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飛鳥 （一）

天空中一群大雁排成“人字”正往北方飛去。鳥兒的遷徙的路線，不管是往南還是往北，人們都難以在城市中看見。只有這個小鎮，春秋如常，能看到大群的鳥切過天空，飛越土紅色的瓦屋頂。不過，近些年小鎮的水泥建築越來越多，不知道那些遷徙的候鳥是否還會回來。

倪雯、木清、倪淼生長在這個小鎮。

木清屬於小鎮裏的外來者，母親離婚後才攜着年幼的他移居至此。對木清而言，小鎮的生活全部都是她：與她一起上下學，一起裝病逃課，一起爬上高高的土坡，以及一起上同一個高中，一起考同一所大學，一起登上同一座山峰，直到永遠地失去她。

山難后，母親為了木清搬離小鎮，木清也失去了回到小鎮的理由。他的家搬到了一百公裡外的溧水。母親固執地認為遙遠的距離會使木清忘記，就像她離婚後遠離丈夫的居所一樣。

母親總是提醒木清多回家，他一直找各種理由搪塞，回到大學后歸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木清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麼不願意回家。大概就是不想回去吧。無論是節假日，還是周末，他更願意躺在宿舍，或者去佩妮的酒吧喝上一杯。

經過木清家的舊址，間隔三四戶就是倪雯的家，一棟牆壁灰舊的複式樓房。木清望着舊址，那裏又住進一戶新的人家。

倪雯敲敲門。

“你怎麼還不收拾！”

屋裏傳來一個女人女氣沖沖的聲音。

“我不是說了嘛，趕稿子趕忘了啊。我都熬了一整夜，你還跟我嘮叨……”

答話的男人說話夾雜着南方口音。大概是這個原因，明明是在頂嘴，卻總覺得透着點俏皮。

門打開，女人一見到倪雯和木清立刻變得喜笑顏開，“阿雯，你也是，應該早點告訴我阿清會來咱們家啊。”

“媽，能不能不嘮叨。”倪雯不耐煩地說。

“林阿姨，好久不見。”木清問好道。

一個滿臉鬍渣的男人從門框處探出身來。他戴着一幅黑框老花鏡，身上的格紋襯衫皺巴巴的，頭髮也有些亂。

男人越過林媽媽的身體，冷冷地看了門外兩人一眼。

木清叫了一聲“倪先生”。

“爸。”倪雯避開了他的目光。

倪先生“嗯”了一聲，就又回到了屋子裏。

木清和倪雯進了門。

跟木清以前的記憶不同，屋裏很明亮，傢具幾乎都是暖色調的，看着很舒服。起居室里擺放着一個很大的書架。上面擺放着一些看起來充滿年代感的舊書。

沙發上掛着男性衣物，旁邊還堆放了很多裝滿書籍的紙箱。倪先生抱起茶几上的紙稿，簡單整理了下沙發，空出位置讓倪雯和木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