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見天日
眾人來到了萬三千的墓地前,萬家的人比警員還要多,現場都是穿黑色警服和藍色衣服的萬家下人,一個穿着怪異服裝的老人,純白色和黑色的衣服,衣服是無數個條形布不拼接成了,衣着使得他的身材顯得十分的臃腫,如一個黑白相間的大熊貓,臉上塗著灰黑色的粉,頭上戴着一個白色的高高帽子,在墓地的四周挑來蹦去,口中還絮絮叨叨講着一下亂七八糟的話。墳墓的正前有一個小土堆,上面插着三根如小臂一樣粗,燒得剩一半的香。剛才那個跳大神的在墳墓的前面散口九拜,這是此人所謂的“敬天儀式”等這個封建的儀式結束之後,後面扛着鋤頭和鏟子的人才能破土動工。
凱樂警長在外側坐在一塊石頭上看着遠處的鳥落枝頭的景象,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從地上撿的石塊掂量着,對這個神神叨叨的儀式一臉的不屑。毛六和其他警員是饒有興緻,看的入迷,那個跳大神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等到凱樂警長耳朵聽煩的時候,嫌棄的表情一回身,毛六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定在原地說“警長,可以破土開棺了!”
凱樂警長將手中的石塊一甩,迅速的起身說“走!”
挖土的工人一層層的將黃土扔出,慢慢的這個埋葬棺材的大深坑顯出原形,那紅黃色的棺材也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挖掘的工人已經在地平線已下了,黃土還在一鏟子,一鏟子飛出,眾人一臉凝重,萬老太和萬玲玉眼神中透着悲傷,臉上寫滿了悲傷,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心中的忐忑不願意見到死去的親人,可又想見到事情的真相,老管家眾人裏面距離棺材坑最近的人,他已經準備好第一個親眼目睹萬家父子的屍骸,也隨時準備跪鋪在着黃土之上,老淚縱橫。警局的局長,在這樣的壓抑的氣氛下也沒有往日的神氣,目不轉睛的盯着這個凱樂警長向他彙報的“棺材裏藏屍”的案件。
棺材被八個人扛着粗木棍吃力的抬出了深坑,平穩的落在了地上,棺材上還有薄薄的一層黃土,簡單的清掃了一下,眾人懷着各異的心情立刻圍了上來,將棺材圍的里三層外三層,人們口中剛才害怕的牛鬼蛇神已經完全拋在腦後,萬老太的眼睛濕潤,不忍心看到心裏已經預料的悲慘的一幕,轉身退出了人群。萬玲玉拉着旁邊丫鬟的手,頭向她肩膀方向靠攏,皺着眉頭,眼睛一直盯在棺材上。
此時那個跳大神的動作更加的誇張,口中嘰里咕嚕的語言更加的響亮,人們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棺材上,凱樂警長氣沖沖擠到了前排的人群,口中罵罵咧咧的說“都看什麼,怎麼都這麼想見死人。”毛六跟在凱樂警長後面,大叫道“都不要向前擠”揮舞着手臂示意其他的警員說“來!控制一下秩序!”這時警員們才意識到來維持秩序,手中的長條槍一橫,組成了一個原形的圍牆將向前為看的人們擋在外面。
凱樂警長靠近了棺材和那個跳大神的四目相對,開始還以為凱樂警長會害怕他這身打扮,會敬畏他三分,可凱樂警長將扇子一合插入褲袋裏,怒目盯着面前這個裝神弄鬼的人,手劃了一下外衣,掐在腰間,一個明晃晃的鹿皮槍袋,露着黑色的槍把,大聲說“快走!”那氣勢就像抓膽小如鼠的盜賊,不用行動,用氣場他就會服服帖帖,那個跳大神的看到凱樂警長威嚴的姿態,又害怕他真的會拿槍管制自己,一聲不吭的從凱樂警長的面前消失了,不過沒有走出士兵們圍成的圈。凱樂警長環視了一周棺材對着發愣的工人說“把表面清理了,開館!”撤到了人群的第一排。
棺材表面飄出來樹木和土混合味道,隨後的一股淡淡的腐臭的味道蔓延在人群四周,有的人用手掩住鼻子,懂得體統的人用衣袖遮住下巴,可是眼神都貼在了棺材上,工人們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白色布,形狀像是小孩子的三角形的肚兜,一個個的遮住了半個臉,彷彿幾個蒙面大盜在挖掘古墓。
工人們清理了棺材上面表面的泥土,一時間塵土飛揚,工人在這揚塵中揮舞着掃把,鏟子,灰塵在逐漸的上升,像是火苗,火星向上飛變成了熱氣融入到了大氣中。工人們經過了一頓艱苦的操作,脫離這“雲蒸霧繞”的地方,扶着膝蓋,垂着胸,釋放出了憋了好久的咳嗽聲。
等煙塵散去,兩個警員把衣服挽在了大臂上面,帶着和剛才那些工人一樣的面布,後背挎着槍,走到棺材的左右兩側,其中一個警員的警帽歪在了腦後,兩人達到了高度的默契,手搭在了棺材蓋上,口中有數字代替了口號“一,二!”棺材蓋被慢慢的推開。
一股強烈的難聞的腐爛的氣味從裏面湧出,瞬間聚集的人群的好奇心被這股難聞的味道沖淡了,眾人連連後退數步。維持秩序,拿着槍的警員也把這個差事變成了義務,立起槍連連後退,剛才的警員們組成的人牆不攻自破了。唯有凱樂警長,萬玲玉,老管家三人停在原地,從棺材的不同方向慢慢挪着步子靠近,萬老太也逆着人群的方向在丫鬟的攙扶下磕磕絆絆的走到了靠近棺材三米遠的位置,愁眉苦臉的停在了原地,再次上演了發現萬三千屍體,嚎啕大哭的場景,身體一軟依偎在旁邊的丫鬟身上,哭聲,喊叫聲在這個晴朗的午後顯得格外的突兀。
棺材裏面的萬三千已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千瘡百孔,白長得蛀蟲鑽來爬去,只剩下了一幅乾癟的架子躺在了棺材裏面,這是屍體最變成骷髏最可怕的階段,
在棺材旁的老管家聲淚俱下,扶在棺材第一眼見到這般慘狀,噁心感完全壓制了傷心感,一下子身子一彎吐在了棺材的旁邊。
萬玲玉剛捂着鼻子湊近,目光剛越過棺材蓋,視線搭在了屍體上,剛看到爬行的密密麻麻的蟲子,突然天旋地轉,腳下一軟暈倒在底。
萬老太在一旁呼喊着萬玲玉的名字,老管家也跑到了萬玲玉身邊一隻手將他托起,呼喚着萬玲玉的名字,其他的下人也都圍了過來。
凱樂警長也是故作鎮定,這樣慘不忍睹的畫面也不多見,也捂着鼻子,憋着氣上下打量着屍體,越看眉頭越緊。
嘴巴上遮着白布的毛六試探性的靠近,躲在凱樂警長的身後如一個嬌羞的娘子見夫君,看到眼前血肉橫飛的一幕,眼球擴大了一倍,腹中的酸水向口腔湧出,沒到兩秒鐘又匆匆的退回到了原地,狼狽的吐着酸水。那兩個開棺材的警察和老管家一樣扶着棺材嘔吐着。
彷彿這個大棺材有一種神秘的魔力一般,眾人對它都避而遠之。
凱樂警長右手倒拿着扇子,和屍體只有一臂之隔,左手手指捏着鼻子,用扇子在棺材的底部,屍體的上面,用扇子敲了敲,那動作像是一個膽小的孩子要點燃一個威力十足的鞭炮,想要引燃,還要保證隨時都可以逃走。
棺材的底部發出了“咚咚”的聲音,用腳輕輕的踢了棺材的下部,和剛才發出了同樣的聲音。然後用扇子快速的劃開了棺材底部的一角,一個很明顯的拼接的痕迹顯露出來,而且底部的顏色是木色,棺材的總體是橙紅色,這個底部一定是后加上去的。
凱樂警長發現了自己想知道的,看到了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忍受了眾人不能忍受的,快步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一口長氣呼出,深深的喘了兩口氣,感覺這樣的新鮮空氣真的來之不易啊!
剛才嘔吐的眼圈已經泛紅的毛六跑了過來說“有什麼發現警長?”
凱樂警長均勻的呼了兩口氣,手指指向空中,點動着講“拿酒精處理一下,大奎說的是真的!”
毛六疑惑,吃驚的問“是有兩具屍體?”
凱樂警長扭頭不解的看着毛六,一個扇子又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訓斥的語氣逐漸升高說“什麼兩具屍體,棺材下面還有一層!”催促的語氣說“快去拿酒精,把萬三千的屍體抬出來!”
毛六一聽,觸電一般,又大又紅的眼睛一下子放大,震驚的說“什麼!屍體抬出來!”這樣驚訝的表現也表示了他對這個安排的任務是拒絕的。
凱樂警長將扇子舉起來,佯裝氣憤的說“快去!”
毛六不情願,扭扭捏捏的離開了,只有硬着頭皮去了,剛走出一段距離凱樂警長喊道“哎,多放點酒精!”
毛六的臉上已經帶好白面布,看不出他在點頭,只能瞧見臉上的白布上下晃動。
凱樂警長蹲坐了一會,起身將扇子插在了褲子口袋裏,自語地說道“一起來吧!”又走到了那個充滿酒精氣和屍臭氣的棺材旁。
在打開酒精桶準備,用酒精的氣味來去除屍體的腐臭的時候,遭到了萬玲玉的強力的制止,哭哭啼啼,有理有據地說道“屍體還沒有完全灰飛煙滅,你們就要對他動手腳,給父親澆灌酒精,是大不敬啊!況且我們親人還在身邊,父親泉下有知也不會瞑目的,對我們也不可能原諒,我們如何向死去的父親交代啊!”那噴薄的眼淚和激情的狀態一點也不像剛才眩暈倒下的弱女子。
凱樂警長和警員們本已蓄勢待發,提着手中的酒精桶,聽着萬玲玉哭訴的語句,眾人面面相覷。毛六無助的看着凱樂警長說“這個怎麼辦啊!”凱樂警長目光堅定,本是雙手端着的酒精桶,換成了單手提,青筋暴起,兩個臉頰的肌肉凸顯,說“這是唱的哪一齣戲,那就不澆在屍體上!”像是和自己說話,大步流星的走在棺材旁邊,把酒精桶抱在懷裏,如懷中有一個在襁褓里的嬰兒,繞着棺材走着,桶裏面的酒精傾斜而下,酒精揮發的氣味慢慢的升空。
其他的警員看着凱樂警長身先示範,也都提着酒精桶將酒精散在了棺材的周圍,在倒了十幾桶的酒精后,腐臭的味道減少了好多。隨後眾人將萬三千的屍體完完整整的抬到了準備好的木板上,萬玲玉和老管家全程護送,目送,眼淚的忍不住的往外流,口中還反覆的叮囑道“你們要小心,慢一點……”
警員們看着光滑的棺材底,上面印有一個人體的形狀,是萬三千屍體的痕迹,零星的還有幾隻蠕動的白蟲子,眾人屏氣凝神,彷彿要打開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一樣,心情忐忑,可又滿懷期待,毛六問凱樂警長“你說那具屍體藏在這個板子下面?”
凱樂警長盯着眼前這面橘紅色的面板,說“事已至此,只有打開才知道!”
毛六問“你真的相信一個兇手說的話?”
凱樂警長轉頭,近距離凝視着毛六說“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我自己!”說完變成了第一個行動者,說道“動手吧!”
一堆警員圍着一口棺材在哪裏敲敲打打,從遠處看好似他們正在圍捕一位力大如牛的強盜,需要大家合力才能給予制服。
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第一塊木板取了出來,又是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飄了出來,一個屍體的頭暴露了出來,骨頭和血肉摻雜在一起,從面目來看已經分不清是誰,即便是男女也很難分辨,大家目瞪口呆之後七嘴八舌討論着。這真是一個驚天的秘密,棺材裏面藏屍體,這個兇手真是出奇招啊!
第二塊板又取了出來,頸部一塊金燦燦的黃金鎖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萬玲玉焦急的向前兩步,跪倒在土堆上,哀嚎了起來,比剛才哭的還要慘烈,叫喊着“哥,哥哥呀!真的是你啊!你怎麼死的不明不白啊!”
萬老太看到萬玲玉激動地行為,口口聲聲喊着哥哥,小步子快速的移動,也顧不上這個難聞的味道了,到了棺材旁邊,一眼就看到了頸部上掛的黃金鎖,又癱軟在丫鬟的懷裏,眼睛又慢慢的睜開,提着拐杖說“孫兒啊!真的是你啊!”
老管家的眼淚也滑落了下來,傷心的表情寫在了萬家每一個人的臉上。凱樂警長自問道“這個是萬通?”
老管家的眼淚已經流完,似乎已經預料到這種事情的發生,慢聲慢語,而又意味深長“萬家後代脖子上都掛着金鎖的,是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定製好的。萬家的人一定要一直掛在脖子上,寓意大富大貴,鎖運握財。”手指着棺材上的金鎖說“和這個一模一樣!”隨後加上一句怨天嘆地的話“老天爺對我們萬家這麼殘忍!”
逐漸第三塊,第四塊……木板也相繼取出,一個完整的屍身呈現了出來,腐爛的程度比萬三千還要慘,一腳已經看到了骨頭,另一個是穿着粗布鞋。
凱樂警長和警員們都呆立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多有同情,失蹤許久的萬通終於被發現,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骨,萬家再次上演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場面,萬老太暈睡了過去。
萬玲玉的哭聲凄慘的像是母狼失去了幼崽,臉上沾上了澆過酒精的泥土,粉白的衣服已經變成了灰色,痛苦,可憐,悲傷在這個瘦弱女子的臉上流出,眼睛已經腫大,嗓子已經失聲,年輕美貌在和失去親人的痛苦較量。
凱樂警長注意到了那個閃着亮光的金鎖,那是一條長龍圍成的長方形,上面有一個萬字,身上藍色的衣服已經千瘡百孔,一隻手搭在了腹部,另一隻手背到了身子後面,腳上的鞋子是粗織的布鞋。
一個資深警探的習慣,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言語,即便是在這樣凄涼悲慘的氛圍,凱樂警長也要一探究竟,毛六拿來了準備好的手套和鑷子,和整個警局裏面僅有的一個防護面罩和解刨服(就是醫生的白大褂),當場開始驗屍,其他的警員維持着現場的秩序。
萬老太和萬玲玉被送回了馬車上,兩人由剛才的淚人變成了傻人,目光獃滯,行動緩慢,倆個人在互相攙扶着,彷彿任何的力量都不能將兩人分開,唯有倆人抱團取暖,心中的痛苦互相的傳遞才能讓悲痛萬分的自己舒服一點,畢竟身邊是自己的家人,沉痛的心情是相同的,兩人鞋子拖着地面,已經沒有常樂鎮富人雍容華貴的姿態,好似一下子從萬貫家財變成了一文不趁。
凱樂警長在毛六的幫助下穿戴好衣物,兩隻手放在肩膀的前部,那行頭和狀態真的像醫生要開膛破肚做手術一樣,轉頭看着一樣旁邊還在傻傻看自己的毛六說“你在這幹什麼?你還想吐啊!”
毛六立刻向後退了幾步,繼續提着酒精壺在旁邊散起了酒精來。
凱樂警長看了一眼彷彿被塗了紅色泥漆的頭骨,微微的轉動了屍體的腦袋在左側有一個明顯凹陷且破裂的部位,這一定是受到重物的撞擊所致,看着頭骨破裂程度是受到了多次撞擊,導致顱內大量出血才致死的。
隨後凱樂警長拿着鑷子小心翼翼的搜索着,外衣裏面的衣服的殘片,裏面的衣服已經被蟲子消耗殆盡了,一個指甲大小的衣物被鑷子取出,上面還有一條蠕動的蟲子,是粗麻材料的,這就是問題所在,一個富家子弟怎麼會穿一件廉價的麻織品,而外面卻套着一個名貴的絲綢布料的外衣。
凱樂警長聚精會神的盯着這個在蟲子堆裏面找出來的衣服碎片,將衣服的碎片放到了透明的物證袋裏,煞有介事的將眼神轉移到屍體的手掌,用兩個手指捏着屍體的手腕,骨結粗大,是長時間抓我導致的,生前這個人一定長時間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作,萬通這個闊家大少爺從小身邊都有一堆下人伺候,怎麼會幹什麼體力活呢!難不成屍體有人調包了!這個案子越來越有意思,越來越撲所迷離了。
在老管家的監督下將萬三千的屍體入土為安,那個跳大神的繼續活蹦亂跳起來。至於那個萬家人認為是萬通的屍體被警員打了包,在將屍體翻身的時候,凱樂警長無意間看到被屍體壓在身後的手的小拇指只剩下了第一關節,凱樂警長愣在原地,少見的邪惡眼神,目送着屍體裝車,彷彿袋子裏的裝着一個活死人,隨時都有跳出來的可能,需要用眼神的力量將他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