽到在介紹自己,立刻神氣起來,胸挺直,拿出了做警察最威武的一面,然後煞有介事的拿起了筆記本和筆,一邊翻着筆記本一邊詢問。

凱樂警探拿着扇子在掌心中敲打着,從旁廳望向陰氣森森的靈堂,此時雨停了,風起了。靈堂的外的白色的長條紙,長條布隨着東南風擺動着,一片昏黑的裏面依稀的燭光閃爍着,哭泣的聲音已經不見,可裏面的下人都含胸低頭,像是一尊尊彩繪的石像一動不動。

等毛六和玲玉的問話結束,三人走到旁廳的門外,凱樂警探對玲玉說“我去給萬老爺上份香?”

玲玉雙手放在胸前,一個拜佛的動作說“謝謝!”

警長踏進靈堂的第一步,臆想的一股寒意撲來,這難道就是死人的陰氣,彷彿這門檻的兩邊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就算是在歡快的人走進去也會肅然起敬,輕聲慢步。

凱樂警長脖子整整轉了180度,環看房間的四周。雙手掐着三根香,恭敬的行了三個鞠躬禮,仔細的端詳着躺在黃花梨木棺材裏的萬三千,從頭髮,腦袋,胸部,手指,穿着……這是一個資深警探的職業習慣,遇到屍體都會認真的看一下。

轉過身向一旁的萬老太點頭以表悲傷。對剛才警長的注視萬三千的屍體,萬老太誤以為警長對他兒子有無上的尊敬,憂傷的神色變成了虔誠的眼神,回敬了一個點頭禮。

老管家在門外送別了兩位,不同的是這次是毛六開的大門,等管家回府,毛六發著牢騷,搓着手指說“這萬府的大門怎麼還掉顏色,手指都紅了!”

警長的眼球上下緩慢轉動,釋然,冷靜的說“走吧!回警局!”

毛六定了一下神,嘆了一口氣,對凱樂警長說道“警長你說這萬三千空有萬貫家財,打不開心結,最後落得個自尋死路,什麼事情想不開?”

警長說“你就別為人家操這份心了,每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接着凱樂警長兩個眉毛一合說“六兒,你覺不覺得他們萬家人今天都有一點古怪!”

毛六語氣上揚,並不贊同的接道“古怪!”輕鬆的說“家中死人,那是恐怖一點,這是有錢人還在家中設靈堂,還要擺上四天,我們窮人家有口棺材,打個草席就入土為安了!”

凱樂警長說“有錢有權不如有閑,有酒有肉不如有后。找人去了!”

毛六說“警長你說我們上哪找人去啊?這一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什麼也沒說就讓我們找人……”

凱樂警長一幅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說“那你剛才問什麼了!就看她臉蛋來的!”

毛六一幅不好意思的表情,凱樂警長談笑中扇子敲了一下毛六的肩膀說“你個小色狼!”然後語聲響亮的說“走吧!”

毛六在身後小步追趕着說“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警探嘆了一口氣說“等啊!”

毛六吞吐的說“那不去找人了?”

警長底氣十足,像是別人罵了我,要用更強烈的態度還上一樣說“你能找到?”

毛六無語,警長說“回警局等,要麼等喜訊,他們把人找回來了,要麼就是屍體抬警局來了!”

毛六一驚,面色大變,說“真的嗎?那怎麼辦人命關天啊!”

毛六驚慌的語聲嚇得的凱樂探長打了一下哆嗦,又嫌棄,又埋怨的說“你嚇到我!逗你玩的!”言辭犀利的講“快走,查一下這個萬通平常都幹什麼!”

“你不說等消息嗎!”

警長語氣低沉,裝出意味深長的樣子,說了一個發音很長的字“走!”

凱樂警長在這個雨後蒙蒙的午後扇着不合時宜的扇子,毛六在身邊喋喋不休的說著凱樂警長不想聽,可又阻止不了的話,兩個人這樣前行在公長街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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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樑上的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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