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夜 ⑤ 奇葩
這個“白馬皇宮”，真是比我這輛車還要“亮眼”。
歐式建築，帶着一個大庭院，建築通體白色，如果放在國外，一定是某個皇室成員的宮殿，或是高官的官邸。各種五顏六色的追光燈照耀在這座“宮殿”的牆面上，妖艷至極，所有的窗戶都是黑色，也許從屋內往外看是正常的吧。院落里停滿了各式豪車，有好幾輛我甚至連牌子都認不出，但是這種造型的跑車一定價值不菲，不像那些我認不出牌子的國產汽車。這些車紅色和白色的居多，還有一些鐳射漸變色，浮誇得很。
我到“白馬皇宮”的門口之後，打電話給對方，震耳欲聾的DJ音樂聲差點把我耳朵炸掉。這是個迪廳嗎？
迪廳這個詞兒還是小時候我二叔告訴我的，現在應該叫夜店才對。類似於酒吧、夜店這種場所我是一概沒有興趣的，只去過一次。那次是李奇過生日，他請客拉着我跟大老王去長見識，我還問他去夜店不約女同學一起去嗎？李奇無語的看着我，他說去夜店不就是為了認識不認識的女同學嘛。
大老王那時候也是第一次去夜店，在裏面各種感嘆裝修多豪華多誇張，這兒摸摸那兒看看，跟去旅遊似的。李奇看我放不開，就跟我說，他跟大老王去舞池跳舞了，讓我在卡座看着座兒。我說行，你們去吧。
我在卡座獨自吃西瓜喝洋酒，大概五分鐘，一個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妹子跟着音樂節奏慢慢朝我們卡座靠了過來。
她直接坐到我身邊，
“帥哥，旁邊有人嗎？”
我滿嘴塞滿西瓜。
“有人的啊，不能坐啊，有人的，馬上回來了。”
那妹子像是看到了弱智一般，給我留下了一個白眼，走遠了。
十幾分鐘后李奇和大老王回來了，
“你咋還一個人啊？沒人過來搭訕？”
“有啊，你們不是讓我看着座位嗎，那我能讓他坐么。”
從此，這段故事成了一段佳話，全系的人都知道了我在夜店裏的剛正不阿，只有孟琳表示理解，我對她講這段經歷時，孟琳疑惑的表示，他們走的時候不就是讓你看座位嗎，為什麼要笑話你？
嗯，我愛孟琳。
一個穿着一身黑色小西服的男生走了出來，個子很高，得有一米八四左右。一看就精心打扮過，頭髮吹得很高，想必噴了不少髮膠。他打開門上了車，隨之而來的是非常非常濃的，古龍香水的味道，非常刺鼻，應該也不是什麼名貴的香水。
“走吧師傅。”
我似乎已經默認了師傅這個稱呼。
目的地名字叫雲庭雅居，我知道那是這一片出了名的別墅區。
我從後視鏡瞅了一眼，這小哥還化了眼線，正在大口的喝着一罐紅牛。還在不停的發著語音信息，大概內容就是“劉姐我今天有客人來不及過去了”，“李姐你等等我，我在路上了，很想你”之類的。
大半夜的這麼忙，他的職業性質應該非常好猜了。
“師傅我可以抽煙嗎？”
“啊？啊，你抽好了沒事的。”
比起聞他刺鼻的香水味，我更能接受煙味。他掏出了電子煙開始抽。
我一路無言，加快速度，送到了目的地，然後開窗通風十五分鐘。
哎，半夜打車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又來單了，這次的上車點是個足浴店。不會又有什麼奇怪的人上車吧，難道真跟程式設計師大哥說的一樣？這午夜出租車可太難開了。
好在這次的乘客看起來比較正常，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化着妝，披肩長發，穿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
她坐在了副駕駛，上車后一言不發，閉目養神，看起來很累。
我把車開得很穩，以免打擾她休息，倒不是因為善良，只是難得遇到這種安靜的乘客。
三十分鐘的車程，她睡了大概十五分鐘，因為我的一腳急剎車醒了過來。
“實在不好意思，剛剛前面竄出來一條狗......”
“啊，沒事的。”
一陣沉默。
“那個，你好像還很年輕吧，開網約車多久了啊？”
“我只是幫我叔叔代幾天班，還在上學呢。”
“哦？大學生嗎？這附近學校蠻多的，你是哪個學校的啊？”
“南溪大學的。”
“哇，高材生啊。”她好像很驚訝“真羨慕你們，考上好大學，以後有個好工作。”
“也沒有，現在工作很難找的。”
“工作不難找，難找的是體面賺錢的工作，出苦力的工作一大堆。吶，你看我的手，關節多粗啊，就是給別人按腳按的，醜死了要。”
“嗯，確實是力氣活，不過足浴店不用日晒雨淋，工作環境不錯。”
她伸個懶腰，接著說：
“哎，小孩子不懂啊，各行都有各行的難做，你說每天我要面對多少雙酸臭的腳啊，還要強壯微笑。”
確實，要是我這個鼻子，估計幹不了這行。
“還有啊，有些客人很討厭的，趁着你給他按摩對你動手動腳的，你也沒啥辦法，顧客就是上帝嘛。今天啊，我早就該下班了，我每天都要乘晚班地鐵的！結果有個客人連着加了四個鍾，我要氣死了，你說啊，雖然給我多賺錢我應該感謝他，可是他一直跟你暗示這暗示那的，一看就是居心叵測！哎對，就前面這裏，我到了，謝謝你哈，難得有個司機不問東問西的，會給你好評的！”
我確實沒有問東問西，但是她自己卻剎不住車的說了一路。
干她這行應該需要很好的溝通能力吧，不然想必做足浴的時候也是很尷尬的。
不知不覺開到客運站附近了，離學校已經有四十多分鐘的車程。
開夜車，有乘客的時候還好，自己一個人開車的時候，會覺得整個城市安靜的有些魔幻。就像今晚我的經歷，如果不是開夜車，我怎麼會知道夜裏的這座城市有這麼多形形色色的、我完全沒接觸過的人呢？
明明黑夜佔據了一天的一半，大家卻只看到了陽光下的這座城。
下一單，客人在客運站上車。
因為不是出租車而是網約車，我只能約定客人在出站口馬路邊等我。
“師傅，開下後備箱。”
我按下開啟後備箱的按鈕，等待乘客放行李。
“師傅聽到沒？開下後備箱啊！”
哦對，二叔說這車的後備箱是打不開的。我趕緊下車，讓客人把行李放在了後座上。
“你這車挺怪啊，哪有後備箱壞了的。”
我笑笑，因為我也無法做出解釋，為什麼這個後備箱無法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