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移膚換顏

【苕芸廬】

夜色繚繞，霧氣升起，看來明日是要下大雪了，凌霄整理好床榻見君淇奧還沒從後堂出來，不覺奇怪。苕芸廬里根本見不到下人，但每日都打掃得很乾凈。

通過一條小徑來到沐浴間，這裏樣貌還和以前一樣，可能是加裝了暖爐，整個沐浴間裏溫暖如春，剛進門凌霄就被熱出一身汗，只好脫掉厚重的常服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水汽瀰漫，屋內能見度很低，終於看清君淇奧泡在一個湯池裏靠坐着石壁貌似睡著了。

凌霄想起小時候哥哥芸重和君淇奧經常在沐浴間洗澡玩耍，而自己也喜歡躲在霧氣繚繞中嚇唬他們。凌霄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蹲下，見他白色的裏衣都已濕透緊貼在身上，肩膀上有一處箭傷留的疤痕看得很清楚，凌霄不覺面紅耳赤不敢再盯着他看。

只是沐浴為何還戴着這詭異的面具？凌霄伸手輕輕扣住面具便摘了下來，這紫藤金塑面具是頗有靈性的物件，也是青蓮山一寶，有認主的奇特屬性，按理除了使用者外人是摘不下來。凌霄也聽閣主說起過這件寶物，本意只是嘗試沒想到真的能摘下也是嚇了一跳！恍惚中手腕被人鎖住拖下了水池。

“你好大的膽子！”君淇奧眼神透着戲謔，似笑非笑將凌霄拉進懷裏。凌霄被撲騰了一臉水，君淇奧伸手幫她拂去，這才看清面前這張臉，龍章鳳姿天質自然，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如漆般黑亮，正是記憶里的君淇奧，此刻長大了更有男子氣概，只是左臉頰上一道猙獰的長長疤痕破壞了原本的完美。

“你！這是？”凌霄伸手輕輕撫摸那道疤痕，不知為何怎麼那麼熟悉。君淇奧握住凌霄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眼神透着些許悲傷：“你這是嫌棄我變醜了？”

凌霄莞爾一笑：“怎麼會！你還像以前一樣好看！”

君淇奧像是鬆了口氣將凌霄抱得更緊一點調侃地說：“只是好看？”

凌霄被熱氣悶得喘不過氣，加上兩人衣衫單薄又都濕透了如此近的距離也讓凌霄神魂不定。凌霄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扒開君淇奧的衣襟查看他肩頭的箭傷傷疤，又伸手去摸他小腿內測，果然也是有一道刀傷留的疤痕。

君淇奧喊道：“凌霄，你！你再亂摸可別怪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說，你身上的傷痕位置怎麼和我以前一樣？”凌霄嚴肅了起來。

君淇奧見她認真起來於是左顧而言他：“哎呀都那麼晚了，我困了要去睡覺！”

“解釋！”凌霄更加嚴肅了：“十年前我逃出京都，流落山野被官兵追殺，凌霄閣閣主說在荒草間撿到了奄奄一息的我，我左臉受的傷和你臉頰一樣，肩上腿上也是，閣主用碧玉修容術經過一個多月才治好傷口，用了七八年才徹底讓疤痕消失，將我修復到現在這個模樣。”

“身為男子，征戰多年戰場上受點傷不是很正常，你是女子身上有疤自然會不好看的。”君淇奧伸手輕拂她的臉龐眼神透着深深愛意：“我背上腹部還有傷你要不要看？”

“一身是傷很光榮嗎？”凌霄眼中含淚，此刻終於想明白了多年來的疑惑。原來這碧玉修容術首先是將傷疤用特殊內力移到其他活人身上同一位置，再修復傷疤留下的印痕，耗時費力又極少有人願意承擔容顏破損的後果，加上移膚換顏時雙方都極為痛苦，多年來也只是存在於醫書或者傳說里。難怪閣主說了好幾次如有機會要凌霄好好感謝這位恩主。

凌霄知不能再說透了，

既然十年前君淇奧做了這些傷痕的承受着，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自己隱姓埋名藏身在凌霄閣，芸家主公對凌霄閣閣主曾有救命之恩，這才護她到現在。

凌霄感到自責起身走出沐浴間，自覺不能再面對君淇奧這滿滿愛意的目光，他默默做了那麼多，但這些年自己對他的懷疑和怨恨可能更多一點。

君淇奧見她一言不發光着腳穿着濕透的單衣就跑到天寒地凍的院子裏，深深嘆了口氣從架子上拿了一條毯子跟了出去。甩出毯子將凌霄包裹了起來，君淇奧抱起她走向房間：“你這是要把自己凍病嗎？”

見她不理自己，只好把她放到床榻上，從旁邊柜子裏取出兩套乾淨的衣服遞給凌霄一套然後放下床幔說：“只有男裝先換上再說，我在外間。”說完走了出去。

凌霄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然後換上了這套淺藕荷色的男裝，看衣服並不是新衣，衣袖處還綉着淇奧字樣，根據尺寸可以看出是他少年時的衣衫，-凌霄穿上竟是非常合身。

凌霄走到外間看到君淇奧已經換好衣服，居然款式顏色是一樣的，看來他很喜歡這套衣服，讓衣裳局做了好幾件不同尺寸的。

君淇奧長發還是濕的只好披散着，站在門廳一手拿着北翎劍，一手拿着凌霄的南鳶劍，只見他將南鳶劍貼着北翎劍的劍身插了進去，兩劍合而為一，劍氣突然爆長了幾倍。

凌霄低頭看着衣服上繡的凌霄花圖案，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原來北翎南鳶是套劍！”

君淇奧笑意融融：“願意和我說話了？”

“看我們是否像一對兄弟？”凌霄叉開話題：“過來我幫你擦乾頭髮。”

君淇奧很聽話地坐在一個案几上，凌霄拿起一塊軟布幫他吸幹頭發上的水分，他的頭髮又黑又亮仿若黑緞一般。君淇奧幫凌霄整理好腰帶，又擺正玉珏腰牌說：“這套衣服是我十七八歲穿的，當時還長得不高。”

“同一套衣服做那麼多件，而且男子的衣服上綉那麼多凌霄花圖案好嗎？”伸手拂過他臉頰上的傷疤：“我會想辦法幫你消了這傷疤，否則見你變醜那些心怡你的女子恐怕會來打我。”

“其他女子覺得我美也好醜也罷與我何干？只要你不覺得我丑便好！”君淇奧是真的困了，抱起凌霄躺到床榻上說：“就這樣安靜地陪我睡一晚！”沒多久他真的睡著了。

凌霄拉過被子幫他蓋好，嘆了口氣低語：“一個好看的傻子！難怪我能摘下那面具，難怪汗血馬認我們兩人為主！”定然是因為兩人骨血相融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