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身不由己
隨着男子話音落下,說書老伯腿抖得再也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有點年紀的人都知道曾經君家和芸家是世交,這少家主君淇奧的未婚妻就是芸家的長女芸苕,因芸苕的母親是先皇的親妹,所以世人都稱呼芸苕為長公主。當然芸家因罪被滅族也沒人再敢提這事了。老伯心想早知來的貴客是君淇奧,打死他都不敢講完這故事。
誰知君淇奧冷哼了一聲,對着二樓一個雅座說道:“柏舟,出來吧,我知道除了你沒人有膽子做出此事。”
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灑落下來,穿着一身漸變水墨色長衫的男子幾個縱身躍到庭上扶起癱倒在地的說書老伯,眉眼間笑得更開心:“老伯別怕,這故事是我讓你講的,講得很好!”
柏舟轉頭望向君淇奧:“嘖嘖嘖,我說君少主公,你累也不累?知道你今日回都城,定然會來這茶樓坐上一坐,我就想着給你準備一份大禮,預祝大軍凱旋歸來。”
話音未落,突然柏舟袖口射出一件暗器,眾人還未看清是何物時君淇奧身邊的幾名黑金羽鐵甲士就如暴龍一般躍起將自家少主公保護在了陣里。
當眾人以為黑金羽鐵甲士速度已經夠快時,沒想到君淇奧身影如鬼魅般閃過護衛的保護,接了那個暗器~原來只是一片金色的葉子。
“謝了,柏舟,我知你怨恨我父親,不過就是想借用這故事來時不時刺痛我,不要忘了當初的鐵證可是你們柏家截獲的。”君淇奧看了眼金葉上的刻字然後收進袖內。
柏舟神色突變,眼神凌冽:“君淇奧,你做的錯事何止一兩件,現在的你是多麼威風!但是你可知你的腳下踐踏的是你未婚妻的亡魂和骨血!”
君淇奧身邊的一個黑金羽騰升而起,手握黑金弓已經箭在弦上對準了柏舟,君淇奧低喝了一句:“住手!玄策,給說書的老人家送一個金錠。故事講得很好!”名叫玄策的黑金羽收了弓箭,飛身躍到庭上遞給老伯一個金錠,這老頭被突如其來的財富嚇暈了頭,不知道收了會不會沒命。
凌霄盯着君淇奧看了許久,無論怎麼看都找不到記憶里那個溫柔少年的身影,沒想到世事變遷人的變化居然那麼大,那個永遠笑容明朗時刻關心自己的少年終究是湮滅在滔天權力中。
“呵呵呵,君淇奧,我知你眼中只有那個寶座,我也知這天下最終也會是你的,但這樣真的好嗎?午夜夢回你不會心痛難忍嗎?”
“柏舟,你這胡言亂語到了聖上耳里,終究是非難分,勸你做好份內之事,莫要舊事總提!”君淇奧話音結束時他和一隊人早已上馬奔襲到半里之外,但內力之盛仍然擊得店內客人耳膜生疼。
柏舟拍拍衣衫冷笑兩聲:“這小子是不是睡覺都在練功,這身功夫還真打不過他了。”他看到依然暈暈乎乎的老伯說:“先生只管拿着金錠回家去吧,我保你無事!”
說書老伯今日賺得了一輩子的花銷,又得了柏家少主公的承諾,想着上輩子一定做了啥好事才走了這好運,趕緊奔回家去了。
茶樓里的客人由此也散了一點,小二這才把凌霄他們點的菜和茶端了上來。甘棠第一次吃到這京城的菜,讚不絕口,被小二和旁邊的食客鄙視了半天。
凌霄問小二:“小哥,這君家府邸在何處?”
“公子想去君府,京城東邊與皇宮一般大的那座庭院就是了?您是投親還是尋官?”小二一聽他們可能和君家有關,語氣就客氣了不少。
“我們只是朋友所託來辦點事?這柏公子和君家少主公是怎麼回事?感覺不像仇敵也不像朋友。”
“他倆,都掐了十年了,自從十年前芸家那樁案子開始就這樣了,聽說柏家少主公也很喜歡芸家那長公主,但被君家先提了親還是陛下賜婚,沒想最後悲劇收場,這柏家少主公就怨恨了君少主公那麼多年。”
“當時他們也就十多歲的兒郎,這種大事定然是家主做主,兩小孩能做何事呢?”甘棠感嘆了一句。
“坊間傳說本來這芸苕是可以逃走的,但被君淇奧親自押去了刑場,這才一大家子死絕。”
凌霄和甘棠對望一眼,甘棠哼了一句:“哦!那還真是狠心啊!”
凌霄和甘棠吃完飯,找到附近一家玄燁客棧投宿,進到屋內,甘棠里裡外外偵查了一番,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於是兩人進屋卸了偽裝換回女兒裝,喝了解除變聲的藥水,又變回了本來模樣。
凌霄緊了緊腰間的軟劍,甘棠輕嘆:“少主公,天下女子無人能有你這般容貌了。”
凌霄輕彈她的額頭:“胡言亂語,到了京城記得叫我師姐,對外我是凌霄閣的首徒,你是小師妹,莫要亂了稱呼。”
“你就要這般模樣去見那君淇奧?雖然不怕他會認出你,但萬一他已變成十惡不赦之人呢?”甘棠將偽裝用的衣物收拾到包裹里,或許以後還用得上。
“我的容貌早在十年前就毀了,這容貌是師傅花了十年好不容易改成這般,十年前的仇我定然要用我這真實面貌去報,我們芸家何時做過藏頭藏尾之事?”
“這十年苦了長公主,你放心你身後有整個江湖,有我,有師傅,我們都是你的支柱!”
夜色闌珊,霧氣升起,街市沉靜如水,偶有幾隻流浪狗穿街走巷覓食中。
玄燁客棧對面是京城裏最高的樓,叫仰雲樓,最高層的房間門廊外,憑欄一片風雲起,君淇奧駐足遠望,整個京城靜卧着,雖明知各處暗流涌動,但此時自己的關注點只會落在對面那玄燁客棧處。
“少主公,那兩人已經投宿玄燁客棧了,我們的人也都已經安排好了。”玄策說。
“當時她們兩人也在那茶樓是嗎?”君淇奧輕嘆了一聲。
玄策不解地問:“少主公,當年之事為何不告訴她呢?現在誤會越來越深,怕是說不清楚了。”
君淇奧感覺胸口苦悶劇痛:“你覺得她是憑藉什麼活到現在呢!”
“少主公,我只知道這十年你活得更苦……”玄策不滿地嘟囔。
“你派人暗中保護她,無論她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怪她。”夜色里忍了很久的淚終究是不聽話地落下,君淇奧知道自己和她終是身不由己,被捲入這無盡的深淵,只願最後憑藉自己之力能將她托出升天那這十年之痛也算值得了。