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夜 ④ 上路
颱風似乎馬上就要過去，天上的雲以難以置信的速度移動着，雲的後面，能看到星星。颱風天過後大概率是晴天，這好像是地理常識？記得高中課本里提到過。
大老王並不在寢室里，我的桌上有張紙條：
“小陽，我出去幾天散散心，不用擔心。”
大老王之所以暑假也沒回家，是因為籃球隊組織集訓，備戰秋天的全市高校聯賽，所以這段時間大老王都是白天訓練，晚上打遊戲打到很晚。我隱隱對大老王有些擔心，儘管一米九的大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我給孟琳發了消息，告訴她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一會兒。我還是不打算把去開出租車的事情告訴她，反正都是半夜，瞞住也很簡單。
翻了下手機，看到了校學生辦的通知，大概意思就是近期“校園貸”騙局猖獗，望廣大師生提高警惕，杜絕攀比之風，有困難及時與學校和家人聯繫，開學後會舉辦專門的防騙講座活動。
大概是針對娜娜的事情吧，南溪大學這樣以嚴謹治學為名的高校，出現了學生因裸貸自殺的事情，想必會非常重視。
我定好了晚上十一點五十分的鬧鐘，抓緊入睡。
還是一樣的夢境，剎車失靈、車禍、副駕駛被洞穿。區別是我這次看清了副駕駛的臉。
那張濺滿鮮血的臉，是若曦。她身穿的黑裙子，就是昨晚她在校門口穿的那條，也還是那條四葉草項墜。
真是奇怪，同樣的夢還能連着出現。之前讀過一本關於世界傳說的理論書籍，裏面的觀點是，夢境是現實生活除掉所有束縛后的內心真實映射。照這麼說，我想讓若曦死？或者我想讓若曦替代本該在副駕駛座的孟琳去死？
我在想什麼，越想越離譜，可能只是因為錯過了和若曦的約定，心裏有內疚吧。
一個超大號的健身水杯倒滿水，我出發了。
暑假裏除了部分後勤職工的車，校園裏的車很少。我走到河邊，發動車子，朝校門口開去。
保安攔住了我，我打開車窗，他探頭進來看了一圈，
“哎？你二叔呢？咋沒跟你一塊出來啊？”
“啊？他不到九點就走了，您沒看着嗎？”
“啊這樣啊......”
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事難以啟齒。
“咋了大哥，有話你就說。”
“同學，是這樣，我今天值班離開了一個來小時，去了趟醫院，我姐最近剛做完手術。所以你二叔出學校我可能就沒看着，我想暑假訪客也不多，我就溜號了。”
“這人之常情啊，大哥您放心，我二叔都飛泰國了，您把那個出入登記表給我，我幫您把出門的字給簽了。”
“哎呦，那太感謝你了，這事兒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我這也屬於玩忽職守了。領導知道我這工作就沒了。”
“您放心吧！理解！”我把字一簽，踩下油門開出了學校。
00:00，我打開夜車APP，準時上線接單。我想，這空蕩蕩的大學城，大半夜的應該沒人打車吧，還是要往熱鬧的地方開一開。
二叔車裏那股淡淡的酸味兒還是聞得到，不會有甲醛吧，我把車窗打開，把車速加快，想把味道吸出去。哎，嗅覺太好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自己能聞到，別人聞不到，說出來別人還會覺得矯情。
我把車開到了大學城居民區附近，這一片因為大學城的興建房價飆升，
不少大學老師都住在這附近。據說這一片當年沒開發時，別說人了，連只狗都看不到。現在不一樣了，不僅基礎設施跟上了，購物、娛樂場所一應俱全。
這APP剛上線不久，能有人用嗎？不會一晚上一個單都接不到吧。
正懷疑着，第一單來了，距離我2.2公里，出發地點是南溪大創新產業園。
得了，還得掉頭往回開。我開得不緊不慢，雖然路上幾乎沒車，但二叔這“老爺車”稍微踩深一點油門，發動機就會發出轟鳴聲，速度卻沒咋提上來，空有賽車的動靜，卻沒有賽車的動力。
離出發點還有1公里的時候接到了陌生電話，我接起來，
“師傅你怎麼回事啊，過來沒？你再不過來我取消訂單了。”
師傅？我這小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那你取消好了，我這車開得慢，你要着急就找別的車。”
“......算了算了，等你會兒吧，快點啊。”
呵，大半夜的你還能在大學城打到別的車么？還跟我橫。
我開到產業園門口，遠遠就看到一個穿着格子襯衫、牛仔褲的男人背着雙肩包站在路邊，想必這位乘客，是一個加班到現在的程式設計師。
“嚯，師傅你這車真是亮瞎我的眼，這可太浮誇了吧。這麼老的車整成這樣，不覺得有點尷尬嗎？”
剛上車就說這話，情商可太低了，我車長啥樣跟你有啥關係！
“沒辦法，公司要求這麼弄，我也覺得不好看。”我敷衍着解釋。
“不過啊，我用夜車這個APP還真是第一次打到你這樣的破車。”
“破車？我這車乾乾淨淨，你什麼意思啊？不愛坐你就再打一輛。”
“不不不，我不是嫌棄你車啊，就是吧，這個平台的車一般都是豪車，奔馳寶馬那都是打底的。”
“啊？真的假的？午夜出租車還能全是豪車？開豪車的誰半夜出來受這罪啊？”
“喲，師傅您第一天接單吧，您以為這個APP的網約車司機，都是為了大半夜出來掙錢的啊？你可太天真了！”
難怪他覺得我車又慢又破。跑出租車，不為了掙錢為了什麼呢？
“跟您介紹一下，那些開豪車的，一上線接單啊，就往那夜店、附近開，要是不放假也來大學城這邊，說白了，就是為了認識打車的漂亮姑娘的。您想那天天泡夜店的小姑娘，看着這豪車那都得兩眼放光。我也是因為公司一個小姑娘推薦才用這APP叫車，她就愛往夜店跑，說這個打車方便，我才下載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這幾天要是有小姑娘打到我的車，那不得失望透頂啊？
程式設計師大哥到家了，支付完畢下了車，我從後視鏡看到了他稀疏的頭髮。
生活不易啊，好好學習吧！
哎，又來一單，距離1.2公里。
上車點的名字挺逗的，叫“白馬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