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還剩下什麼？
坐在出租車上，夢往之臉sè蒼白，雙眼之中佈滿了根根血絲，左手緊緊攥着手中的手機，無神的盯着上面空白的屏幕，似乎正映襯出他此刻的想法一樣——他的大腦之中也是一片空白，整個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再無往rì里的jīng明與冷靜。
“您的的目的地已經到達，此次費用……”毫無感情聲線的電子合成女音激醒了夢往之的沉鬱，讓他明白過來他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迅速的付清了車費，再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了近在咫尺的醫院。
——是的，是醫院！
他剛剛接到的電話是交jǐng隊的人打來的，告訴他，他的父母雙雙被撞，現在正在第二人民醫院之中接受搶救，請他立即趕來。
趕來，他當然得趕來！
“你就是受害者的家屬——夢往之吧？”已上中年的交jǐng隊長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又看了看夢往之蒼白的臉頰，他的眼中閃過一縷複雜，似是不忍、又似是是嘆息。
“受害人……”夢往之從交jǐng隊長言語中所用的詞句里感到了一股不詳的意味，因為通常這個詞是用來形容那些已經……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跟我來吧。”微不可查的輕輕嘆息一聲，交jǐng隊長一邊轉身向外面走去一邊說道，“二十分鐘前你的父母因為內臟破裂嚴重、失血過多，在運送到醫院進行搶救的半途中就已經不治身亡了。現在你跟我一到到火葬場去吧，興許趕得及，你還能看到自己父母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這個消息明顯衝垮了夢往之的思維神經，讓他已經沒辦法再思考什麼東西了，只是在渾渾噩噩的下意識之間跟着那個交jǐng隊長的步伐。
步走，坐車，再步走……
夢往之感覺自己似乎經歷許多道程序，行了很遠的路程，見到了很多的人。那些人在他旁邊不知道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可是他宛如漿糊一般的大腦卻都忽略了過去，什麼也記不得了。
——直到一個人將一個還透着溫熱氣息的骨灰盒遞到了他的手中！
他像是陡然之間從那種夢遊狀態中蘇醒了過來，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用醬紅sè漆木鑄就的骨灰盒，空洞的眼眸之中忽地泛出了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小兄弟請節哀。”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貌似同情惋惜的拍了拍夢往之的肩膀。
看到父母骨灰盒的剎那，夢往之已經恢復了往rì的冷靜，開始的一切失常表現是因為突然遭到的信息衝擊對他來說太大，不過事情既然已經沒有辦法再改變了，他自然也就冷靜的了下來。
“請問你是哪一位？”好好地一天突然遭到這樣的事情，換了誰也不會有好語氣。況且夢往之也看的出來，身前這個表現出一臉同情關懷神情的中年胖子是官僚出身，而且他表現出來的同情和關懷實在是太過了一些，若是說他一點沒有難過卻是有些過分了，但也絕對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誇張。
屬於青年人獨有的聯想在他腦海中迅速轉動着。
遇到這樣離奇古怪的事情——自己這個受害人家屬還沒有同意，居然就有人將自己父母屍體給火化了，而眼前還突然蹦出來一個官僚出身的中年胖子——這件事情有古怪，很有古怪！
平常碰到官僚出身的傢伙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好事，況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夢往之明銳的感到了不對頭。
——好吧，他是男人，不是女人，所以沒有所謂的女人的直覺，但是——難道小說上不都是這樣說的嗎？！
中年胖子兩頰的肥肉僵了僵，但沒有別的動作，之呵呵笑道：“我姓王，是本市交通部的副部長，你喊我王部長就可以了。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能不出面。雖然這次的事故完全是因為你父母闖紅燈、亂穿馬路所造成的，但是根據新的交通法規，肇事司機也是要承擔責任的。他決定陪你五萬塊錢，這個事情也就私了了，我覺得完全可以這麼辦，畢竟這事你父母屬於理虧方，鬧大了大家都不好過，所以我……”
“王部長，”夢往之突然出聲打斷了中年胖子的長篇大論，音調陡然提高了不少，“你是說這次的事故是因為我父母亂穿馬路闖紅燈而造成的？”
胖子將自己厚厚的眼瞼微微一眯：“是的，就是這樣的。”
“證據呢？”壓抑着心底的憤怒，忍耐着想要拔出一把刀來砍死眼前這個噁心的官僚胖子，“如果是闖紅燈造成的事故那麼應該有監控錄像吧？可以調給我看看嗎？”
“監控錄像啊，呵呵，不好意思，這兩天那裏的攝像頭壞掉了，我們正準備派人去修。”王胖子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皮笑肉不笑的嘿然道，“小夥子脾氣不要那麼沖，聽我一聲勸吧，拿了那五萬塊錢就算了吧，不然到頭來別什麼也得不到。”
夢往之臉上一紅、血氣陡然上沖。
壓抑着心中熊熊燃燒的忿怒火焰，夢往之口氣yīn冷的彷彿是從九幽yīn間出來的冥死之氣，只聽他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般咬牙道：“我明白了。”
說罷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頭也不回的問道：“王部長，我想知道撞死我父母的人到底是誰？”
王胖子眯縫着眼皮，小眼睛中jīng光閃爍，“嘿嘿”冷笑道：“看來你挺聰明的么，怎麼，想要報復？我勸你不要聰明反對聰明誤的好。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本市政委常政委的長公子，怎麼樣，還有什麼疑問？”
身體微微抖了一下，夢往之沒有回答，毫不猶豫的繼續向外走去，只是他的腳步卻顯得無比的沉重。
“小夥子在家裏好好歇兩天，如果想通了什麼就到交通局來找我，你的五萬塊錢不會少你的。”
邁步向前，永不停歇，夢往之雙手緊緊捧着父母的骨灰盒，一時之間萬念俱灰，只覺得這天大地大卻無一處可以安家，就算周圍是茫茫人海卻也只是他孑然一人。
低頭看着手中的骨灰盒，他不禁低聲自問：這滾滾紅塵之中，我還剩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