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花花腸子
眾人聽到聲音傳來,都回頭望去。胡一飛心想這邊幾個掐架的幾個人都是非富即貴,這是誰那麼膽兒那麼肥。只見一個面容老成的太學生站在並不太遠的地方,向這邊行禮道:“太傅大人,學生郭懷有禮。”
王舜未見過郭懷,只當他是普通太學生,但也彬彬行禮。讀書人嘛,重的是個“禮”字。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時,他側目看到甄尋似乎眼光縮了縮,有些怕這個郭懷,心中倒感覺有些好奇,又似乎有些瞭然。
同為太學生,哀章知道郭懷,忙給王舜介紹:“稟告太傅,這位郭懷同學是幽州上谷大尹郭伋郭大人的次子。”
如此一說,王舜立刻就把面前這人給對上號了。郭伋雖然只是一郡大尹,但名聲在外,而且大司空府出來的才俊赫赫有名之輩多如繁星,這郭伋更是其中最亮的幾顆,王莽曾有心將其調入中樞,只是後來被婉拒。那時,王莽連攝皇帝都不是,並無權力下詔調人,所以對方婉拒,也談不上奉詔不奉詔的問題,更說不上是不是大逆,不過這事後來也就作罷了。
王舜說:“原來是郭兄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郭懷一聽王舜談起自己的父親,再鄭重行禮道:“不敢當太傅大人讚譽,家父對太傅大人推崇備至,常言大人是治國安民的經世之才。”
王舜聽了,溫和的呵呵笑了幾聲,轉而對胡一飛說:“一飛,過來見過你郭學長。”
胡一飛上前來,看着郭懷一臉嚴肅,自己也一臉嚴肅的行禮道:“河內修武胡一飛,見過學長。”
待兩人見過禮,王舜又說:“這位是甄豐大人家的公子,不知你們互相可認識?”
甄尋默不作聲。
郭懷鄭重的轉過頭,看着甄尋依舊用嚴肅且平穩的語調說道:“如果沒什麼事,你就先走吧,再出言不遜,小心我揍你。”
周圍幾人不免都是一驚,然後目光都集中在甄尋身上,只看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畏懼的看了郭懷一眼,又憤怒的看了胡一飛一眼,倒沒有再看王舜和哀章,低着頭,一言不發的直接快步走了。
王舜和哀章雖然驚奇,但不好問。胡一飛沒有顧忌,直接對郭懷大聲說道:“學長威武!學長如何做到讓甄大竹竿畏懼如此的?”這聲音大的能傳二里地,已經快步走出很遠的甄尋一個趔趄,差點沒載了,扭頭惡狠狠的看了胡一飛一眼,但仍舊不敢久留,轉身更快的走了。
郭懷說道:“胡學弟此言差矣。我與甄學弟乃是從小一起就學的同學,感情很好。我父親和叔叔都在大司空府任過職,那時我與甄學弟就都在一個學塾中。只是小時候大家都頑皮,遇到矛盾,他打不過我而已。”
一番話說得胡一飛哈哈大笑,旁邊諸人也都忍俊不禁,只是這郭懷仍舊一臉嚴肅,讓人覺得更加好笑。
王舜看看天色,道:“這樣吧,老夫也就不往裏送了。這裏有哀章、郭懷兩位,一飛啊,你就跟他們一起進太學。到裏面以後,去找你大哥。老夫出來了一天多,也該回宮稟奏了。”
三個年輕人當即向王舜行禮,道:“恭送太傅大人。”
說著,王舜就出了長廊走向大路上跟着的馬車。待王舜走遠,哀章對胡一飛道:“你大哥胡一烈是博士,想來在宿區博士住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去尋。”
郭懷說:“胡博士剛到沒兩天,住在甲字區,我可以為你們帶路。”
於是,一行人就有說有笑的向太學走去。
當晚,胡一飛與胡一烈相聚。胡一飛把從弘農分別後的種種事情全部講給了胡一烈。雖然兩兄弟自幼分開,但血脈親情總是割不斷。況且現在又都是楊寶的徒弟,對於讀書人來說,這年頭特別看重道統傳承,這就是從血緣到思想靈魂上都是一路人了,自然親切的不得了。
從胡一烈這裏,胡一飛也了解到了不少朝廷的事情,對這兩天發生的種種有了更深的了解認識。
比如王舜,之所以要屈尊降貴把胡一飛送到太學來,或許有與胡一飛談得來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向外傳達一個信號:楊寶雖然沒來,但是他的兩個弟子都來了。當然,胡一飛這個弟子的身份,是王舜自己強加上去的,只是歪打正着而已。
對於甄尋的刁難,也是因為甄家父子雖然對王莽忠心耿耿,但對於王莽身邊的其他臣子都看不上眼,始終覺得自己才是王莽上位的最大功臣。甄豐這兩天利用自己大司空的身份,為王莽掃除不少政敵,甚至包括劉漢皇室成員,所以對王舜這樣與王莽因為血緣關係而進入朝堂的人根本不放在眼裏。父子兩個人得了機會,就會製造點事情,顯出自己的高人一等、出類拔萃。
王舜雖然貴為太傅,但是入朝時間並不長。而且王舜是個懂得奉獻的人。作為王家子弟,他從來都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現在家族裏出來了一個王莽,那就拼着命的要保住、輔佐王莽。所以無論甄豐如何看不起他,只要能真心實意的為王莽服務,王舜就不在乎。所以縱然他不理解為什麼王莽非要請到楊寶不可,但只要王莽開口了,他就一定要親自去一趟,舍了身份也要盡全力,在請不到楊寶的情況下,就再自降身份送胡一飛進太學。這些都是在犧牲自己為王莽邀買天下人心。
至於郭懷,他揍甄尋的事情在太學生裏面早已經不是秘聞。而且隨着甄豐地位的提高,甄尋的名聲也更加響亮。但是甄尋的名聲越是響亮,郭懷揍他的事迹也傳的越開。可偏偏甄家父子並不敢動郭懷。甄豐不敢動他,是因為他父親郭伋在大司空府經營多年,輔佐過四代大司空,府內從官員到雜役,說不清哪個就是與他有舊,而且郭伋的俠義名聲不輸於其祖郭解,現在更是擔任一郡大尹,怎麼好動。郭尋不敢動郭懷,一是因為甄豐不敢動郭伋,二是因為郭懷真揍他,不留手的那種。
“但是我感覺今天郭懷出來說話,似乎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甄尋。”胡一飛回憶道:“他似乎根本沒把甄尋放在眼裏,只是有什麼其他原因,才讓他臨時停下來幫了我們一把。”
胡一烈說:“我想,他是因為你。或者說,因為他聽到王太傅介紹你是師父的徒弟。咱們這一脈是《尚書》傳承,是儒家正統。無論是支持王莽,還是反對王莽,都希望得到各大正統學家的支持,這樣才能在道統上合理。”
胡一飛又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似乎感覺郭懷確實早就在一邊,只是到了王舜介紹自己以後,才介入進來。當時在場的,無論王舜、哀章還是甄尋,都是這裏的名人。除了甄尋,其他人可能不認識郭懷,但郭懷應該都認識他們。郭懷如果想衝著王舜或者哀章去,應該不用等到後來,一早就可以上來打招呼。
“京城的人,果然花花腸子多啊。”胡一飛感嘆道。
胡一烈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二弟,從家裏出來,尤其到這京城,做事說話務必小心。為兄看你對很多事情並不在意,頗有些遊戲心思,這樣不好。出言做事不慎,會給家裏帶來災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