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滋事
兩人在巷子裏一前一後的走着。
小雲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輕聲道：“見過方大人。”
方浩頭也不回的慢悠悠道：“你知道我是誰？”
“平天衛坎部副部首的名字，再怎麼隱藏，其實也能知道，更何況是去過如夢閣那種地方。”
“聰明機靈，但也大膽。”
方浩突然轉身，一柄長劍搭在了小雲的脖子上。
劍鞘是紅木的，上面嵌着金屬紋路，這些金屬花紋接觸到皮膚時，傳過來一陣寒涼。
雖然劍未出鞘，但是小雲已經感覺到了劍上凜冽的劍氣。
“方大人刻意給了留下密信，又何必再演這一出？”小雲想起昨夜收拾酒桌時，在酒壺底部發現的那張紙條，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雖然眼下他被打的模樣略顯凄慘，但是笑容攀上眼角的時候，那五官之中陡然浮現的明媚之感，比之頭頂太陽都要耀眼。
方浩輕咳一聲，將手中劍從小雲脖子上拿下，然後拋給了小雲。
接過劍，小雲有些不解的看着對方。
這柄劍劍身不長，三尺不夠，兩尺有餘，雖未拔劍，也可看出劍身不到兩指寬，看劍鞘便可看出，這柄劍造價應該不低。
“之前跟你說早上便尋你，只是為了取這柄劍，所以晚了片刻。不過湊巧，好像你正好需要一柄劍。”方浩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道。
小雲心頭一跳，輕輕掂了掂手中劍，問：“方大人為何這樣說？”
“我查過你。”方浩直白道，“你一身能耐，可不應該屈身在如夢閣那種地方。本來嘛，你仗着一身武藝，最好的出路有這麼三條。一是投身凡榮教做四君子的門客，在亂世之中謀大業；二是來天都城加入平天衛，成為保衛龍夏心臟的武官；三是到某個大員家中做護衛，慢慢的發展自己的勢力。只可惜，你三條路貌似都沒走通？”
小雲雙眼微眯，一絲寒氣泄出。
方浩並沒有在意，繼續道：“我不信你會這麼甘心做一名如夢閣的跑腿小廝。我更不信，你會這樣忍下一口惡氣。所以，我給你個機會。”說到最後，方浩伸手指了指小雲捧在雙手上的那柄劍。
“無功不受祿。”小雲的語氣很冷淡。
“我想請你幫忙，”方浩笑笑，“只不過要先測試你一下”
小雲昂起頭，斜眼看着男人，“敢問方大人找我究竟何事？是加入平天衛嗎？”
“算是。只是……暫時不會給你正式身份，事成之後，平天衛定有你一席之地。這個機會，你到底要不要抓住呢？”
聽到個這麼模稜兩可的答覆，小雲臉上顯出一絲糾結。
但是須臾之後，他用力的點點頭。
小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來天都城本來就是要建一番功業，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雇一個身手好膽子大的人，我本來以為你很合適，但是你今天讓我有些失望。要打消我這個看法，你只好去鬧一鬧事了。”方浩笑着說。
“失望？有什麼失望？”小雲直直地看着方浩。
“我和你一樣，都是平民出身。這一點有的人大概會感到自卑，但我從不這樣想。在我看來，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最不能屈的就是精氣神，也就是世家子弟們所說的氣節。可以窮，可以病，可以老，但氣節絕不能屈！是不是這樣？”
方浩臉上的笑容彷彿嘲弄一般，讓小雲眼底泛起一絲怒氣。
“男人？”
“怎麼，你不會覺得自己年紀小，就不能以成年男人來看待吧？”
小雲臉上漲紅一片，重重哼道：“我從未屈過氣節，之所以不下殺手，是因為這裏是天都城，我沒那個本事將事情鬧大，因為我沒有底蘊為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兜底。而且，當時我手中無劍。”
方浩緩聲道：“那你現在有了，威州的那幫世家子弟，我也看不順眼，不如趁這個機會，我們都出口氣。”
他伸出根手指，用指甲輕輕敲了下劍鞘，道：“這柄劍造價整五十兩，你可別浪費了。”
他指着巷子外面那棟高大的建築，道：“太白酒樓，天都城裏豪華程度前五的酒樓。剛剛那些人就在裏面喝酒，你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們。”
……
小雲一腳踏進酒樓，抬眼四顧，看見了角落裏那六個人。
許是近來四處打點外加夜宿如夢閣花費了不少銀兩，這六個世家子弟居然沒有去二樓包個雅間，反而窩在一樓的角落裏一起喝酒說話。不過這倒也好，方便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小雲徑直走到旁邊一張桌邊坐下，將手中劍砰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夥計看他一身髒兮兮的破舊衣裳，還帶了柄劍，看起來應該是個浪客，面上帶着不悅靠前問：“打尖還是住店？”
小雲冷冷地掃了夥計，指了指旁邊那張桌子，毫不客氣道：“他們要什麼，我就要什麼！”
夥計倒被他的氣勢震住了，一臉尷尬。
天都城裏最近什麼人都有，據說有的看起來很落魄的浪客，其實手上沾着許多血，通過殺人，他們其實賺了好多錢。
如果這個年輕的浪客真的是那種幫人殺人賺錢的凶人，那酒樓可不敢惹。
夥計立刻哈腰笑道：“沒問題，上好酒席一桌！”
小雲和夥計的對話，引起了旁邊桌的注意。
“這天都城的官員還真是眼睛長在了腦袋頂上！要不是威州公派我們前來勤王，真不想搭理他們。可恨咱們送出那麼些值錢玩意兒，竟然還沒得到機會進去皇宮！當真是肉包子打狗！”之前被小雲一掌劈在胸前的那個微胖青年，正一邊喝酒一邊發牢騷。
當他聽見旁邊桌子那裏的對話時，轉頭一看就愣住了。
小雲衝著他微微一笑。
“這小子！”他瞬間怒火上涌，“居然敢找上來，這是想跟咱們玩玩兒？”
他的幾個同伴也注意到小雲了，扭頭看了一眼，連忙按住同伴的肩膀道：“王兄別理他，估摸着是想訛咱們點兒錢花花，這種人賤得很，你越理他他反倒越得着理了。”
小雲還是不說話，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劍，然後對着幾個人伸出根食指，在自己脖子上狠狠劃過。
“這小子是來找死的！”姓王的青年終於忍不住怒火，騰的站起身來，拎着自己的佩劍就走向了小雲。
這一回，因為小雲的挑釁舉動，也終於沒有人再去勸王姓青年。
世家子弟，氣節不可辱！
姓王的那名青年冷冷地看着小雲，步步逼近。他已經拔出了劍，真元灌注進劍身，將劍鞘一下子給震離出去！反正是一個賤民，即使是律法森嚴的天都城，殺一個賤民也算不得大事。
小雲冷笑着看着這一幕。對方的真元水平實在稀鬆，之所以弄出這一番動靜，顯擺手段的成分更多一些。
“小子，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在對方狠話剛剛撂出，還沒拔劍的剎那，小雲忽然起身，順勢抽劍出手！
王姓青年剛想舉劍斬下，卻忽然感覺到肩上一痛！
他愣了一下，在血花飈射的同時慘叫出聲。
小雲慢慢地從王姓青年的肩胛骨里，把劍尖抽了出來，他故意在劍尖將要抽離對方身體時橫着劃了一下，割破了對方的衣服，順道在白白胖胖的肩上留下一道血口。
要論出劍的速度和角度的刁鑽，奕劍訣，在這個世上還沒服過誰。
只可惜他的真元不足，否則剛剛那一劍，直接切斷對方的長劍，然後順勢取了對方性命，那才叫一個漂亮！
“王兄！”
“小子你敢傷人！”
幾個世家子弟驚得一起拔出武器，踢開桌子，大吼着撲向小雲。
小雲手腕一震，當即便想動用奕劍訣。
他的後腦勺卻突然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
是之前那酒樓夥計，將手中裝着酒水和飯菜的托盤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讓你浪！”夥計狠狠啐道。
王姓青年的幾個朋友趁機撲上，最先的那個本來想拔劍斬向小雲，只是猶豫了一下，改為了腿，狠狠一腳踹在了小雲的側臉，小雲嘴裏頓時湧出一股鐵鏽味，想必牙齒都斷了兩顆。
另幾個人圍上來猛踩小雲的臉，踢他的腰間和胯間，那股狠勁是恨不得把他踩成一團血肉模糊。
其中一個覺得不夠解氣，轉身拎起一把椅子高高舉起！
砰——
椅子在空中忽然爆裂！
舉着兩條椅子腿的世家子弟傻了，看見一個精悍的年輕人忽然就站到了他身邊，手中刀刃上流動着懾人的寒光。
所有人都不敢動了，因為他們認識這種刀。
能夠持有這種刀的，必定是平天衛，因為刀身上的那種玄妙符文做不了假。
小雲斜瞥了一眼持刀的那年輕人，嘴角一扯，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今日他可是見識到了。
“平天衛坎部方浩！”換上平天衛的制服后，一身精悍的方浩轉頭四顧，視線並未在小雲身上多做停留，只是冷冷道：“公然持械，街頭鬥毆，這是視天都律法為無物么？”
無人說話，酒客們嚇得瑟瑟發抖。
小雲倒是滿不在乎的低頭笑了笑。
這一刻那些來自威州的世家子弟都在心裏叫一聲完了，他們這一趟是身負大任務來的天都城，出師未捷，就撞在了平天衛的槍口上，這可怎麼跟威州公交代？
“全都帶回去收押！”方浩發令。
小雲在被押出太白酒樓的時候，眉梢輕輕一挑。
如夢閣的一間臨街房子，窗戶打開一半，一雙媚眼正看着街上走過的平天衛和被綁着的那些人。
當這幫人走過的時候，錦瑟輕輕關上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